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洪堡的禮物》中的現代主義元素

［摘 要］《洪堡的禮物》是一面鏡子，它試圖反映真實的、當代的美國社會生活。索爾·貝婁為我們描繪了一個充滿金錢、舒適、性感和暴力的混亂社會，揭示了主人公在這個社會中必然經歷的矛盾心理和悲劇命運。同時，作者使用大量的現代派手法，使現實主義和現代主義有機地結合于這篇名著之中。貝婁積極吸取現代主義的創作技巧，用意識流手法來探索人物復雜多變的內心世界，并以象征為手段形象鮮明地突出了小說的主題。

［關鍵詞］《洪堡的禮物》 索爾·貝婁 現代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10－0154－02

現代主義是一個含義廣泛的名詞，用來追溯文學或藝術中廣泛的試驗性和前衛的趨勢。現代主義文學的主要特點是反對19世紀的文學傳統和作家與讀者之間的一致性。現代主義作家傾向于通過使用復雜的、困難的新形式和風格來困擾讀者。在小說方面，人們習慣的時間順序被約瑟夫·康拉德、馬契爾·普魯斯特和威廉姆·福克納等作家打亂。而詹姆斯·喬伊斯和弗吉尼亞·吳爾夫在意識流風格中嘗試一種跟蹤人物思想流動的新方法。

西方現代派作家一般在描寫心理時只寫感受、寫幻想，在內心世界里幾乎看不到現實世界的影子。而貝婁的描寫則是沿著現實世界和內心世界的邊沿進行探索。表現主觀、表現自我、表現人的內心真實，是這部作品在現代主義文學思想、內容上的重要特征。在敘事藝術上，貝婁打破了傳統小說的寫作手法。《洪堡的禮物》不分章節，由一個個片段組成，場景也迅速轉換。在表現手法上，貝婁吸取了現代主義的意識流、黑色幽默和象征等創作技巧。本文主要闡述貝婁在小說中使用的意識流和象征手法。

一、意識流

貝婁探索人物內心世界的主要手法是意識流。貝婁的意識流手法和福克納、喬伊斯有明顯的不同。后者常常使用人物的潛意識，加上一些生僻的詞匯，混亂的語句，使作品晦澀難懂。而貝婁的意識流清晰明快，聯想自然，比一般的意識小說好懂得多。他的意識流和第一人稱敘述融合在一起，采用“內心獨白”和“自由聯想”兩種表現手法來實現意識流，二者有時幾乎難以分辨。概括起來說，在《洪堡的禮物》中，貝婁的現代意識流小說創作具有以下幾個特征：

1.借小說表現自己新的價值觀

戰后的美國社會危機四伏，荒誕絕倫，傳統的價值觀和美好的愿望都成為泡影。面對幻滅和絕望，貝婁和其他現代派作家不可能再用浪漫的筆調，創作富有傳奇色彩的英雄形象，描繪美麗動人的田園風光。他們開始把目光轉向現實社會中的小人物，描寫小人物的迷茫和失望，展示他們的孤獨感和異化感。

貝婁在小說中對人物的內心探索，主要通過描寫西特林的內心獨白使讀者了解人物內心深處的迷茫和痛苦。他的生活充滿了物質和精神的雙重矛盾。物質的誘惑打破了他對藝術權威的崇拜，可對嚴肅思想(人智學)的追求，又使他喪失了創作的靈感；他既想造福于人類，又想名利雙收。因此，他陷入仿徨與苦悶之中。

2.由表及里，由微觀到宏觀的創作原則

在意識流小說中，對人的精神世界的描寫始終處于主導地位，而對外部的客觀世界的描寫所占的分量則微乎其微。貝婁通過對人物的內心世界的描寫反映出外部客觀世界。和其他現代派作家一樣，他的創作原則是通過主人公的精神襯托外部的物質社會，從而更深刻地展現西方社會的各種矛盾與危機。

貝婁按照人物的內心對外在現實的感受順序和意識的流動來構筑作品，細膩而又真實地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逐漸把讀者帶入人物的意識深處。他循著主人公西特林的意識“流向”，把現實與回憶，內心獨白與自由聯想交錯在一起進行描述，并以嫻熟的技巧，準確地描繪出主人公思緒的每一次變化和轉折。向我們展現出一幅幅多切面共存、多場景共時的立體空間畫。整個作品由“我”(西特林)的中心意識將無數個不連貫的、奇異的、轉瞬即逝的回憶片段聯系在一起，隨著敘述的不斷展開，一個只存在敘述者心目中的世界還是隱隱約約地呈現在讀者的眼前。通過對西特林內心世界的描寫，貝婁再現了詩人和作家的悲慘命運以及美國的現實社會。

3.遵循柏格森的“心理時間”原則，打破傳統小說的框架結構

英美意識流小說大膽地擺脫了鐘表時間和物理空間對文學作品的制約，并且成功地組建了新的時間秩序。作為現代派作家，貝婁采用一種全新的時空觀念。他的寫作遵循柏格森的“心理時間”原則，打破了傳統小說以鐘表為序的框架結構，跨越物理時間的界限，在有限的時間內展開無限的空間，在有限的空間擴展無限的心理時間，表現無際的心理世界。

小說中的意識流主要是人物思維的跳躍性，集中在主人公一個人的時空跨度上，表現出主人公飄忽不定的情緒，近乎失常的心理動蕩和不斷變換的心路歷程。貝婁不受時空概念的限制，沒有敘述模式的束縛，他隨心所欲，大刀闊斧，任憑想象的翅膀自由翱翔，毫無顧忌地往來于過去與過去中的過去之間，穿梭于現實與幻想之間。通過主人公巨大的心理跌宕和意識波瀾，貝婁成功地展示主人公在荒謬的現實中復雜多變、焦慮不安的內心世界。

