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機車車輛廠是文化大革命中著名的“六廠二?!敝弧K^“六廠二?!?,是指北京新華印刷廠、二七機車車輛廠、南口機車車輛機械廠、北京針織總廠、北京北郊木材廠、北京化工三廠等六個工廠和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兩個學校,由于“六廠二校”的軍宣隊是由中央警衛團(8341部隊)派出的,這些單位被稱為毛主席的試點。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批判的一些老帥、副總理和省部級的老干部都在這六個工廠里參加過勞動,“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
毛澤東主席當年曾批轉了“六廠二?!钡脑S多“經驗”,指導全國文化大革命。像清華大學落實可教育好子女(指被打成“走資派”的領導干部的子女)的政策、二七機車車輛廠整黨的經驗等等。這些經驗在當時看起來好像是糾左的,但現在看來,只是左了100步往回糾正幾步而已。比如,有的人本不是反革命,卻被打成反革命,來一個不戴反革命的帽子,竟也算執行了政策。
二七機車車輛廠的前身是長辛店機車廠,是1897年在建設京漢鐵路時建立的。早在1920年12月,李大釗和中國共產黨的北京地方組織就派鄧中夏、張國燾、張太雷等共產黨人到二七廠開展工人運動,1921年冬在工廠建立了共產黨的黨小組。1923年二七廠的許多工人參加了“二七”大罷工。當然,共產黨把二七廠當作開展工人運動的據點,國民黨也必然在這里與共產黨爭奪工人。工廠里解放前也有國民黨、三青團以及其他政治組織。因此,在文化大革命中,這個廠在軍宣隊的領導下,“深挖階級敵人”,不少老工人被打成特務、叛徒、反革命。
1969年5月27日,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向全市轉發了由二七廠革委會、8341部隊駐廠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新華總社記者聯合署名的《北京二七廠關于認真落實毛主席的對敵斗爭政策清理和改造階級敵人的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報告》的主要內容,之前曾在新華社的內部刊物上發表,二七廠革委會和軍宣隊曾向當時來廠參觀的“九大”代表和全國各地來學習取經的人們做過多次介紹,也在當時的不少會議上介紹過“經驗”,成為全國“清理階級隊伍”(以下簡稱“清隊”)的樣板。在1969年4月25日召開的中國共產黨九屆一中全會上,毛澤東主席為了說明文化大革命的必要性,大量引用了《報告》中有關二七廠在文化大革命挖出了不少隱藏很深的階級敵人的材料。毛主席在講了“相當大的一個多數的工廠里頭,領導權不在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不在工人群眾手里”一段話之后說:過去領導工廠的,不是沒有好人。有好人,黨委書記、副書記、委員,都有好人,支部書記有好人。但是,他是跟著劉少奇那種路線走……但是,工廠里確有壞人。比如二七廠,就是長辛店鐵路機車車輛修理廠,是一個大工廠,8000工人,連家屬幾萬人。過去國民黨有9個區分部,三青團有3個機構,另有8個什么特務機構。
粉碎“四人幫”以后,二七廠在“清隊”中被整錯的許多老工人要求落實政策,但由于這里是“毛主席抓的點”,政策遲遲得不到落實,引起工人的不滿。1978年7月,鐵道部派出工作組,與北京市工交辦的領導一起,幫助二七廠落實政策。經調查核實,1969年影響全國并被毛主席引用的這個《報告》里的許多材料,竟然是假的。
打倒一切懷疑一切
