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本刊編輯部
執行/黃磊
天上最難的事,是太空旅行;天下最難的事,是叩訪南極。熱衷旅游探險的廣東客,偏愛干這天下最難的事。2007年12月,25位勇敢的老廣啟程前往南極,探訪這塊世界上最寒冷的凈土。
這是中國首個民間旅行社組織的南極旅游團,總人數25人,有9位女士,年齡最大的近60歲,最小的剛9歲,全是人稱“敢為天下先”的老廣。他們在南極大陸上生活了10天,創下了中國非科考人員在南極逗留時間最長的紀錄。
本刊特邀記者馬勇為我們記錄了這段他和團友們共同親歷的非凡時光。

雖然團費高達9萬多元,但是南極探險游方案一出街,報名者就絡繹不絕,不到一個月時間名額全滿。以下是本團部分“特殊”成員名單:
添仔:來自佛山,9歲,在讀小學三年級。系參加南極大陸探險游首位中國小學生。長期夢想跟企鵝做好朋友,喜歡聽講南極的探險故事,對極地科考隊員的工作生活充滿好奇和向往,隨行的父親更是一位崇尚自然的旅游發燒友。
王麗霞:來自廣州,59歲。系參加南極大陸探險游最年長中國女性。為更好適應南極旅程,7月份報名后就堅持鍛煉,身體狀況極佳。退休前一直喜歡周游世界,到過六大洲數十個國家,唯一沒有到過南極洲。通過此行實現了踏足全球七大洲的旅游心愿,今生無悔。
劉柏林夫婦:來自東莞,30多歲,系第一對前往南極旅行的伉儷。劉柏林喜歡戶外運動、挑戰極限,曾自駕車行走滇藏線和新藏線,徒步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進入雅魯藏布大峽谷,此行攜妻到南極也是為實現人生一個愿望,返回后計劃讓自己的員工一同分享南極。
林偉生:中國著名旅游探險家、廣州匯粵國旅市場總監,本團領隊。曾十多次橫穿無人區羅布泊荒漠,徒步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墨脫等地。
初試冰雪不算冷,
就是風太大
飛行35個小時,輾轉4個國家,行程3萬多公里,在各式機艙和機場里生活了近四天三夜,我們終于在當地時間17日到達了“走南極”的第一站——阿根廷的卡拉法德市,距離我們前往南極的乘船地烏斯懷亞僅有1個小時的飛行距離了。
卡拉法德市擁有世界八大奇觀之一的貝利多莫雷諾大冰川,冰川面積達257平方公里,是世界三大冰川之一。在這里停留,一方面是休整,一方面是讓大家適應一下冰雪天氣。
清晨5時我們就起床了,驅車80多公里到大冰川國家公園進行寒冷適應性訓練。冰川上的氣溫為零度左右,可能是初見冰川太興奮,個個只顧著拍照,隨身帶著的羽絨服、棉襖均派不上用場,穿著一件厚風衣就可以了。導游嚇了一跳,廣東人什么時候這么耐寒了?
雖然不冷,風卻挺大,添仔給吹得不時要扶著父親才能站穩。據說這里的風都是從南極吹來的,今天算好的,有時風大得人只能趴在冰川上。難怪冰川周圍當地人稱“矮腳樹”的山榆不到兩人高,根部直徑卻超過3米。

游興正濃,一個消息令大家緊張起來:這幾天,南極大陸刮起了狂風,有六七級大,不時還夾著大雪,十多艘前幾天從烏斯懷亞出發的游船到南極后都無法靠岸,游客更無法上岸觀光。
12月正當夏季的南極出現大風大雪現象,在歷史上是極少見的。團友們紛紛擔憂還能否按計劃出發。負責我們南極之行的烏斯懷亞號破冰船傳來的答復讓我們松了一口氣——19日起航南極沒有問題。屆時風力估計是2到3級,浪涌約為5到8米高,航行應該是安全的,但船體會比較搖晃,要做好暈船準備。
“明天到烏斯懷亞,第一時間先買暈船藥!”一群老廣已經開始討論哪種暈船藥最有效了。
