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扎西德勒，新年吉祥

策劃/本刊編輯部

執行/黃磊李寧

已有1000多年的歷史的藏歷是藏族人民創造的一種歷法，為陰陽合歷，一年四季以冬、春、夏、秋為序，全年354日。12個月以寅月為歲首，以月球圓缺周期為一個月。其新年和漢族春節日期多有差異，對1950年至2010年60年間兩者對比統計顯示，藏歷新年初一比起漢族春節初一或遲一天、或遲一個月、或遲一個月零一天，發生概率約各占三分之一，但2008年，藏歷新年初一與漢族春節初一竟然完全在同一天。這一罕見的現象在2010年還會出現。

藏歷新年節慶活動大都會從初一持續到十五，其間各地民俗活動各自精彩，共同的，則是那一聲聲充滿喜慶的問候——洛薩扎西德勒，新年吉祥。

尼尼家的藏歷新年

藏歷新年快要到了。清晨，四川石渠尼呷鎮18歲的藏族姑娘尼尼家里，廚房灶膛中柴火熊熊，姐姐卓瑪和母親正用一口大鍋燒著家人洗漱需用的開水，父親扎西在盆中浸泡著青稞種子——初一那天佛龕茶幾之上是要擺上青稞苗的。兒媳婦正在揉著酥油和白面，準備炸成各式各樣的卡賽（油炸果子）：如耳朵狀的叫“苦過”，長方形的叫“那夏”，勺子形的叫“賓賓斗豆”，圓盆狀的叫“不魯”，大麻花似的則叫“木凍”。一個虔誠的藏族人家為過藏歷新年所作的準備拉開了序幕。

到了大年三十，一整天尼尼家都在趕制切瑪和供奉神佛的酥油花。切瑪是用木料做成的長方形木盒，四周的木板上刻有各種各樣的花卉和其他吉祥圖案，再用隔板隔成兩半，一邊裝酥油拌和的糌粑，一邊裝小麥，既要裝滿成金字塔形，供物又不能溢出。切瑪兩邊分別插幾株染過色的青稞穗或麥穗，中間插上涂有酥油花的孜珠（箭牌）。新年中凡有客人來拜年都要端出切瑪，客人要用拇指和食指捏少許炒麥粒、糌粑向空中連拋三次，表示先敬三寶神，爾后送入嘴中少許，并奉上一句“扎西德勒”向主人家賀年。

扎西則在佛龕的中央擺上了各種食品，扎西的女伴正在做一種酥油、奶渣、糖合一而成的長方形固體食物，他們叫做“推”。女兒們在家中鋪上漂亮的卡墊，孩子們試穿著新裝。寒風一陣陣飄入室內，扎西說：“我們過年，家家必須燉牛頭或羊頭。人說‘藏族過年吃牛頭，漢族過年放鞭炮’，不吃牛羊頭等于沒過新年。”

除夕夜，扎西一家人聚在一起爭先恐后吃著格透（用面粉、干果、人參果、蘿卜等九種食物制成的面團肉粥）。格透是按日期命名的，“格”即“九”，表示二十九日，“透”即“粥”，他們吃這種面團宴，相當于漢族人吃年夜飯，表達著對新年的祝福和希望。面團中還要包進具有象征意義的各種東西：吃出鹽巴者被嘲笑為好吃懶做；吃出白石子者被認為心地純潔；吃出羊毛者被認為心地善良；吃出辣椒象征性格潑辣；吃出木炭象征心黑……不管吃到什么都要當場吐出，而這往往引起家人哄堂大笑。

吃完以后，該驅鬼了。他們把碗里剩下的格透倒在一個陶罐里，內有一個用面團做成的鬼。倒完格透每人手拿一塊面團往自己身上四處敲打，然后也扔進陶罐內。驅完了身上的鬼，再驅屋里的鬼。家家戶戶點燃用麥稈扎成的火把，各個房間轉一圈，不停地喊：“滾出去！滾出去！”然后小跑著把火把和剩余的格透送到附近的十字路口，表示把病魔、邪氣通通趕出家門，并放炮、吶喊以壯聲勢。夜幕降臨，鞭炮聲四起，大街小巷皆是手持火把的“驅鬼人”，十字路口火光沖天。

