冬夜爆胎,最冷時刻收獲到溫暖
我和小艾在1月的深冬決定單車自駕往返阿爾山,只為看一眼大自然中的銀白。朋友們看著我們忙著換減震、換防凍液、升高輪胎,便認真地問:“你們的切諾基是否還要改四驅?”我們豪邁地答:“不改了,就二驅?!?/p>
打開車后廂,不等我們搬入行李,愛犬小P已迅速躍上,固執地不肯離去。我們只好決定帶上這條威武的黑背一起遠行。
女人開車,方向感是大問題。于是小艾直奔高速路。不知應該出口的太仆寺旗是否在我們的嬉笑中被拋在了身后,等我們意識到時已然嚴重偏離阿爾山的方向,正在奔向包頭。看到地圖上赫然顯示阿爾山遠在東北方,我們一咬牙,決定將錯就錯,向東北方向有路就走。結果在集寧縣城的盡頭柏油路消失了,我們仰仗切諾基身高體闊的優勢,硬著頭皮走入土堆搭建而成的荒山野嶺,一番左沖右突后。終于蹦上304省道。
所謂的省道已殘破不堪,小P站在后備廂,把腦袋放在后椅背上吐著舌頭。沿途的顛簸已令它數次跌倒,此刻它的表情無辜,且不知身在何處。后座上的物品被顛落多次后,我們終于轉入一條省際通道。路標顯示:桑根達來217公里。小艾顛怕了,不停地念嘰“這路真好!真好!”
不到七點天已完全黑了下來。眼前路標顯示距錫林浩特已經不到40公里。“看來咱們今晚就能到西烏了。大家肯定會吃驚我們的速度。”
話音未落,一陣顛簸,我們感覺出了異樣:右后輪胎比氣球撒氣還快,從發現到剎車到停穩不過一分鐘,它已經癟得一塌糊涂。
“你會換胎嗎?”小艾邊找工具邊問我。“會?!蔽疫叴疬呄耄盒姨澗褪莻€換胎,別的還真不會??蓵膊皇悄敲慈菀拙湍茏龅降?,隨車自帶的千斤頂力臂夠長,也夠細,我們輪換著攪動力臂,幾次都擔心它斷了,可車身上抬到某處后就再也不肯動。
一輛大貨車駛過,攔停后,我們獲救了。司機有力地攪動千斤頂把車頂起,又迅速幫我們換好胎。發現我們是兩個女人獨行,不停叮囑:“以后要小心啊?!苯o他錢,他不肯收,我只好把錢團成了團兒扔進他的車,他無奈地看看我:“謝謝?!?/p>
竟然是他謝謝我!
凌晨三點終于到達了東烏珠穆沁旗,住進溫暖的酒店。小艾竟然在這個時候都不忘遛狗。但我認為,小P一路隨我們17小時行進顛簸所做的上下運動,絕不亞于這凌晨的被遛。
第五次迷路后,我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次日修車是關鍵。東烏并不大,修車的地方卻不好找。試了幾家后終于換了輪胎搞好減震,再次出發時,已是夕陽西下。
到達第二個收費站時小艾隨意問了一句:“這里是去阿爾山吧?”收費員習以為常地回答:“錯了,上一個收費站前就該拐彎。那個岔口是土路,不易看見?!钡纛^,飛奔100多公里,找到正途時天已全黑,極小的月牙鉤在天邊,似乎一個震動它就會掉下來。我們在荒野中唯一的路上奔跑,不像省道的省道在坑洼中向著東北方向無限延伸。
漫天升起繁星的時候我們停了會兒車。星星無數,各自獨立,各自閃爍,很低地壓在天邊,像裙角的水鉆。小P也下來轉了轉,嫌冷,聰明地跳回車上去。
繼續前行。經過一個比較像樣的小村后,又上了一條荒道。GPS仍在撤歡地為我們導航:向前,向前。小艾警覺:“這不是省道?!逼鋵嵰呀洓]有道,連荒草都少。滿地冰屑夾雜著大小突兀的石頭,我們的速度減至30公里/小時,壓著石頭不停上下,不停打滑,直到一道深溝突現眼前,路被截斷了。
又走錯了,已是第五次。能做的只有掉頭。
折回去重新找到省道,一路狂奔。某個彎路過后,風景瞬息變得不同。每個路墩頂端都堆著一團雪,變成了戴著雪帽子的可愛小人——由此我們正式進入冰雪世界。
山路開始蜿蜒,“胳膊肘彎”與連續彎道越來越多。小艾始終保持著60公里/小時的速度。我的心不斷抽緊,雙肩似乎被人握著。這不是什么好的預感。小艾放松地開著車:小P倦怠地吐著舌頭。只有我是緊張的,卻一直克制著沒有說減速、停車。
懸崖邊上,生死瞬間不過一場優雅的圓舞
我的預感很快得到了驗證。一座橋后的小上坡,小艾準備減擋,卻為時已晚。那個瞬間我們軋入了可怕的冰轍,并開始沿著冰轍打滑,沖向路邊的白雪山崖!
路比車身沒有寬多少,兩邊的山崖都長著白樺樹。小艾迅速換擋、踩離合、點剎,緊握方向盤,不停矯正方向。輪胎較勁地碾著冰,已方向全失。我們就這么安靜地在狹窄的冰面上漂移、旋轉,過了多久?沒人知道。反正切諾基終于在左側的山崖上停下來時,已是車頭高高上傾,車尾滑下路面……
奇怪的是,那個生死的瞬間,讓我們至今難以忘記的反而不再是驚悚,而是當時驚人的美麗:也許因為那個上傾的角度,車燈柔和地穿過對面山崖上白樺林的樹梢,照亮了夜空。被我們左避右閃而后又大幅度旋轉攪起的滿地細碎雪花,正安靜地飄落下來,在燈光下閃出晶瑩的顏色。我們沒有動,或者說,在那一刻我們忘了動,就那樣置身仙境。好像我們并不是險些跌落懸崖,而是優雅地在雪世界跳了一場圓舞,然后由雪花為我們落幕。
所有雪花落盡,我們回到現實。相視一笑,然后開始呼吸。小艾咬緊唇,緊握方向盤。我看了看表,22:46。打開車窗,凜冽的空氣撲面而來。
掛著二檔我們重新上路,整個世界只有我們、音樂和雪。很久之后我問:“咱們怎么誰都沒有尖叫?”小艾不答,只是笑。某個轉彎后,我們同時點了煙,抬起頭的瞬間,正有風刮過。我們在車里吞云吐霧,雪花在車外吞云吐霧。煙霧彌漫車里車外,再次分不清是人間是仙境。
已經是凌晨,星星開始變少。天亮之際我們終于走過全部山路,長出了一口氣。小艾堅持要一口氣開到市區,我看著GPS,一公里一公里地倒數著距離。最后100米,04;30,語音導航告訴我們已經到達阿爾山市區。
我知道,這次它沒有騙我們。我們真的到了。我們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