雖然離南極還有近2000公里,白晝已經開始顯現。晚上9時多還是陽光燦爛,早上4時就天亮了。一些年紀偏大的團員還是無法習慣在光天化日下睡覺,每天睡眠不到6小時。“好在這個地方空氣好,氧分足,少睡點也不覺得特別困。”50多歲的標叔說。
揾食兼購物,
“世界盡頭”不忘老廣本色
烏斯懷亞這座坐落在火地島上、人口不足六萬的島嶼小城,高山之巔終年積雪,半山腰綠樹茂密,山腳下鮮花奪目。
除了迷人的風景,它的特殊還在于:不僅是地球上最南端的海島城市,更是最主要的南極考察供給地,島上到處彌漫著南極的氣息。畢竟離南極僅800公里,盡管是夏季,這里白天氣溫估計只在10度左右,到了晚上約為零度。因為環境惡劣,很長時間內沒有人愿意來這里定居。1896年,受英國把澳大利亞當成“罪犯殖民地”的啟發,阿根廷政府把一批重刑犯送到了烏斯懷亞地區,并讓他們為自己蓋起監獄,慢慢建立起了烏斯懷亞這個定居點。
也許正因為當年重刑犯們無邊的孤寂和蒼涼感,加上又是人類陸路通道的最南端,所以這里的一切都帶上了“世界盡頭”的標簽:烏斯懷亞港叫做“世界盡頭之港”,比格爾水道中的一座燈塔稱為“世界盡頭燈塔”,甚至廁所也是“世界盡頭”的。
白人沒有到來前,在這里生活的主要是印第安人,除了目前分布在南美大陸南部的舍爾克南人外,還有一個非常奇特的民族——亞馬納人。白人到來后,亞馬納人遭受了和美洲大陸上其他印第安人相同的命運,面對屠殺、疾病和生存資源被掠奪,他們毫無抵抗能力,逐漸滅亡。如今,最后一個亞馬納人生活在比格爾水道中的一個小島上,已經結婚,靠制作手工藝品維持生活。我們有幸看到了她的照片,90多歲的她身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精神矍鑠。
烏斯懷亞是個自由港。許多科學考察隊從這里出發前往南極探險,也常有各國客人來此旅游。老廣好吃。不過面對這里特殊風味的餐館供應的蟹、蚌等海鮮和美味兔肉,出發前我們搞壯行儀式,還是選擇了在號稱“世界盡頭中餐館”彩虹餐廳美美地吃了此行唯一一頓中餐。
餐館主人姓藍,廣東梅縣人,是唯一落戶當地的老廣。由于烏斯懷亞越來越多中國人前往旅游,三年前他開了這里唯一一家中餐館,生意出奇的好。聽說我們要去南極他們很羨慕,說南極游很貴,一直以來參與者主要是歐美人,我們是他們開店以來接待的第一個到南極的中國旅游團。
剛吃完飯,一眾廣東客又迅速被這里琳瑯滿目的旅游探險用品吸引住了:都是免稅的——一件可以抵御零下30度不怕雨雪的名牌沖鋒衣才不到800元人民幣,比國內便宜了近三分之一!雖然都帶了御寒衣,但大家還是盡顯老廣“貪婪本色”,瘋狂搶購。來自廣州開發區的魏總甚至還特意另買了一個大袋子來裝他的“戰利品”。
聽說破冰船上的食品供給十分豐富,所以隊員們并沒有補給太多食物,買得最多的是南極明信片,每張2到5美元不等,有的一買就100多張。劉柏林夫婦說,已經有幾十個朋友托他寄明信片了。一路上他們買了近200張,就等著到南極蓋郵戳了。
來之前已經買了2000多元南極探險用品,拎著一大箱食品玩具來的“探險小明星”添仔,也買了不少明信片,說要簽上自己的名送給老師同學。“這比任何禮品都有意義,既環保又有保留價值!”
破冰船上,
兩天兩夜的海上生活“顛倒眾生”
12月18日17時 (北京時間18日凌晨4時), 舷梯被吊起,纜繩被解開,船岸緩慢分離。載著中國首個南極旅游團的烏斯懷亞號起航了!
烏斯懷亞號2900噸,健身房、康樂中心、紀念品小商店、酒吧、視像室一應俱全。船上還配有醫生,不過價格不菲,去醫療室看一次病20美元,不包藥費;上門問診則貴需25美元。老外醫生懂英語、西班牙語、法語……就是不懂中文。好在我們此行有一位團友是兒科醫生,大家一致商定有什么頭暈身熱盡量內部解決。診費就不付了,不過回國后要輪流請這位“隨隊醫生”吃飯,廣東話這叫:肥水不流別人田!