《報告》說:解放前,這個廠殘留下來的反動勢力相當龐雜,線多、面廣、根子深。從目前掌握的材料看,有國民黨區分部9個;三青團分隊4個;有“中統”、“軍統”等特務組織8個,包括解放前夕國民黨反動派計劃潛伏下來的特務組織。此外,還有叛變了的地下黨員,有日本特務、幾十種會道門的大小道首,以及一批沒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壞右分子等。這些反動組織交織在一起,遍布全廠各個車間、科室。
事實是:解放前,二七廠內確有9個國民黨區分部。但4個三青團分隊是長辛店地區的,并不都在廠內。所謂的8個特務組織,有的根本不是特務組織,有的完全是無中生有搞出來的大冤案。涉及全廠278人(連同廠外計500多人)的所謂軍統特務組織“戡亂救國潛伏小組”根本不存在,更不是什么“解放前夕國民黨反動派計劃潛伏下來的特務組織”。二七廠解放前的地下黨支部不能定為“叛變了的地下黨支部”,地下黨員沒有一個能定為叛徒。至于所謂的里通外國分子和進行間諜活動的天主教骨干分子,都是沒有的。
在解放后進行的鎮反和肅反中,二七廠的反革命組織都早已基本查清,一些骨干分子也都已逮捕法辦。“清隊”的結果完全證明了這一點。在“清隊”中新挖出來的歷史反革命,只有8個國民黨區分部候補委員、1個偽保長和2個特務分子。絕大多數為了保飯碗而參加國民黨等反動組織的老工人,在解放后都主動作了交代,許多人還參加了共產黨,被提拔為領導干部。《報告》卻說,“解放后,在大叛徒劉少奇及其二七廠代理人的庇護下,這些階級敵人不但沒有被揭發出來,有些竟竊據了廠和車間的領導崗位?!?/p>
《報告》說:在全廠155名中層以上干部中,已查出有各種政治歷史問題的49人,占31.6%,其中叛徒、特務、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和其他反革命分子24人,占15.5%,他們竊取了黨委書記、副廠長、監委書記和副總工程師等重要領導職務,把持了全廠黨、政領導大權。叛徒當上了干部部長,一貫道壇主當上了組織部長,保衛科3個科長有2個有嚴重政治歷史問題。全廠27個車間中20個車間的領導權和17個科室的領導權也大部或全部落入這些人手中。
事實是:二七廠在“清隊”中因歷史問題被審查的中層以上干部有97人,其中被定為敵我矛盾的有42人。經過1975年落實政策的復查,只有1名副廠長能不能定為叛徒還有待進一步復查(他的問題過去已經交代并按一般歷史問題作了結論)。其余41人的問題,全是假的或搞錯的,有些人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報告》中所點的黨委書記、副廠長、監委書記、副總工程師、干部部長、組織部長、2個保衛科長,除了上面說的那位副廠長的問題有待進一步復查外,沒有一個人是叛徒、特務、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和其他反革命分子。所謂全廠27個車間中20個車間的領導權和17個科室的領導權也大部或全部落入反革命分子手中的說法也是站不住腳的。
《報告》說:全廠已清查出叛徒、特務、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和其他反革命分子215人,清查出國民黨員、三青團員、國民黨特務外圍組織和其他反動組織的一般成員373人,基本上弄清了全廠敵特組織的系統和關系,清出了一些血債累累的反革命分子,破獲了解放以來發生的幾起重大縱火、放毒、破壞生產等無頭案件并掌握了潛伏特務組織等若干重大線索。
事實是:“清隊”中定的215名反革命分子,1975年復查時,只有12人仍定為敵我矛盾,其余203人的問題全是假的或搞錯的。至于373名國民黨員等反動組織的一般成員,多數也是假的,即使是真的,也只是一般歷史問題,大多數早已主動作過交代。所謂掌握了“潛伏特務組織”的重大線索,純屬靠逼供信搞出來的假案;所謂“清出了一些血債累累的反革命分子”,當時沒有一個能落實;所謂“破獲了解放以來發生的幾起重大縱火、放毒、破壞生產等無頭案件”,也多是冤案或錯案。如,工人許彬被揭發為一起火災的縱火犯,可是他當時參加抗美援朝根本不在廠內。《報告》說的制材車間兩起大縱火案,其實當時只燒了點刨花就被撲滅了。在“清隊”中,工人黨員王玉被逼供認是這兩次火災的縱火犯后上吊自殺,現在也無法證明是他放的火。所說煤水車間的投毒案,是工人杜某懷疑他的老婆與人有不正當關系,杜某在這個人喝的酸梅湯中放了巴豆霜。所說的破壞生產案,多是生產事故,不是故意破壞。