初一一大早，尼尼背著一只系有一條雪白哈達的大水桶，費勁地在過膝積雪中行走著。她要去河邊取水。在藏歷新年的習俗中，尼尼取回的這種水被稱為“金水”，它預示來年開了好頭，萬事如意財源滾滾。誰家主婦最早從井里取回水來，誰家就被認為占了先機。回家以后，尼尼用金水煮好歸丹（放有紅糖、碎奶渣、糌粑等的熱青稞酒），端給每位成員。然后全家人起床穿上節日盛裝，祭祀神靈，互致祝詞。吃過用人參果和大米做成的八寶飯，男男女女就手捧切瑪出門了。鄰里親朋在街頭相遇，都要互相從對方的切瑪中拈一撮糌粑、麥粒向空中拋灑三次再放入口里品嘗，互相祝福。

走動完畢，當天各家閉門歡聚，鄰里之間不再串門。也有人啟程去拉薩三大寺進行朝拜，祈求新年平安、健康。

初二，尼尼一家把平日里壓箱的水獺皮鑲邊藏袍和金銀珠寶都穿戴起來。提著青稞酒壺和各種食品拜年的人群使村莊再次沸騰，只要聽到“洛薩（新年）扎西德勒”，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捧起五谷斗祝福新年吉祥。

初三是朝佛日，也是一年一度更換經幡的日子，它掀起了節日的又一個高潮。燦爛的陽光下，家家戶戶點燃屋頂的桑爐，在裊裊升起的桑煙中，把早已準備好的經幡扛上屋頂，換下褪了色的舊經幡。鮮艷奪目的五色經幡招搖在藍天白云下，完成了辭舊迎新的最后一個儀式。

下午，人們自發聚集在大街小巷或草坪上，男子身穿各色藏袍，婦女戴上耳環、寶石等首飾，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圍成圓圈跳舞。芒康、左貢一帶喜歡跳輕柔優美的弦子舞，丁青、類烏齊等地喜歡跳牧區“卓舞”和熱巴舞，而這里的居民喜歡跳粗獷奔放的鍋莊，在六弦琴、鈸、鑼等樂器的伴奏下，手拉手、人挨人地踏地為節，歡歌而和，孩子們則在一旁燃放鞭炮助興，所有人集體沉浸在新年的狂歡之中。

玩家攻略

自駕車：康定到石渠約700公里，自駕車一般需2天時間。康定——新都橋——翻越折多山——塔公——道孚——甘孜——爐霍——翻過鑼鼓梁子、卡薩湖——馬尼干戈——石渠縣城——尼呷鎮。

自助游：成都新南門汽車站買票直達康定，約370公里，當晚宿康定。在康定可買康定至石渠的車票，194元/人（加2元保險），車程需2天時間。

食宿：爐霍可住汽車站內招待所，20元/間，條件較好。旁邊有汽車維修部，方便檢查和維修汽車。石渠縣城可入住縣上條件最好的石渠賓館（房間長途電話免費）或扎西卡飯店。尼呷鎮飯館不多，推薦返回石渠縣食宿。

酥油花開滿十五的夜

雅拉神山是道孚縣與康定縣交界的一座有著金字塔角峰的雪山，神山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華麗的民居。道孚民居素來以華美、富麗名揚天下。勝利塔頂是鳥瞰道孚民居全景的好地方，藍天下，鱗次櫛比的民居從平壩一直延開到平緩的山坡上，與遠山、草地相輝映，分外迷人。

我們的目的地卻是距縣城不遠的道孚縣靈雀寺，每年藏歷正月十五這里要舉行隆重的酥油花會。靈雀寺制作的酥油花造型精美、色彩艷麗，是藏族工藝品中的精品。這一宗教所催生的工藝品享譽整個康巴藏區和木雅藏區。其起源來自一個傳說：相傳在公元七世紀，唐朝文成公主進藏與松贊干布聯姻時，從長安帶去了一尊釋迦牟尼的佛像，供奉在拉薩大昭寺里。原本這尊佛像沒有冠冕，格魯派宗師宗喀巴學法成功后，便為這尊佛像戴上了蓮花護法冠，披上了法衣，同時在佛像前供奉了一朵酥油花。由此，用酥油花作為供品的方法便開始在藏傳佛教的寺廟中盛行開來，并在一些寺廟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節日——酥油花會，因為一般在藏歷新年中的正月十五舉行，因此便成了整個藏區新年的最后一場民俗華宴。其中以道孚縣靈雀寺的酥油花節最負盛名。