這次老廣在烏斯懷亞號上住的都是豪華房,房間近10平方米,套房還可以看電視。每間房均配有單獨洗手間,24小時供應熱水、暖氣。不少住在甲板下普通房的老外對此羨慕不已,一位來自瑞士的旅游探險者說,你們中國人真有錢。要知道,豪華房平均售價5000美元,比普通房貴了20%多呢!
船開出去約三小時,警鐘驟響,廣播通知每位游客穿上救生衣,馬上到甲板集中!老廣們頓時臉色凝重,這么快就有問題了?
大家急忙回房間拿救生衣,有的還大包小包地拎著行李出來,活像逃難。在甲板上等候的船員笑了:“不用緊張,這是演習。”船員教我們如何穿救生衣,并重點交代:萬一有事千萬別大包小包地走,穿上最厚、最暖的衣服,只拿一個裝載貴重東西的小包就可以了。
雖是演練,畢竟人命關天,大家都很認真,一個跟一個地鉆進密封的救生船里。此船雖小,內容卻豐富,不但放了大量的備用水,還有一袋袋面粉在里面,估計是逃生時用的。
當地時間23時后,下起了小雨。船已駛過畢哥水道,準備進入麥金萊航道。搖晃的程度越來越厲害,我已經無法坐直身子,只能像不倒翁那樣一邊晃動一邊敲打鍵盤。船員說這不算什么,穿越德雷克海峽時晃動會更厲害。

“看到冰山了!”當地時間21日13時半,不知誰喊了一聲。暈睡了兩天兩夜的我們一下子精神起來,不約而同沖出甲板,欣賞久違了的海岸。當地時間15時,船長在廣播上鄭重宣告,我們已經成功穿越800公里長的德雷克海峽,通過了讓人聞風色變的西風帶,一個小時后將登上南極的第一個島嶼。
全船歡呼,掌聲熱烈。穿越這世界上浪涌最大的海峽,25位老廣付出了沉重代價:三分之一人已經兩天兩夜只喝水,吃不下食物,嚴重者基本是躺在床上度過的。“終于熬過來了,不用再暈船了。”王麗霞女士已經激動得滿臉淚花。沒想到平常很輕松的走路此時變得異常艱難,船在幾米高的涌浪里顛來倒去,人就像喝醉酒似的,走起來一會“上坡”,一會“下坡”,有時又走S型。她一上船就吃藥,并加大了藥量,還是受不了,人整天暈頭轉向的,只能在床上過海峽。有一位女團友更慘,兩天時間用了近20個嘔吐袋。
可是在船長眼里,我們已經算幸運的了。上一次他的航班穿越,海浪近九米高,高昂的船頭不斷扎進海里,又被拋起的巨大白浪遮蓋,前甲板上,一兩米深的海水橫滾而過,砸向船頭的浪花飛濺到頂層的駕駛室窗戶上。據他說,此海峽水深達2000米!
其實,船上的餐飲還算豐富,每頓都在變著花樣,牛肉、雞肉、生魚、土豆……甜點也是從水果到冰淇淋、蛋糕。只不過嘴刁的老廣就是不領情,無法適應,一些人靠國內帶來的方便面、罐頭度日。添仔帶來一皮箱的食品,幾乎沒有吃過船上的西餐。添仔爸爸更絕:上船前就買了一大袋米,每天用電熱壺煮廣東粥吃!
