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快開到孫局長家門口時,孫局長問我明天有事沒有。我說沒有。孫局長說明天是清明節,今年清明節也有了假期,我得去老家祖墳上燒燒紙,幾年都沒回去了。你今天把車開到你家吧,明天早上五點鐘來接我。平常車子都是放在孫局長家的。今天領導高興,讓我把車開回去顯擺顯擺。
我剛把車開走,手機響了起來,是我初中同學劉三強打來的,劉三強約我去他新開張的南海娛樂中心坐坐。我正好也沒吃飯,他約過我幾次我都推掉了,再推有點說不過去,就開車去了他那里。南海娛樂中心是新開張的,附近沒有停車場,見有人在附近的一條小巷里停車,我便也把車停到了那兒。
劉三強是我初中時的同桌,我倆關系特鐵。我們學習成績都不好,我初中畢業去了部隊,他就在社會上混,聽說后來混成了頭目。“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漸漸和他斷了聯系。退伍后,我分配到市財政局給領導開小車,劉三強知道后找過我幾次,要請我的客,我怕犯錯誤,都沒去。這次劉三強很熱情,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卻整了一大桌菜。我半真半假地說:“三強,哥也不容易,你可別拉哥下水呀。”三強說:“哥你放心,我要是對不起你,我這良心都白長了。”我因為要開車,沒喝多大一會兒,就告辭回去了。三強也沒強留,拉著我的手非要把我送上車。
到了我停車的小巷,我睜著眼睛找了兩圈也沒見到我的車子。我的頭“轟”的響了一下,我暈了,我怎么把車子給丟了?剛買兩年的歐菲萊斯呀,二十多萬呢。看我傻在了那兒,劉三強說:“媽的,敢在我地盤上偷我哥的車,不想活了。哥,你放心,明天這時候我要不把車給你找回來,我賠你一輛新車。”我也知道,這種事他們黑道上的人去辦會更好。我說,我得征求一下我們領導的意見。我打電話給孫局長。孫局長一聽就火了:“什么毛賊?這么大膽,敢偷我老孫的車?我這就給公安局老趙打電話。”我小心翼翼地說:“我有個道兒上的朋友說他明天就能搞定,要不要試試?”孫局長沉吟了一下,說那也好,這事弄到公安局,不好聽。我說:“那明天您怎么辦?”他說:“這你就不要管了。對了小張,你不要害怕,丟了就丟了,找不到正好,我好換輛新車。”有孫局長這句話,我心放寬了許多。我緊緊握住劉三強的手,說:“全靠兄弟你了。”
第二天,我哪兒也沒去,一直捧著手機在等劉三強的電話。這時候,我才真正體驗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滋味了。到了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劉三強來電話了,說車子已經找到,偷車的兩個年輕人要在南海娛樂中心設宴為我賠罪。我馬上趕到了南海娛樂中心,劉三強領著兩個年輕人帶我先去看車。車子還停在昨天我停的地方。兩個年輕人一再賠禮道歉。我一看車子除了換了個車門外,其他地方沒被損壞,就說:“我這次就不跟你們計較了,以后長點眼。”我不打算跟他們再去喝酒,可他們死拖硬拽的,把我拉進了南海娛樂中心。
我說我先打電話告訴我們領導。孫局長一聽也很高興,說那你好好喝吧,和那小偷多碰兩杯。喝酒后別再開車了,找人送你回去。另外,今天的賬你結,回頭我給你報銷。我一聽不對呀,小偷偷了我的車,我還得請他們的客。但領導既然吩咐了,我只得照辦。我把老婆叫來,她也會開車。有了開車的,我就敢放開喝了。按照領導的吩咐,我和那兩個偷車的各碰了三大杯,最后竟喝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我問老婆:“昨天的賬是誰結的?”她說:“還說呢,人家偷了你的車,你還倒請他們。結賬的時候,誰不讓你結你和誰急。”我說領導吩咐了,就按領導的話辦,服從領導是司機的天職。
孫局長為什么讓我請小偷呢?事情過了半個月,孫局長調到了市政府當了副市長我才明白。原來清明節市紀檢委下了通知,讓各級干部過一個清白的清明節。清明節這天,公家的車一律封存,不準私用。大家原來以為又是搞搞形式,走走過場,都沒放在心上,沒有幾個把車封存起來。想不到紀檢委這回動了真格的,取走了那天上午各公路收費站的監控錄像,對有令不行的人都進行了紀律處分。孫局長的車因為被偷走了,找了個私家車,所以沒有受到一點牽連。孫局長馬上要提副市長了,這次竟僥幸“清白”了一回,使他的晉升沒有受到影響。孫局長的信息靈通,下午就知道了消息,心里十分感謝兩個小偷卻又沒法表達,所以讓我和小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