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給我們心靈帶來的神秘感受和情感體驗能否不僅僅只通過聲音的高低變換,而是用其他的藝術方式表現出來呢?這個問題經常困擾著藝術家的心,使他們夢想著會有一種純粹的視覺音樂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19世紀末期的惠斯勒(1834—1903)曾經朝著這個方向探索了一段路程。他用音樂式的標題為自己的畫作命名,如《灰色與金色的和諧》、《藍色和銀色的夜曲》等,以突出色調之間的和諧為主,描繪倫敦泰晤士河上黃昏中的橋梁,以及河岸邊霧氣籠罩下的景色,表達自然界中光影與空間的復雜變化,令人耳目一新。但第一個真正從內在情感關聯的角度嘗試將音樂展現在畫布上的人,是康定斯基(1866—1944)。
康定斯基出生于莫斯科,早年曾學習鋼琴和大提琴,這一經歷為他日后在藝術世界中探索音樂與繪畫之間的神秘聯系奠定了基礎。在康定斯基將近三十歲的時候,因受到克勞德·莫奈《干草堆》一畫的啟發,毅然決定改而從事繪畫,并于20世紀初來到慕尼黑尋找屬于自己的天地。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康定斯基從自己的畫面上看到了一種美艷絕倫、放射出內在光芒的神秘力量,這種形和色交織在一起所構成的那種神話般的朦朧感,讓康定斯基感到再現自然的物像對他的藝術創作而言是多余的。他的繪畫要追求的是那種與心靈的神秘體驗極為吻合的內在精神。此時的康定斯基開始對點、線、面以及顏色中所蘊含的某種有如音樂般純粹的力量有了清晰的概念,他想強調的是這些單純的造型語言在人們的視覺中所投射下的那種強烈的效果,他相信通過這種方式進行心靈與心靈之間的交流是完全可能、而且是極為必要的。在這個信念的鼓舞下,康定斯基在1910年創作出有如色彩的音樂般的第一批作品,如《哥薩克人》等,使他成為德國表現主義團體的領軍人物,并為隨后出現的抽象主義藝術開辟了道路。
康定斯基是一個神秘主義者和通神論者,他認為世界的真相潛藏在現象的背后,他要做的,就是突破這些表面的經驗,使繪畫自身的語言達到一個更為內在的心理層面,以便從中提升出一種與其他藝術形式聯系更為密切的圖式符號,成為這個世界神秘的內在結構的象征。這些觀念的確立,使他的藝術發展始終沿著尋求抽象形式和內在精神性因素的方向前進。他的目標就是用自己的繪畫語言敘述被世界的形象震動了的心靈,從而把世界自身的存在推入人類共同的對話中。通過一系列的作品,我們看到,康定斯基把繪畫從對客觀世界的片面經驗中進一步解放出來,使之上升到一個更廣闊、更普遍的精神領域。
康定斯基相信,對一切藝術的共同體驗是心靈溝通的最好辦法。因此,他特別重視繪畫對戲劇和音樂的相互參照作用,使之在形式和觀念領域中達到某種和諧一致的效果,進而把一切傾向于抽象性的精神從生活中引導出來,釋放其中沉淀已久的力量,沒有欲望,沒有目的,也沒有爭吵,只是點、線、面的結合所產生的一種近乎戲劇性的“音響”。這也從一個側面表明了康定斯基對繪畫與音樂的認識:它們的共同本質就是探索形式與人類情感之間的某種神秘關聯。不過這種關聯顯然不是通過觀察獲得的,而是通過強化個人或者集體普遍經驗的方式獲得的。
康定斯基宣稱,每一個形體都有一個自己的內容,世界上幾乎每一種形體——或者說物體,都在向人們傾訴著,他把這個內容稱之為內在的“音響”;而它們在形式之間建立起的和諧,他稱之為“伴奏”。他指出,抽象藝術家就是要去揭示并且學會利用這些內在的“音響”,去不斷地研究形式之中的那些獨特的“音響”和“伴奏”所具有的豐富表現力,也就是點、線、面以及色彩本身所傳達出來的某種心理感受,還有它們之間的內在聯系,從而像音樂一樣,給人們帶來情感上的和諧與震動。
通過自己的藝術實驗,康定斯基在繪畫藝術與音樂之間建立起一種紐帶關系。他用一幅幅畫作描繪出一首首樂曲,讓人們聆聽他的繪畫中猶如音樂一樣存在的通感和聯覺。
(作者單位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音樂系)
責任編輯 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