首次登陸,
臉吹得生疼,身上卻全是汗
穿過形態各異的冰山,避開晶瑩亮麗的浮冰,當地時間21日下午,烏斯懷亞號終于駛入南雪特蘭群島,開始首次南極登陸。
雖然這還是外島,過兩天才真正踏上南極大陸,老廣們已經興奮不已。
登南極可不是一件隨便的事,有很多講究,事必環保。上船以來,幾乎每天都在上課,如不可喂食,不可觸摸鳥類和海豹,甚至不可過分接近它們,尤其在動物正在孵蛋或換毛的時候,以免改變動物的生活習慣。
上岸前,每人除了穿上一件寫有號碼、配有電筒和哨子的救生衣,還要穿一對船上發的高筒雨靴,并在消毒池消毒洗刷,一方面有利于我們登陸以及在雪上行走時不用弄濕腳;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環保——這些靴子經過消毒,不容易把病毒帶到南極去。一位團友開玩笑說,我們簡直是登陸無菌區。
坐上橡皮艇,很快就登上一派冰雪世界,一望無際,晶瑩剔透。憨態可掬的企鵝三五成群各占一地盤在曬太陽,它們并不怕人,游客拍照時還會擺出各種姿態取悅。看來,這些小家伙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客了。
山頂上有一座緊急避難所,掛著阿根廷國旗,約兩公里左右。我們嘗試著走上去,也算為幾天后的南極大陸徒步熱身。在雪地上行走,實在不輕松。南極的雪很松軟,一腳踩進去30公分深,每走一步要費九牛二虎之力,還不能單獨行走,因為一旦陷進齊腰深的雪坑,沒有同伴自己是很難拔起來的。
南極氣溫并沒有想象中冷,跟貝利多莫雷諾大冰川差不多,風卻比那里還要大,這樣一來結果就是:裸露在外的臉在極地風的吹打下針刺般地疼,穿著厚厚羽絨衣的身子反而熱出了一身汗。
路沒走一半,人開始喘氣,口非常干,要不斷喝水。陪我們走的工作人員說,南極是最干燥的大陸,空氣異常干燥,平均降水量不到中國沿海地區降水量的二十分之一。內陸地區年降水量甚至還不到5毫米,南極點的年平均降水量更是僅有3毫米,與撒哈拉大沙漠差不多,人稱“白色沙漠”。
一個多小時后,終于登頂。進入緊急避難所,發現這個20平方米的鐵房子里,床、被、衣服、洗滌用品、信號燈甚至水、壓縮餅干等一樣不少。就這樣船上的工作人員還要給它補給。
“需要嗎?這里好像好久沒人住。”我問補給人員。“盡管沒人住,過路的船都會自覺來補給。一旦發生意外,這樣可以挽救不少生命。”
參觀完小島回船后,來自深圳的梁小姐發現相機不見了。工作人員笑了笑說,不用急,在南極是沒有小偷的。帶她到“失物招領處”,果然見到了她的相機。是一位外國游客撿到后主動放到這里的。
在烏斯懷亞號,所有客房不鎖門,幾萬元的相機以及一些貴重物品就那么放在當眼處,絕對安全。船長說,相信是純潔的南極凈化了人們的心靈。
來吧,
跟我們跳進這浮冰涌動的冰海
當地時間23日9時,我們終于正式登上南極大陸了!登陸點在南緯64度、西經62度一處平坦的海灣。登陸艇還沒靠岸,我們已經聞到企鵝的味道!這里的企鵝比外島上多多了,成千上萬只小家伙在岸邊伸著懶腰迎接我們這些遠方的客人,不時還發出“呀呀”的叫聲。
添仔樂壞了,顧不上冰冷的海水齊腰高,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首先上岸,光榮成為本團第一個登陸者。企鵝們絲毫沒有害羞回避,面對添仔的鏡頭步履蹣跚地一搖一擺走過來,揮動著肥厚的上肢輪流跟他“Say hi”。
中午時分陽光燦爛,五位勇敢的老廣決定暢游南極冰海。十來分鐘準備工作后,來自順德的老譚第一個跳進浮冰涌動、零度左右的冰海中。緊接著東莞的劉柏林、肇慶的杜先生、深圳的梁小姐、南海的周先生先后跳進冰海中。團友們封他們為“廣東五勇士”。
游得正歡時,企鵝也來湊熱鬧,三五成群地下水,在冰雪上的干脆以優美的姿態來一個高空跳水。企鵝的跳水本領可以與人類的世界跳水冠軍相媲美,它們能跳出2米多高,從冰山或冰面上騰空而起,潛入水底。
這邊廂,五勇士在冰海中揮臂暢游;那邊廂,企鵝也在奮勇追趕。別看企鵝在陸地上行走很艱難,但游泳的速度卻很快,平均達到每小時30公里。