二七廠“清隊”擴大化,完全是“打倒一切、懷疑一切”的產物。為了“挖得深,戰果大”,肆意擴大敵情,制造冤案,把二七廠說得似乎到處都是階級敵人,領導權根本不在共產黨手里,老工人和絕大多數從老工人中提拔的干部受到嚴重摧殘。在“清隊”中被錯定為“歷史反革命”的,幾乎都是解放前入廠的老工人和從這些老工人中提拔的干部,其中一半是共產黨員,中層以上干部有60%受到審查。這些人被定為“反革命”后,黨員都被開除出黨,干部全部監督勞動,其親屬和子女也受到株連。
從幾例冤案看二七廠“清隊”的真相
《報告》說:二七廠在“清隊”中“強調突出一個‘準’字,防止擴大化,對他們(指審查對象)交代的問題認真調查,反復核實,對他們檢舉的問題不輕易相信,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定案。”事實卻完全相反。請看下面幾例冤案:
鑄工車間1944年入廠的老工人康長,出身貧農,解放后一直表現很好,1960年加入共產黨。解放前,康長曾替國民黨員、情報組長劉某通知人開會,但本人并未參加過劉召集的會議。這個問題入黨時已向組織作過交代,此外歷史上再沒有任何問題?!扒尻牎敝?,據此懷疑康長也參加了反動組織,給他辦學習班進行審查。在壓力下,康長被迫承認參加過國民黨、情報組,但又否認,先后反反復復了多次。同時,在逼供和指供下,劉某等12人證明康長參加了國民黨、情報組。1969年10月,康長因“歷史問題”和“現行問題”(指清隊中“態度惡劣”,先后“翻案”100多次,“不交代問題”等),被開除黨籍、廠籍,全家遣送原籍。1970年5月,康長在幾次來找軍宣隊負責人申述都被拒之不見的情況下很生氣,打破了門上的玻璃。軍代表找人把康長扭送到保衛科,康進行反抗,雙方動起拳腳。康長被毆打一頓后被捆在暖氣管上,趁看管人員吃飯時掙脫繩索,拿起屋內一枝氣槍準備自衛。軍代表和保衛人員發現后,奪過氣槍,將康長五花大綁送到公安分局。當年6月,康長以“打罵軍代表、革命群眾,行兇鬧事,進行階級報復”等罪名,被判處15年徒刑。直到1978年7月,北京市委第三書記賈庭三作了批示,康長才被無罪釋放,恢復廠籍、黨籍,全家返回北京。
原動力車間工人王敬賢,河北完縣人。在“清隊”中,軍代表從一個人的檔案中發現易縣嶺西村一個姓孔的日本特務的口供說:“我們村的王敬賢是日本特務?!北緛?,只要稍微細心一點,就可判明這是同名不同村也不同縣的兩個人。但當時卻張冠李戴,認為廠內的王敬賢就是易縣嶺西村的日本特務王敬賢,馬上給王敬賢辦了隔離學習班,并派人到家里交底,讓家屬幫助“政策攻心”。結果,王敬賢被逼自殺。人死后,車間還開批判大會,說他“畏罪自殺”。王敬賢被逼死后,其夫人腦溢血加重,1975年去世,剩下的3個孩子都因受到刺激精神不正常。歷史清白的王敬賢,就這樣被搞得家破人亡。這樣明顯的冤案,二七廠1973年復查時卻對王敬賢作了個“因對清隊不理解自殺,按非因工死亡處理”的結論,不給徹底平反。
工人黨員馬永是個轉業軍人。一次在學習班上同軍代表爭論問題,說除了毛主席,沒有一貫正確的。軍代表說,那江青呢?對江青“文攻武衛”那一套早有不滿的馬永說,江青也不見得一貫正確,也值得懷疑。就這一句話,馬永被戴上現行反革命分子帽子,實現群眾專政一年多,整黨中被開除黨籍,并不準重新入黨。