酥油花的塑造工藝獨特、復雜，共有四道工序：一是“扎骨架”；二是“做胚胎”；三是“敷塑”；四是“裝盤”。冬天剛剛來臨時，靈雀寺的僧人們便要忙碌起來了。他們用純凈的酥油分別揉以各色礦物染料，然后根據主題塑造出各種圖案，有自然山川、人物走獸、花鳥魚蟲、亭臺樓閣，題材一般有三大類：宗教故事、民間故事和神話傳說。

這天一大早，我們就見到靈雀寺大殿前搭好了三層樓高的木架。整個陽光燦爛的白天，寺里圍滿了信眾和游客，大家一邊期待著酥油花拼裝完成的時刻，一邊圍觀寺廟向優秀僧人頒發獎品，一般是獎勵康磚——藏茶，喇嘛講述某位僧人的獲獎理由時，法號就奏出莊嚴的樂聲，皮鼓也敲打出傳承歷史的厚重鼓點。

傍晚時分，到燈光閃耀吉祥之時，頒獎儀式結束，酥油花也拼裝完畢。之所以要等到這個時候才展示，是因為酥油熔點很低，白天的陽光會讓酥油熔化，只有在低溫狀態下酥油花才可以保持不變的形態。隨著僧人開始唱誦經文，祈禱與祝福的氣息彌散在散發著酥油清香的空氣中，潛入每一個人的心田，吉祥的一年就這么開始了。

玩家攻略

自駕車：各日瑪——塔公——八美——道孚，133公里。

自助游：可打摩的到塔公搭乘通往道孚、爐霍等北線縣城的班車。

食宿：八美四方來飯店飯菜非常可口，有多種野菜和菌類，價格公道。勿忘我川菜館價廉物美。道孚阿日布藏民居，三人間20元/人，很干凈，有熱水供應。機關招待所和政府賓館的條件也越來越好。

風雪中堅定的祈福朝拜

正月十三至正月十五，是藏歷新年中最為隆重的日子，有的地方會展大佛，有的地方舉辦酥油花會，而各日瑪則是轉經。

所謂轉經，就是藏傳佛教的信眾圍繞藏傳佛教寺院、瑪尼堆、神山圣湖等宗教圣地中心，手搖轉經輪或轉動轉經廊上的經筒沿順時針方向步行轉圈，有的還要磕等身長頭，以示對神佛的虔誠。

各日瑪是隸屬于宗教名寺塔公寺的一處宗教活動點，是藏語木雅方言區信眾的轉經朝圣圣地之一。

這里轉經一年四季不斷，新年里前來朝拜的人更多。為了恭迎新年的到來，不少老年人在農歷十月就來了這里。這里有僧人講經作法，村子不大，有二十幾戶人家，幾乎家家都以雕刻瑪尼石為生。大的瑪尼石重達上百公斤乃至數百公斤不等，小的瑪尼石有的只有十來厘米，無論大小，代表的都是虔誠的宗教信仰。瑪尼石上刻著的經文或六字真言，是信教民眾精神世界的符號，也是他們溝通神靈的密碼。

村子的旁邊有宗教活動的廣場，四周是塑有白塔和佛教塑像的高墻，墻內是聆聽講經的信眾，更遠的地方則是一座高大莊嚴的石經城。石經城就是用刻有經文的石塊碼出來的城堡，信眾們認為這個城堡居住著神靈，是他們的心靈家園，他們不辭辛勞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里，為的就是在這里轉上幾天經，祈禱來年和來生的幸福。

我們到達各日瑪時陰云密布，四周山頂上的積雪在彎彎曲曲的山脊蜿蜒，風不時卷來黃沙，天陰得如同傍晚。我躲進了越野車，但轉經的人卻無一人躲開這樣的風沙，仍然虔誠地走向石經城。

不到半小時，風停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風雪中，信眾依然沿著既定的線路堅定行走，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集體虔誠的力量。這樣的凝聚力沒有名利使然，全在于內心的追求與渴望。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信仰，在如此嚴苛的生存環境中，藏族文明得以代代相傳，即便到了今天，這里信仰依然，虔誠依然。

玩家攻略

自駕車：新都橋（318國道）——各日瑪鄉岔路口——各日瑪鄉，53公里。

自助游：沒有班車，只能在新都橋鎮上包車或打摩的前往。

食宿：只有一兩家小店，其中一家供應簡易快餐，可以住宿，每人每天40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