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谷,遇到了無數“好心人”,遇到一次被騙一次,到后來都有點怕了。
在去高山路的出租車上,已經跟想游說我們去水上市場的司機斗智斗勇了一把,到終于看到公路盡頭大皇宮的白色圍墻時,一陣心力交瘁。我和威利斯在法院門前一處公車站前停下來喝東西,看著來往的人們和車輛,腦袋里空空的。
“嗨,你好呀!”一個身穿黃色T恤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四平八穩地坐在我身旁,正眉開眼笑地向我問好呢。
我愣愣地點點頭。
“兩個人來曼谷旅行?能跟愛人一起旅行真好!”糖衣炮彈襲完,他開始自我介紹。“我在這里工作,我是一個律師。”他指了指身后的建筑,驕傲地說。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他:被曼谷豐富的紫外線長年累月照得黝黑的臉膛,大鼻子上架著一副廉價的金絲眼鏡,鏡片背后雙眼布滿了血絲,一雙布滿灰塵的黑色皮鞋,看似走了很多路。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一天工作下來如何辛苦,正在等司機來接他回家與家人團聚。口中令人討厭的濃重煙草味不停地夾著口沫向我撲來。我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你們是要去看大皇宮吧?”他停頓了一下,改變了話題。
我不太合作地“嗯”了一聲,撇開頭,往皇宮的方向望去。
“你不知道嗎?今天是佛祖的生日,皇宮不對游客開放。”他一副驚訝的樣子。“真的嗎?”一直沒吱聲的威利斯一聽急了。我趕緊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別說話,然后站起來表示我們要走了。
男子不死心,不斷重復著大皇宮關門不要去、另外的什么宮殿是開著的云云。
我背起背包拉著威利斯頭也不回地離開。喧鬧的空氣中彌漫著奶油爆米花的味道以及那個可憐男子孤獨的說話聲。
“萬一真的是佛祖的生日,關門了呢?”威利斯總是那么善良。“別聽他瞎說。你看剛才那個人的氣質像個律師嗎?”聽了我的分析,他恍然大悟。
事實證明大皇宮的確沒有關門。這一仗我贏了,贏在英明果斷。不過緊接著隔天來的一個“酒店大廚”,卻讓我先輸了幾個回合,最后一刻方得脫身。
那天清晨,我們從飯店出門,朝步行僅五分鐘的渡輪碼頭走去。
“早上好呀!”一位打扮干凈利落、個頭矮小的老人親切地向我們打招呼,“我是這家飯店的廚師,昨晚見過你們倆在飯店里用餐。”昨晚我們確實在飯店的餐廳里用餐,加上早晨柔軟的陽光下老人一頭銀色的發絲和額上幾道深深的皺紋讓人倍感親切和信賴,我放松了警惕。
“你們從哪里來呀?”他仿佛漫不經心地問。“中國。”我答。“啊,我母親是中國福建人。”他突然改用中文跟我們說話。“你的中文說得真好。”我由衷地稱贊。
“Today is Buddha’s Day.”
又是“佛祖的生日”!我跟威利斯目光對視了一下,閉上嘴巴不再接話,同時加快了腳步。“大廚”仿佛警覺到了我們的心思,也機靈地馬上改口:“我就快到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不過,如果你們搭渡船去大皇宮,不妨試試另一個碼頭走另一條水路,兩岸風光非常美麗。”在我們道謝離開前,他突然冒出一句,還順手抽出威利斯攥在手上的地圖,拔出插在胸前口袋里的圓珠筆,給我們圈起地圖來。
我們圖新鮮,聽他說另一條水路風光更美,還是有點好奇的,沒有多想,就在路邊的小樹下跟他湊在一起圍著地圖指指點點起來,三個腦袋差點就碰到一塊了。然而很快我感覺到了異樣:他的熱情讓我們有些吃不消,尤其是講話反反復復,繞來繞去,雖然沒親口說出真正的目的,但我已經知道——他想給我們帶路。
我拍拍威利斯的肩膀,告訴他別再把時間耗在這個陌生人身上了,他另有所圖。威利斯也意識到了,連說聽懂了,要趕時間,謝謝他的指點,等等。誰知那人卻死命攥住地圖,還在埋頭畫著他的路線。
威利斯和他就這樣站在小樹下,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在路旁打起太極拳來。好不容易搶回地圖,威利斯拉著我飛也似的逃開了。穿過一條馬路,我再回頭望時,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曾有一霎我也有點懷疑,會不會褻瀆了這位老人的善意?但事后咨詢了過來人我知道了:我們沒有錯怪任何人,這不過是另外一種每天同樣在上演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