老譚游得不過癮,還潛起水來。可愛的小企鵝也有樣學樣,不過它們的潛水技術就高多了,潛下去五六分鐘不露頭。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阿德利企鵝可下潛約180米,而帝企鵝更厲害,能潛水約15分鐘,最深潛水記錄為670米!通常情況下,帝企鵝花5至6分鐘的時間,便可潛入水下100米深的海域。
半小時后,五勇士陸續上水。皮膚凍得紅通通,還冒著熱氣。“感覺怎樣,冷嗎?”“沒有想象中冷,如果不是趕時間上船,我們還可以繼續暢游。”老譚自信地回答。他們成了中國旅游史上第一批到南極冰海暢游的旅游者。
冰海暢游結束,老廣們又開始攀登南極大陸的山峰。此山峰不知何名,也不算高,600米左右,但對于初來乍到、又不善走冰雪之路的老廣,也算是一種挑戰。一腳深,一腳淺,因為怕打亂企鵝的生活習性,還不能跟著它們的腳印走,要另辟新路,經常是走五步跌兩回。
一個多小時大家終于攀上頂峰。極目眺望,千層迭起的冰川發出耀眼的藍光,宛如海面起伏的波濤,壯觀極了。
下山比較輕松,只要夠膽保持這個姿勢:躺在雪地上,兩手抱頭下滑,不到10分鐘,就能到山腳。不過代價就是后背全濕透,衣服里都是雪。
晚上,烏斯懷亞號甲板上舉行了豐盛的自助燒烤晚宴,慶賀我們成功登上南極大陸。雞、羊、牛等全部上陣,還有美酒相伴,所有人都開懷大吃。這是大伙南極之行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在世界最邊遠的角落
寄信回家
冰天雪地的南極大陸,有一家號稱“世界角落”的郵局。當地時間25日圣誕節,我們前往探訪這家世界上最邊遠、卻是知名度最高的郵局,準備給遠方的親朋好友寄出最具價值的圣誕賀卡。
郵局地處南緯64度、西經63度的一個小島,是南極大陸唯一一家郵局。烏斯懷亞號的旅游主管莫里卡說,已經有四艘游輪停靠在小島附近,等待上岸參觀郵局。幾乎所有到南極的游客都會踏足這塊不起眼的彈丸之地。所以,這里又是世界上最多國家游客光顧的郵局。
上午9時,登陸艇載著我們來到了四周冰山林立的小島,島上僅有兩排不起眼的紅色鐵房子,與觀察站沒有任何區別。進去一看,不到20平方米的大廳擠滿了游客,這里不僅是郵局,還像一個小超市,有衣服、帽子、手套等御寒物品,也有杯子、毛巾、刀叉等生活用品,還有圖書、畫冊、地圖、筆記本等。
不過,價錢均不菲:一件印有南極字樣和企鵝的短袖襯衣,標價80多美元,一條普通圍巾50多美元,一份南極地圖也要30多美元。也難怪,這里的商品全部來自英國,是英國南極科考船科考時捎帶過來的,供應量非常有限,而且是南極專賣。

對于老廣來說,最感興趣的還是南極的郵票、首日封和明信片,雖然價錢也不便宜,首日封一個5至27美元不等,郵票12美元一張,但“財大氣粗”的老廣依然搶購一空,手快有手慢無——這些家伙事先都打聽過,南極首日封都是限量發售,賣完即止!
有精明的老廣提出,明信片能否只蓋郵戳,不郵寄,自己帶回國內。因為從南極寄到中國去,耗時兩個多月,得先發往英國,再轉發其他國家。工作人員笑著說,不可以。無奈之下,很多人決定嘗試性地寄幾封,大部分自己帶回國——這可是南極啊,就算不蓋郵戳也彌足珍貴。
這個郵局隸屬英國郵政部門管理,目前只有三個工作人員,兩女一男,我們只見到女的,正在忙著售賣旅游紀念品,男的聽說在山上觀察企鵝。莫里卡說,他們都是志愿者,從蘇格蘭過來的,每年的10月份過南極,次年2月份回國。一邊研究動物一邊經營郵局。他們沒有工資,研究經費全靠英國的一家基金會提供,生活費和交通費則主要靠郵局的收入。
這收入應該不錯!每年到這里寄信的游客超過3萬人,100多個國家的游客在這里寄過信。我們停留的一個多小時時間,郵局就已經做了近2000美元的生意。據說,每個到這里的人起碼消費20美元,一年3萬人,總收入不是超過60萬美元?
可收入再豐厚,還是抵不上環境的艱苦。郵局既沒有洗手間,也沒有洗澡間。上廁所只能一個木桶解決,然后再提到幾百米遠的海邊倒掉。至于洗澡,就要等過路的游船停靠時上船洗。莫里卡說,如果遇到大風游船不經過,這三位志愿者就只能用冰水擦身,最長一次不洗澡紀錄是一個月!
