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手中法南城市卡爾卡松的地圖,一條南北向主要大街與眾多小街巷相接,像一個“非”字,只是橫生的枝節多了一些。
急匆匆拖著行李在是非之中穿行,酒店、客棧問了一家又一家,家家客滿。在火車站旁邊的Hotel Termini,前臺小姐還怕我受的打擊不夠,笑瞇瞇地補充:八點以后,已沒有任何離開卡爾卡松的公共交通。
我不死心,捉住小姐替我給一家家旅館打電話,希望法國人和法國人有話好說。奇跡終于出現——小姑娘放下話筒說,你可以去青年旅館試試,那兒有個工作人員愿意幫你。
九點來鐘我找到了這個愿意幫助我的好心人M,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非常熱情地迎上前來,竟然操著字正腔圓的國語向我問好!本來在青年旅館打個地鋪我就滿足了??伤f十點鐘下班后可以開車帶我去找旅館。既然他那么有把握,那就聽他的吧。我也剛好用這一小時地去古城找一頓豐盛的晚餐。
坐上他的車時,已快十一點了。一路上看到酒店就撲進去問,但結果都是一樣。M不停問我中文,教我法語,我很有點心不在焉:此刻我只想一張床!
M開起玩笑來,說也許我只能和他睡在車上了。我問M為何不回家睡,他說他沒帶鑰匙,不想麻煩母親開門。這個理由有點牽強。車向著漆黑的郊外駛去,我對眼前這個好心人有了隱隱的懷疑。于是迅速用手機短信把我的行蹤發給朋友,并讓M知道此事。就在這時,M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跟我說,他有個朋友在古城有套房,有一張大床。如果我不介意,也許可以擠一擠……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腦海中出現一個單詞:Homosexual。沒有猶豫,我一口拒絕了。
車子繼續在黑暗中行駛。已經一點半,眼前的選擇只能是在他的車里待一晚。我請他把車開到古城去,停在城墻下。沒想到我以這種方式走近古代。
坐在車里,眼前這位善談的好心人不知道我已經在猜度他的用心,繼續喋喋不休地和我聊著政治、經濟、文化、環保、宗教,問各種各樣的問題,要給我看手相,問我是否知道一種古印度的按摩手法,假裝親熱地捏一捏我手臂的肌肉……
我以旁觀者的心態應付著。凌晨三點多了,我很累。但不能睡,只能裝睡。我呼吸均勻,甚至有一點輕微的鼾聲。其實我閉著一只眼,睜著一只眼。豎起的耳朵聽著M的動靜,防備著什么。在終于確信我睡著了之后,我聽到他開始獨自忙碌起來,上下其手,呼吸急促,拿紙巾,直至整個車廂灌滿了他滿足的呼嚕聲。
我并沒有討厭、惡心或痛恨,只有同情。五六個小時,滿懷期待的忙碌,費了那么多心機和口水,作為天主教徒不惜撒謊……最后換來的,不過是一點點卑微的、短暫的、黑暗中的、觸手可及的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