根本不存在的所謂軍統特務組織“戡亂救國潛伏小組”,完全是靠逼供信搞出來的大冤案。1948年5月,蔣介石政權于覆滅前夕曾在全國逐級成立戡亂建國動員委員會。北平的委員會只存在一個多月就因無經費停止了活動。當時,二七廠有的工人參加了鐵路的戡亂建國動員委員會進行反動宣傳的訓練班。從公安機關掌握的材料看,戡亂建國動員委員會并不是特務組織,在二七廠也沒有其下屬組織。但在清隊中,二七廠卻捕風捉影地搞出了個“戡亂救國潛伏小組”,說這是個解放后繼續進行反革命活動的“潛伏特務組織”,而且內部紀律森嚴,訂有“攻守同盟”,其成員還有不少兼有中統、軍統等多種特務身份。為了攻破這個“頑固堡壘”,選擇了老工人和林作為突破口。其實,廠里并沒有掌握和林有歷史問題的任何材料,只是認為他形跡可疑:一是每逢政治運動他就歇病假;二是他在國民黨統治時期是當時工會負責人的女婿。據此,就懷疑他是特務,給他辦了隔離學習班。和林不承認,就采取車輪戰“政策攻心”,每天只讓他睡三四個小時的覺。日子一長,和林受不了,只好交代。交代特務身份以后,又追問同案人、組織活動和潛伏活動。在辦案人員的指供、誘供、逼供之下,和林只好胡編了一通“內幕和罪行”,并檢舉了103個“特務分子”?!秷蟾妗分兴v的鑄工車間副主任康治,也是在這種逼供、誘供之下,被迫承認是“戡亂救國潛伏小組”的特務分子,1962年開過會“準備迎接蔣介石反攻大陸”,還往香港送過情報,并檢舉了不少同案人。就這樣你揭發我,我揭發他,“特務”越來越多,“特務組織”的活動越來越玄。
二七廠在“清隊”時規定,不管本人承認不承認,只要有三個人揭發就可以強行定案。所謂人證物證旁證“三證俱全”,其實都是沒有任何證據的假口供。
以“政策攻心”為名大搞逼供信
二七廠“清隊”中有一條很重要的“經驗”:“調查組辦案與群眾辦案相結合,以群眾辦案為主;查檔案、搞外調與發動群眾、政策攻心相結合,以發動群眾、政策攻心為主?!边@兩個為主,實際上就是不要證據和調查研究,靠捕風捉影和逼供信搞假口供。工人們說,二七廠的“清隊”不是突出一個“準”字,而是突出一個“狠”字,不是政策攻心發揮了威力,而是逼供信發揮了威力。
所謂“以群眾辦案為主”,就是把群眾中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說、懷疑、猜測,作為“活檔案”提供的線索,又不認真分析核實,就作為辦案定罪的依據?!秷蟾妗氛f,有一個解放前參加四個反革命組織的反革命分子,調查組調查了20多次,問題也沒有弄清,后來群眾中有人認為他四個孩子的名字連起來是反動口號“建立中華民國”,就抓住這個問題對他展開“政策攻心戰”,終于使他“坦白交代”了自己的“反革命身份和罪行”。這個人指的是勞資科的張洪儒。其實,他的四個孩子的名字按順序是建華、建國、建中、建民,根本不是什么反動口號。他本人也沒有加入過四個反動組織。所謂“坦白交代”完全是逼供下的“順桿爬”。
所謂“以政策攻心為主”,就是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先定性,后逼供?!罢吖バ摹睍r,常常是三班輪流“熬鷹”,不交代問題就不讓睡覺,不讓回家,或者白天勞動,夜里被“攻心”,甚至搞變相體罰。這樣搞上幾個月,身體再好也頂不住,只好“坦白交代”。還有被隔離審查的老工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家務事無人管,為了能夠回家料理家務,只好“繳械投降”,爭取“從寬處理”。
二七廠的“政策攻心”還有樹立“寬嚴樣板”和“發動家屬參戰”兩種做法。
所謂寬嚴大會實際上是引供、誘供大會。被從寬處理的人在大會上發言說,“參加特務組織的還有同我在一起的張某某、王某某,你們趕快交代吧!”會后,被點名的人只好趕快去“坦白”。
所謂“發動家屬參戰”,就是把要審查對象交代的問題告訴其家屬,要家屬做審查對象的工作。家屬怕審查對象被從嚴處理后停發工資只給生活費,造成生活困難,又影響子女分配工作,只好苦苦勸說審查對象去“坦白”,有的甚至下跪哀求,搞得全家不得安寧。有的車間讓家屬辦家庭學習班,幫促審查對象交代問題,什么時候“幫出來”什么時候結束,家屬不能上班就減少了工資收入。還發生過審查對象“交代問題”后車間敲鑼打鼓向家屬“報喜”的笑話。審查對象受到家庭和工廠內外夾攻,精神壓力很大。二七廠在“清隊”中有20人自殺,大多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有些人死前無任何證據證明本人有問題,完全是在死后才想法“取證”的。