二、《洪堡的禮物》中的象征手法

象征是20世紀現代主義文學中重要的表現手法之一。簡單說，象征是指那些能代表超過自身意義的東西，通常指傳統上與之有聯系的想法。在文學中，一個象征是一種特殊的意象，表示具體物體、風景或行動的一個詞或短語指代與之相關聯、某些更深刻的意義。象征主義作品描寫特定的具體形象，通過對應、聯想、暗示造成藝術效果，并試圖以此途徑來達到真理性的認識。在《洪堡的禮物》中，貝婁運用象征主義文學創作手法，鮮明地突出小說的主題。

1.車——象征男人的力量

在《洪堡的禮物》中，有許多描寫車和主人公開車的情景。事實上，在這部小說里，車是男人力量的象征。洪堡在鼎盛時期，雖然他開車技術不佳，可是把車開得飛快：

“……他那別克車渾身泥巴，就像剛從佛蘭德斯戰場上下來的指揮車。車輪歪歪斜斜，巨大的輪胎胡蹦亂跳.在初秋的微弱的陽光下，趁星期天街上車輛稀少，洪堡把車開得飛快。他開起車來真叫人替他提心吊膽。他超車時從右側向左一轉，猛沖過去，……他開車的時候，總是把那高大的身軀全拱在駕駛盤上，手腳像小孩子那樣戰戰兢兢，而且還用牙齒叼著煙嘴。他處于興奮狀態，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洪堡的禮物》)

這輛巨大別克車是力量的象征。洪堡本人就像一名指揮官在指揮著周圍的一切。洪堡支取西特林的錢買了一臺車，這是他想要恢復自身力量的標志。可是，他記不得自己瘋狂的時候將車放在哪里，最后，車子丟了，這也就象征著洪堡喪失了他的全部力量：他做為一個男人卻失去了立足社會的本領，即他的詩歌創作才能，繼而他也失去了詩歌給他帶來的財富、身份和地位。

2.“奇特的腳需要奇特的鞋”象征著美國社會中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奇特關系

小說多次提到腳和鞋，并且暗示出男人和女人的關系。西特林在朋友喬治的安排下，同一伙人打牌，其中有一個做禮服租賃生意的人在為女朋友服喪。他說他跟女友相識近二十年，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僅僅知道她的電話號碼。西特林不解地問：“你畢竟很愛她。那為什么不和她結婚呢？”那個人吃驚地回答：“什么？跟一個在旅館里鬼混的騷貨結婚？”然后他解釋說：“教授，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混為一談。老婆可不能這樣。量腳買鞋嘛！如果你有了一雙合適的鞋，那就行了唄。”這個生意的人所說的“量腳買鞋嘛！”實際上就是指美國社會中男女之間的關系，就像腳和鞋的關系，個人依照個人腳的大小、個人的愛好買鞋，鞋的大小，合適不合適，只有自己才知道。鞋子穿舊了，可以再換一雙新鞋。

3.尤利克的海景畫象征著自由

晴朗天空下的海洋，水，到處都是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沒有巖石、小船、也沒有人的一幅海景畫。這幅畫是尤利克在心臟手術成功后求西特林到歐洲后替他買的畫。

西特林欣然地接受了這項“非官方的使命”的任務。西特林到達歐洲后，去了古董店和畫廊為哥哥購買這幅海景畫。等到那里一看到而，他知道縱然有各種各樣的海景畫，但畫面上總是少不了一塊巖石，一點帆影什么的，根本沒有尤利克想要的那種海洋油畫。西特林開始并不理解尤利克為什么要買這樣的畫，可是當他想到象尤利克這樣的猶太人是如何被美國化時，西特林才猛然明白一幅無邊無際的海景的象征意義：“一幅無邊無際的海景說明什么呢？難道不是表明自然力的自由，并想從陳規舊習和緊張的恐怖中解脫出來嗎？啊，上帝，自由啊!”這幅海景畫象征著自由——尤利克發自內心從世俗關系中解脫出來的一種渴望。西特林對這幅畫的思考，也更好地反映出他自己對精神解脫的渴望。

4.一朵春天里的番紅花象征著希望——實現理想的希望

英語中番紅花(crocus)來自拉丁語crocus，希臘語krokos，也有猶太語的起源，接近于希伯來語karkom。這個詞的詞源重復了猶太——基督(Judeo-Christian)文化的發展。小說結尾那朵復活節左右開放的番紅花，象征著不僅僅是大自然循環周期的重復，也指精神的再生。通過提到這朵番紅花的名字，西特林將自己放到與大地萬物的循環過程相關的位置上。這朵番紅花象征著實現理想的希望，藝術的春天總有一天會到來，盡管“萬物看起來卻更是十倍的死氣沉沉”。

貝婁總是以喜劇的形式講述悲劇的故事，并且總是在故事的結尾，奮力撥開厚厚的烏云，讓讀者看到一線希望的光亮，雖然這個希望可能很渺茫。

以上通過分析《洪堡的禮物》中貝婁對現代主義兩個典型手法的運用，我們可以看出貝婁將傳統與現代創作方法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參考文獻］

［1］李維屏：《英美意識流小說》，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2］馬新國：《西方文論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3］索爾·貝婁：《洪堡的禮物》，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4］Bellow，Saul.Humbold's Gift.(reprinted)Penguin Books，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