很多南極考察站都有熱水器,自己融冰來洗澡,為何他們不這樣做?莫里卡說,因為這個島嶼居住了很多企鵝,七大類中有四類可以在這里找到,一些企鵝很嬌氣,人類的糞便或污水會影響它們的生活。所以,這個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人不能在這里排污。
曾經有人提議,是否可以搬遷南極郵局。可志愿者也不同意,他們認為生活條件是艱苦,但可以與企鵝為伴很幸福,所以寧愿每天拎著屎尿桶走幾百米也不肯搬遷。
過路的游船對他們很友好,一上岸就會帶來大量食物。烏斯懷亞號這次就帶了大量的牛油和面包。添仔也代表廣東客送了一包中國產的糖給他們作圣誕禮物。志愿者很高興,當場學了一句中文:謝謝!歡迎中國朋友再來!
長城站的五星紅旗
高高飄揚
“見到五星紅旗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冰雪徒步,我們終于到了企盼已久的長城站。站長孫云龍帶著駐站人員在門口迎接我們。
長城站位于西南極洲南設得蘭群島喬治王島南端,喬治王島是科考站分布最為密集的區域。全島1160平方公里的面積,竟分布有九個國家的九個考察站!
長城站比我們想象中要恢宏。整個站區南北長2公里,東西寬1.26公里,占地面積2.52平方公里。有各種建筑25座,建筑總面積達4200平方米。其中包括辦公棟、宿舍棟、醫務文體棟、氣象棟、通訊棟和科研棟等七座主體房屋,還有若干棟科學用房,如固體潮觀測室、 地震觀測室、地磁絕對值觀測室、高空大氣物理觀測室、衛星多普勒觀測室、地磁探測室等,其他用房還有車庫、工具庫、木工間,冷藏室和蔬菜庫等。
孫站長說:“現在的辦公條件比十年前好多了,這期間已經進行了大大小小十多次的改建。不過下次再來,估計你們又會認不出了。國家已撥出3億元重建,雪龍號正載著材料往長城站來,下月初就到。”
孫站長還透露了一個消息,國家準備在南極大陸深處建第三個科考站,地點已經初步選定,離中山站約1500公里,是一個冰層厚達4000米的地方。孫站長說那里很有科考價值,通過研究那里的冰層,可以知道以往100萬年地球的氣候變化,從而預知未來。
長城站的伙食不錯,雞鴨牛羊肉樣樣齊全,不過成本很高,全從國內運來,蔬菜則從秘魯空運,離長城站2.5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機場。在這個機場乘飛機可是夠貴的,飛到秘魯1000多公里,票價要4000多美元!
臨走孫站長說要包餃子請我們吃,我們都饞得要命,可是探訪時間只有2個小時,到時間必須上船;再說,我們也不忍心消耗長城站的物資,所有東西都是萬里迢迢運過來的啊。婉言謝絕之后,我們發出了反邀請:希望他們回國后一定到廣東去,我們請他們吃廣東菜!
南極探險之旅就這樣畫上了圓滿的句號。在十級大風下,載著老廣們的烏斯懷亞號開始了返航之旅。
后記:
人人都想去南極
每年約四萬游客涌向南極
在南極,你會看到一條條滿載世界各國旅游者的游船不斷穿梭于南極大陸與周邊島嶼。阿根廷的烏斯懷亞是通往南極最近的地方,每年夏季固定從這里出發的南極旅游船只達30多艘。目前去南極旅游人數正以每年10%至15%的速度上升,很快將突破4萬人次。
自1957年人類首次開展南極旅游活動以來,去過南極的總人數累計約34萬人次,其中科學考察人員約16萬人次,南極旅游者約18萬人次。
南極游船費并不便宜,低的四五千美元,高的七八千美元。盡管如此,到南極旅游仍要提前三個月甚至半年預定,否則沒船位。
南極游風光與風險相伴
到南極旅游絕對不是享受。乘船到南極,必須穿過素有“死亡海峽”之稱的德雷克海峽。這個以英國近代著名海盜名字命名的海峽,連通太平洋和大西洋,是世界上最寬、最深的海峽,風浪之大、航行之兇險,堪稱罕見。海浪有時高達一二十米,船就像失韁的野馬,上下左右搖擺不定,人根本無法在船上行走,只能躺到床上。可是此時睡覺也不是享受,船身以近30度的幅度搖擺,人不是頭撞床頭就是被摔下床去。不想像船艙內的彩電、熱水瓶那樣全飛到地板上,你就得使勁抓住兩旁扶手,不到半天功夫就會腰酸手疼了。