8341部隊進廠前,二七廠曾搞過一段“清隊”工作。那時,對審查對象嚴刑拷打,有的被活活打死。8341部隊進廠后,武斗逼供的現象確實大大減少了,但這種“政策攻心”對審查對象的精神折磨和政治壓力更大了,亂供亂咬的情況十分嚴重。有的一人就“交代”了幾百人的中統和軍統特務名單。不少人被揭發參加了中統、軍統等七八種反動組織,當時只有14歲的小徒工也被揭發為“中統特務”。有的人被迫咬了別人之后,就找到這個人打招呼:“對不起,我投了你一票。我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沒有辦法。如果找到你,你就說吧。”全廠職工中1949年前入廠的老工人占58%。當時,二七廠各個車間把1949年以前入廠的老工人集中在一起辦大學習班,讓每個人都交代歷史,搞得老工人人人自危,膽戰心驚。底架車間1949年以前入廠的老工人54人,53人被整了材料,36人受到審查。
據調查,這個廠當時的一些外調人員采取武斗逼供、誘供、指供的做法,從反革命分子那里搞來許多假證明材料。外調人員對刑滿就業人員、原二七廠鍛工車間的歷史反革命分子張某拍桌子,搞體罰,讓張在解放前二七廠鍛工車間的人員名單上標出哪個人參加了哪些反動組織(比如,參加中統的打叉,參加國民黨的劃勾),張某一下子就證明解放前鍛工車間的100人中,有80人參加了反動組織,其中32人參加了5種以上的反動組織。找原二七廠機械車間歷史反革命分子、在押犯齊某的外調人員,拿著解放前二七廠機械車間的一張圖(每臺機床設備的位置及操作人員名單),強迫齊交代特務組織情況,齊就照著名單亂咬,出證164人參加了中統等反動組織,全部是假的。
1975年,二七廠對“清隊”中處理的人員進行了一次復查,“清隊”中定為敵我性質的246人(歷史反革命215人,現行反革命31人)中,仍定為敵我性質的有24人(歷史反革命12人,現行反革命12人)。被搞錯的222人中,大致有以下幾種情況:一是有40多人根本沒有任何問題,被強行戴上特務帽子。二是反對林彪、四人幫被打成反革命。三是對文化大革命不理解、對軍宣隊有意見,或存在一般的思想政治錯誤,被無限上綱,打成現行反革命。如《報告》中說的徐振海,是在大家猜謎語“東門外失火,內里燒死二人,一男一女,酉時三更”時,隨手把謎底繁體字的“爛肉好酒”四個字記在一本刊有周恩來總理和江青講話的小冊子封面上,便被以“攻擊中央領導同志”的罪名定為現行反革命。四是把責任事故、技術事故當成故意破壞。五是本人早已交代并做過結論的一般歷史問題,翻出來炒回鍋肉,或無限上綱,或妄加莫須有的新罪名,打成反革命。這一類人有100多人,占絕大多數。
另外,毛澤東主席批示“照辦”、1970年5月29日中央下發全國的《北京二七機車車輛工廠整黨建黨情況報告》,里面引用的材料也都是按照“清隊”搞出的問題做依據,也有許多地方不符合事實。比如,《報告》中說:“二七廠黨員85%以上是好的和比較好的;犯有嚴重錯誤的有5%左右;隱瞞重大政治歷史問題和其他壞人有10%左右?!边@個事實和分析顯然不符合實際。《報告》后面所附的對19個黨員組織處理的案例,由于他們的問題都是按“清隊”中確定的性質處理的,大多數人的處理都是錯誤的。從1970年到1972年,二七廠因“清隊”搞出的問題,全廠有99名黨員被開除黨籍(“清隊”定為敵我矛盾的一律被開除黨籍),9名黨員受到黨內處分,大多數都搞錯了。
我在1978年8月到二七廠采訪,了解到這些情況后,在分社領導的支持下,寫了題為《二七廠清隊的經驗是假的》的內部情況反映,1978年9月1日在新華社內部刊物上發表。有的人當時曾對我說,“你的膽子真不小,把毛主席批轉的經驗都否定了”。正因為如此,這篇供各地領導干部參閱的情況反映對于全國解放思想、促進平反冤假錯案起了積極的作用。
(本文作者系新華社高級記者)
(責任編輯 楊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