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馬克思在不同時期對人的本質的規定不盡相同。基于此,一些研究者將馬克思不同時期對人的表述對立起來對待,甚至忽略馬克思思想的內在關聯性,而將其絕對化、孤立化對待。這種“形而上”的觀點忽略了思想發展的流動性和整體性。馬克思的人論有其自身的邏輯,這個邏輯是在整個馬克思理論中完成和實現的。馬克思早期雖然沿用費爾巴哈類本質思想,但與其卻有著本質的不同,也就是在邏輯和歷史的起點,馬克思就已經超出了費爾巴哈,或者潛在的超出了,至于實現這種超越要靠馬克思整個的理論邏輯來說明。本文要說明的問題就是《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在人的問題上是如何超越費爾巴哈的,或者如何讓這種超越成為可能。
[關鍵詞]人 本質 關系 自由
[中圖分類號]B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10-0279-02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馬克思是從人猿揖別的角度來分析人的本質的,這種從動物與人的區別中規定人的方法在哲學史上并不少見,但馬克思觀點的新穎性和深刻性是前任無法比擬的,這在人類探求自身的進程中又添上了濃重的一筆。
類、類生活、類本質都是費爾巴哈用的術語,它們表示人的概念、真正人的生活的概念。費爾巴哈認為,類本質是每個具體的個人能夠在無限多的不同個人中實現自己。人把人的類本質異化在宗教之中,宗教是人與動物相區別為基礎的,以意識為基礎,而只有存在物的類成為存在物的對象、本質的時候才存在,這就是人,也只有人有這樣的能力。這里費爾巴哈似乎看到了人的超越性,發展的無限可能性,也即是自由的本質。他將宗教作為人的類來對待的,也即是將宗教看作人類無限超越的可能性來對待。這種方式似乎看到了現實的個人,但后來他又將人的關系理解為友誼和善良,將人和人的關系理解成愛,男女之間的性愛,這就是以虛幻的聯系代替了現實的聯系。由此,我們可以看到費爾巴哈的類感念已經在理解人的時候進了一步,那就是將人的意識理解為人與動物區分的根本。在他那里,所謂的意識就是將自身與自身的超越性區分開來對待的能力,將自身理解成為無限超越的存在物,也就是類的存在物,這是人的一種應然狀態,可他在從應然轉入實然的分析的時候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他用一些虛幻的聯系代替了現實的聯系,還是用抽象的方法來研究人了,所以他無法解決現實的問題。費爾巴哈在分析人與動物區分的根本的時候思想是深刻的,但種區分沒有現實的實然的基礎,最終還是逃離不了人道主義的窠臼。而馬克思與其不同,這不僅在于馬克思立足于“自由自覺的勞動”來區分人與動物,來界定人,而是在于馬克思從勞動對象化入手,以一種“腳踏實地”的現實的角度來分析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勞動異化。
馬克思說:“人是類存在物,不僅因為人在實踐上和理論上都把類——他自身的類以及其他物的類——當作自己的對象;而且因為——這只是同一種事物的另一種說法——人把自身當作現有的、有生命的類來對待,因為人把自身當作普遍的因也是自由的存在物來對待。”毋庸置疑,這是帶著費爾巴哈的印記的。馬克思分析了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人和動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賴以生活的無機界的范圍就越廣闊。”他從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將自然界看作人的“無機的身體”,首先人是靠自然而生存的,其次將自然看作人的生命活動的對象和工具,這就肯定了人對自然的依賴性,這之后馬克思提出了自己的異化勞動觀點。從這樣的思路看來,馬克思已經超越了費爾巴哈,或者說他正在為超越費爾巴哈而努力著。與費爾巴哈不同的是,他一開始就注重對現實,即人與自然的關系,人的生命存在,然后才注重人的超生命存在,也即人的超越性。人的超越性在馬克思那里是以人的生命存在為基礎的,也即是人對自然的依賴。也是從這個角度來分析,人對自然關系于動物對自然的關系是不同的。他說,“動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動區別開來。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動。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識的對象。……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一個種的整體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征。”
如果說包含馬克思天才萌芽的第一個文件的《關于費爾巴哈提綱》是馬克思徹底擺脫費爾巴哈影響的第一個論著,那么在《手稿》中馬克思的這種超越已經處于萌芽狀態,他從根本上是與費爾巴哈不同的。費爾巴哈從人與動物的區分來規定人,馬克思也是這樣,但馬克思在區分的同時更加注重人與自然的關系,因為這也是他以后的歷史唯物主義的一個根基性的問題。如果不是將人對自然的依賴擺了出來,確定了自然對人的決定性,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的話,那么后來的歷史唯物主義就成了不可思議的東西了。隨后,馬克思又深刻全面的分析了異化勞動,從“自由自覺活動”作為價值尺度來分析資本主義制度下人的“非人”狀況。這就行成了一個閉合的邏輯。
在最開始處,馬克思超越費爾巴哈以及以往一切哲學家的關鍵點就是很好的將實然與應然的問題處理的非常妥當。在他那里,人與自然的關系和如何對待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一并提出的,前者在與讓人有了現實的根基,將費爾巴哈那個“類”從天國拉到了人間,從虛幻變得真實;后者正是基于前者將人區分與動物,以此得出的結論來作為價值尺度。“但是動物只生產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東西;動物的生產是片面的,而人的生產是全面的;動物只是在直接的肉體需要的支配下生產,而人甚至不受肉體需要的支配也進行生產,并且只有不受這種需要的支配時才進行真正的生產……”
《手稿》中對人的本質的規定是一種價值選擇,更確切的說是論述價值得以實現的可能性的論述。在馬克思對人的思考中,這種價值是一種目標,是一種指向,是人性的邏輯起點,也是人性復歸的終點。光有唯物主義的社會歷史觀而沒有價值指向,理論缺乏人文關懷,也沒有指明道路,而光有價值而沒有科學的歷史觀則顯得軟弱無力,那樣的價值也只是空中樓閣,海市蜃樓,幻化而來,終將形成泡影。然而《手稿》中對人的類本質概念的分析已經超越了傳統人道主義,是帶著科學性、實踐性的。他從對象化勞動入手,將人與其活動區分開來,以此作為人猿揖別的契機,他又從資本主義制度下人的異化勞動分析當時工人的悲慘命運:人相對于動物來講所具有的優勢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卻變成了劣勢,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成為了工人的手段而非目的。在《手稿》中,馬克思探索了人的勞動本質,也看到了在資本主義制度下人的本質的異化,從而為進一步研究人的本質建立了堅實的科學基礎和深厚的價值內涵。
在以后的論著中馬克思從現實的角度來說明人,將“社會關系”、“生產關系”作為人的本質的規定的坐標,以此來解決現實的問題,來實現人的合目的性和合規律性的統一。如果沒有“自由自覺的活動”這種價值尺度,那么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唯物史觀都將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在馬克思的人論中,他最開始就設定了一種價值尺度,但這種價值尺度是有著深刻的現實根源的,也就是說對于現實來講,它是完全成立、完全可能的。然后馬克思再沿著現實的方向、訴諸經濟學的研究來解決現實社會發展的規律問題。這就從根本上區別于傳統人道主義,而現實與價值、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最初是以一種“潛藏”的形式蘊含在《手稿》之中的,所以《手稿》中蘊含著馬克思與費爾巴哈、馬克思與傳統人道主義的根本分歧。
[參考文獻]
[1]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