暈船只是身體難受而已,擦肩而過的冰山以及時刻的冰裂是最大的危險。由于溫室效應,南極洲內陸的最高氣溫已達5攝氏度,這使得在某些海拔達到1828米且常年溫度保持在零下的永凍冰層也不可思議地出現了較大面積的融化現象。冰山脫落已成了南極一道獨特景觀,小的幾平方米,大的幾百平方米,在水道中飄來涌去。在船上,你會常常聽到“轟轟”的浮冰撞船聲。
這撞擊可能是致命的。冰山很大一部分都在水面以下,破壞力巨大。而旅游船的破冰能力和防護能力比科考船差很多,加上日久失修,極易出事。
在我們離開南極回到阿根廷后,又有一艘挪威的游船發生嚴重的冰山撞船事件,好在沒有人員傷亡。用烏斯懷亞號船長的話說,南極游是風光與風險相伴。
環保問題任重道遠
到南極后,這里的工作人員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環保。
大部分乘坐游船前往南極洲的旅游者,在踏上雪白陸地之前必須先通過一道“靴子清洗程序”,因為數年前一些旅游者將細菌帶給企鵝群,導致了大批企鵝死亡。
不久前,有南極科考人員試圖抱企鵝,表面溫文爾雅的企鵝突然群起而攻之,打傷了這位“侵犯者”。一位西方游客看到企鵝蛋很可愛,趁工作人員不注意偷偷地拿走了一個,回到阿根廷后行李過X光機被發現,偷蛋者被罰了4000美元。工作人員還要不嫌麻煩,把企鵝蛋送回原地。

一些旅游者興致所起,會在雪地上亂跑,甚至踩亂企鵝的行走路線。這一來,雪地上遍地腳印會使習慣跟著腳印走路的企鵝迷失方向。隨著氣候變暖以及人們踏足越來越多,一些不太適應的企鵝已經開始從周邊島嶼往大陸深處遷徙。
之前,甚至還有廣東的旅游探險者在南極沿岸放漂流瓶,被當地環保人士看到后,責令其馬上下水收回。
除了旅游者,當地科考站也在不知不覺改變南極。我們在南極看到,一些科考站從世界各地運來了各種的車輛以及科考設備,部分汽車在雪地上走竟然屁股冒著黑煙。沙灘上還常看到廢棄的柴油桶。
此次我們這25位老廣表現還算不錯,沒有作出有損南極環保的事情。大家盡管很喜歡企鵝,依然離開幾米拍照。對于覆蓋土地或斜坡上的青苔,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輕易靠近——這些不起眼的青苔是南極大陸唯一的綠色,要數年時間才能長出幾厘米。
南極游能否開展即見分曉
世界各國在關于能否到南極去旅游的問題上一直有分歧。反對者認為,南極是地球上最后一片凈土,旅游者的活動或多或少都會對南極的自然環境造成破壞。支持者則認為,人和自然的關系應該是和諧的,在嚴格控制的條件下適度開發南極旅游,不僅不會破壞南極的自然環境,還能對旅游者進行終身難忘的環保教育,使人類更加熱愛大自然。當然,另一個沒說的理由可能是,南極旅游很賺錢。
阿根廷的旅游環保人士莫里卡女士說,南極洲旅游業主要集中于南極半島,因為那里具觀賞價值的景點最多。而當地的旅游盛季集中于南半球夏季,也就是每年大自然中萬物生長的10月到次年3月。因此人們擔心,非常敏感的南極洲生態系統將無法長期承受旅游潮的摧殘。
迄今為止大部分游客是乘坐旅游船抵達南極洲,然后再跟隨導游乘坐汽艇到各處游覽。其實走馬觀花式的游覽倒問題不大,最令環保人士頭疼的是打算在南極半島深入體驗的旅游者。
“南極是地球上最后一塊凈土,未來則可能成為一處門票昂貴的世界公園。”長城站站長孫云龍說。他認為,開發南極旅游必須適度,每年的人數不宜過多。而目前國際南極旅游協會正在規劃各國南極旅游的“人數配額”方案,以便將被控制的游客人數分配到有南極旅游需求的各個國家。
2008年上半年,聯合國將就南極的旅游開發以及環保問題進行論證,能否名正言順開展南極游,很快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