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主要對韓琦做諫官的經歷,進行研究。通過對《安陽集》的整理分析,得到以下結論:韓琦的“敢諫”、“善諫”,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北宋前期臺諫官畏縮茍且的風氣,可以說具有開風氣之先的效果。在強烈的政治責任感和以范仲淹等正直大臣以氣節相砥礪的影響下,終于使仁宗朝臺諫敢言之氣得以培育,并形成了能與宰執相抗衡的政治勢力。
[關鍵詞]韓琦 諫官 善諫 敢諫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10-0050-02
韓琦(1008—1075),字稚圭,相州安陽(今河南安陽)人,天圣五年(1027)進士,北宋中葉著名的政治家。他歷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兩朝顧命,在輔立英宗、神宗,調護兩宮問題上起了重要作用。熙寧八年卒,謚忠獻。
韓琦一生富有傳奇色彩。他出為良將,在軍中威名顯赫,與范仲淹并駕齊驅,時稱“韓范”;他入為賢相,在朝中舉足輕重,與富弼齊名。他輔立二帝,內理諸癥,外拒強敵,歐陽修稱其為“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景祐三年八月,韓琦任右司諫,在擔任諫官的幾年時間內,敢于犯顏直諫,“凡事有不便,未嘗不言,每以明得失、正紀綱、親忠直、遠邪佞為急,前后七十余疏”。
按《宋史·職官志》,司諫的職責,是掌規諫諷喻,凡朝政闕失、百官所用非人,三省、百司有違失,皆得諫正。韓琦任職后,他有兩個特點,一是敢諫,“時人所不敢言,必昧死論列之”;再是善諫,他認為“善諫者,無諷也,無顯也,主于理勝而矣”,在某些敏感的問題上用這樣的方法,不僅可以說明問題,而且還可以自保。應該說這是貫穿他的一生政治生涯的勸諫風格。
一、勸諫帝王 修身修德
韓琦認為做一個好帝王,首先要修身修德。在后宮問題上,韓琦就曾多次上書提醒仁宗不要過多接近女色。在韓琦看來,凡事有度,一切都要有一個平衡點。寶元元年正月的《答詔論地震春雷之異奏》里又提到,“宮掖之間,女御之眾,豈無繁冗,徒在幽閉?望選其無用之人放令出外,以消陰盛之變。”不僅對皇帝進行勸諫,也體現出對那些耗費大好青春宮人的同情。
仁宗曾將詳細審定鐘律的任務交給了韓琦,禮樂,而對于歷代的帝王來說,代表了對皇權至高無上的追求、唯我獨尊的展示。也就在此事上,韓琦再次顯示出他作為一代政治家的成熟和軍事家的敏銳洞察力?!锻敹ㄈ钜莺忇嚤P诺人扃娐勺唷分兄赋觯?/p>
臣竊計之,不若窮作樂之源,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簡,民物熙恰,海內擊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上世之樂,可得以器象求乎?即達其源,又當究今日所急,以佑隆業。國家方夏寧一,朝廷晏清,西北二隆,久馳邊備。寇敵之性,豈能常保?
在韓琦看來,天下太平是不能通過定鐘律來實現的,必須承認,韓琦的這份奏折,不但對皇帝熱衷造樂提出批評,還尖銳地指出了國家面臨的外部隱患及國略的疏漏。
繼勸諫仁宗皇帝罷修禮樂之后,韓琦又陸續上書了《論僧紹宗妖妄惑眾奏》、《乞罷寶相禪院創建殿宇奏》、《增秩濫當謹名器奏》、《論星變奏》、《論外憂始于內患奏》、《南郊仍用古樂奏》等,對宮中宴飲、僧道費用、亂設道場等種種不當之事提出批評,建議節制宮中宴飲,縮減僧道費用,廢禳災之術。韓琦從國家長治久安的角度思考問題,把皇帝的德行放在首位,進而向仁宗皇帝提出勸諫,認為“消變之法,惟修德以禳之,則天道感應,自古皆然”。韓琦在這個相對敏感的職位上,以其對國家盡職盡責的精神,也開始嶄露頭角。
二、心系政事 憂國憂民
國家政事上,韓琦不僅堅決反對“因緣請托”的腐敗官場作風,他還反對給予某些人無限的特權,尤其反對外戚的專橫,這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對楊景宗的彈劾。保慶楊太后是仁宗的乳娘,殯天后,其表弟楊景宗進京奔喪,行裝未解,就向仁宗皇帝要求在京城繁華之處再給他一處豪華府第。更甚的是,楊景宗進宮守靈,竟喝得酩酊大醉,闖進皇宮皇儀殿大呼小叫,攪得皇宮內上下不安。此人為人暴戾,又好貪杯,往往酒后率性所為,在滑州時曾借酒使氣,將滑州通判痛毆至昏迷。楊景宗如此目無國法,但仁宗礙著楊太后的面子,每每只告誡他戒酒了事。可是,楊景宗卻屢教不改。
面對難纏難惹的皇親國戚,韓琦奮筆上書,毫無畏懼地彈劾楊景宗,《論楊景宗恣橫不恭奏》:
臣歷觀方牘,概見后黨率從憑借,罕務檢修,是故抑其勢則獲安,縱其欲則招禍。臣竊以新授成州防御使楊景宗,起于寒悴,本無勛績,特緣戚里,遂冒貴階,薦警盜于列城,復總戎于要地,肆情犯法,在于宮掖之間,猶無畏忌,使之州郡之內,孰遏侵陵?……臣欲乞詔下有司,明按其罪,或屈法以俾之向善,或申罰以懲其不恭。
事后,仁宗對楊景宗降職進行處分,這次彈劾可謂大快人心!
如果說以上那些奏章只是針砭時弊的匡補意見,那么他上疏彈劾王隨、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四人,則是非有大的勇氣不可。他一直認為朝廷用人,就要選用忠正有才之人,罷免無能之輩,并且做到賞罰分明。而王隨、陳堯佐二人是宰相,皆老病,韓億、石中立是參加政事,卻無所作為。韓琦上《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說,王隨為相以來,援引親舊,稱病不朝,可謂尸位素餐;陳堯佐之子任左藏庫,未經三司保奏,便私自給他升官。堯佐又因年高患病,很少到任辦事,時人譏誚他說:“中書翻為養病坊”;至于參加政事韓億以權謀私,為兒子轉換官職,“將朝廷要職,從便退換,如己家之物,紊亂綱紀”;石中立本若使任翰墨之職,那是其特長,如果讓他參加大政抉擇,則是其短。韓琦一連上了四疏,句句切中腠理,仁宗無奈,將四人同日罷免,舉朝震驚!毫無疑問,在這個問題上,右司諫韓琦功不可沒。
如果韓琦不是樸忠正直、以國家利益為已任,那么他不會鍥而不舍地和位高權重的中央大員為敵。他曾說:“為人臣者盡力以事其君,死生以之,顧事之是非如何耳!至于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成遂輟不為哉!”
三、大將風范 鞠躬盡瘁
韓琦在做諫官時,就對西北邊防和軍事有所關注。對消極防御,不重視邊備等問題,多次呼吁朝廷應居安思危、防備“夷狄”、選將練兵、加強邊備,而且建議將此作為朝廷急務。
韓琦了解宋朝邊防將帥無人,士兵訓練松懈等現實,要求朝廷重視邊防用人和整頓軍隊,完善邊防設施。他談到當前兵將狀況是:
其如牡守將帥,多非其材,而士卒訓練,未至修整,亦望密諭兩府大臣,常切體量。二邊牧守將帥,不堪其任者易之。更用才略武干之人,以壯國威御兵之法,務從嚴整,無令益其驕惰。
它所看到的是將帥非材,士兵訓練不勤的景象,建議選將材,嚴于訓練士卒。他又嘗建議:“望自今而后務在嚴勵守臣,密修兵備,審擇才謀之的,悉去懦弱之士,明軍法以整驕惰之卒,豐康實以增儲峙之具?!笨梢姡n琦不但重視軍事準備中人的因素,同樣重視備邊的物資儲備。
若把這些言論放置于宋夏關系發展變化的大背景下考量,韓琦正說中宋朝對夏防守中的重大弊端,極具現實意義。另外韓琦對遼、夏有較強的戒備心理,對朝廷不能居安思危的狀況較為擔憂和不滿,認為不能因盟約的尚在,而疏于防范。最后的事實證明韓琦是正確的。
韓琦其他的奏疏,都與他支持對夏的備戰有關。如寶元二年(1039)三月,魏國夫人去世之后,宋仁宗為其大辦喪事,韓琦即上《魏國夫人喪葬事奏》,他建議仁宗“國家西鄙設備,兵須未豐,正宜節用聚財之秋,不可更為無益之費”。七月間,韓琦上《乞許邊臣過閨朝見奏》,建議仁宗,應允許邊臣赴任前要求面見皇帝的請求。他認為,值此“西陲設備之際,以此移赴邊任臣僚,自當詔令入對,慰而遣之。豈有邊臣到閥,不面天顏,使其自陳,猶行沮遏?甚非國家撫御將帥之術也。”
總體而言,當諫官時期的韓琦,他關心邊事,重視邊防,向朝廷提出了許多及時和有價值的建議,算得上是一位對北宋朝廷負責任的有識之臣。張伯行在《韓魏公集》序中曾稱贊韓琦“有識有量有膽有才”,歐陽修也敬重他的德量氣魄,曾公開承認:“百歐修,不足望韓公!”
四、小結
韓琦自景祐三年任諫官,三年有余,這段時間正是仁宗收攬權利、操政柄的時候。那時敢言之氣尚未完全培育,還缺少正直敢言的臺諫,臺諫要振職、發揮其正直敢言之氣,首先就要體現出對宰相而非皇帝的政治威懾力,否則就很難提升威信。而韓琦的“敢諫”、“善諫”,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當時臺諫官畏縮茍且的風氣,可以說具有開風氣之先的效果。當時的王曾稱贊韓琦說:“比年臺諫官多為畏避為自安計,不則激發近名,如君固不負所職。諫臣宜若此?!表n琦站在國家整體的立場上進行諫諍,在這一點上,諫官的地位雖低,但是職能卻與宰相相同。韓琦能以無畏的氣概,既看到時弊,又主張革除時弊。直到慶歷年間,在強烈的政治責任感和以范仲淹、歐陽修等正直大臣以氣節相砥礪的影響下,終于使仁宗朝臺諫敢言之氣得以培育,并形成了能與宰執相抗衡的政治勢力,韓琦的這三年諫官生涯可圈可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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