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學,未名湖畔萌新枝
四月的北京大學未名湖畔,柳綠楊青,草長鶯飛,一片盎然生機。4月7日,在北京大學英杰交流中心,舉行了2008年五四文化節首屆國學文化節開幕儀式,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孔慶東先生主持了本次開幕式,與會專家包括北京大學黨委副書記楊河,北京大學中文系湯一介教授,書法泰斗歐陽中石先生,書畫大師婁師白先生,清華大學錢遜教授等諸多國學界的前輩,以及幾百位熱愛國學的北大學子和校內外各界人士。
北大校黨委副書記楊河致開幕式歡迎辭,隨后舉行“北大與國學”論壇,任繼愈、湯一介、歐陽中石、婁師白、孔慶東幾位學者寄語國學,提出傳承傳統文化、弘揚國學的重要性,希望通過對國學的研究,讓國人找到自身文化的根基,讓國學在祖國精神文明的建設中發揮其作用,展望了國學研究的發展前景。最后引經據典地回答了來賓對國學熱的一些疑問,間接地給國學指明了一個發展方向。
俞伯蓀先生和夫人黃明康帶來了精彩的古琴演奏,在這優雅的琴聲中,仿佛能看到孔子開壇授講的背影,一曲《孔子讀易》給大會增添了一份古香古色的氛圍。在這樣一所大學里,聽到這么多大師暢談中國文化之大道,顯然是一種高雅的藝術享受。
本次國學文化節策劃者肖楓副主任向記者透露,首次北大國學文化節將持續到五月中旬,主要有以下三個版塊:其一儒家系列講座,包括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王文章“國學與藝術”演講、中國文聯副主席馮驥才“中國民俗的保護”演講、香港著名作家金庸談武俠、藝術家范曾“新時代新莊子”演講、中國佛教協會秘書長學誠法師“博客和尚”演講;其二藝術系列交流,有中國古琴協會秘書長楊青“古琴演奏會”、北大教授博導朱良志“如何欣賞古畫”、茶熏瑜伽文化苑主持智娜茶熏瑜伽表演;其三中醫系列講座及論壇系列:中醫名家論壇等。
國學的概念
何謂國學?眾說紛紜,然概括來講還是有脈絡可循。
“國學”一說,產生于西學東漸、文化轉型的歷史時期。最多見的說法是國粹派鄧實于1906年在《國學講習記》“國粹學報”第19期之文:“國學者何?一國所有之學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一國之學以為國用,而自治其一國也”,鄧先生的國學概念很廣泛,但主要強調了國學的經世致用性。
一般來說,國學是指以儒學為主體的中華傳統文化與學術,既然是中國傳統文化與學術,那么無疑也包括了醫學、戲劇、書畫、星相、數術等等,這些理所當然是屬于國學范疇,但也可以說是國學的外延。
國學以學科分為哲學、史學、宗教學、文學、禮俗學、考據學、倫理學、版本學等,其中以儒家哲學為主流;以思想分,應分為先秦諸子、儒道釋三家等,儒家貫穿并主導中國思想史,其它列從屬地位;國學以《四庫全書》應分為經、史、子、集四部,但以經、子部為重,尤傾向于經部。
就普及內容來說,它應該包容了一個國家曾經賴以生存的語言、藝術、思想、文化、歷史,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載體。
從本次北大國學文化節的活動目錄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國學的基本內容。
國學緣何熱在當下
民眾對任何一種文化現象的狂熱追求都有其一定的歷史根源,一向被國人遺棄在古紙堆中的國學,近些年能熱火朝天的發展是跟中國所處的歷史環境有緊密聯系。在談到現階段“國學熱”現象,湯一介老先生做了深刻的分析。
他說,首先國學是一個民族的根基,是一個民族尊嚴的最基本保障。我國現在正處在民族騰飛的階段,隨著國際間交流的頻繁,外界的各種思想大肆涌入,讓人目不暇接,國民在接觸到這些新事物和新思想的同時,更應該牢牢把握這五千年老祖宗留下的遺訓,堅定“誠信”做人,“言必行、行必果”的做事方法,否則容易在這個紛繁蕪雜的社會中失去方向。所以現階段國學熱的出現跟國家的發展有密切相關。
其次,進入21世紀以來,黨提出“建設和諧社會”指導方針,現階段如何貫徹這個方針,建設和諧社會,從而推進世界和諧發展是我過政府一直在探索的問題。而在我們上下五千年的歷史文明中,民眾一直受著國學文化的影響,他們更容易從身邊做人做事的道理中去尋求“和諧”發展觀的指導方針。但是人民大眾這種單一自發的思想在某種程度上還不能指導人們和諧的生存。這就迫切需要一些專家學者把國學通俗化,通過對國學的研究,取精華為我用,為建設現代化的祖國進行思想上的指導。比如“兩會”期間掀起“中華文化標志城”的議論熱潮,姑且不論此項浩大工程的當與不當,但合理地傳承孔丘儒家思想,為今日高速發展的中國補充營養,無疑是大多數國人的共識。奧運會開幕在即,如何通過國學向人們傳遞“人文奧運,和諧中國”的思想,也是一道嚴肅而迫切的命題。

就在記者寫這篇文章時,第十三屆央視青年歌手大獎賽正在熱鬧的舉行。同往屆相比,以國學內容為中心的文化知識競賽更顯突出,也不失為向國人普及國學知識的一個好手段。著名文化學者余秋雨先生當然成了青歌賽的最大亮點。
國學泰斗季羨林先生曾經預言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21世紀的中國正在和平崛起,在中國經濟、科技、國防力量大力發展的前提下,復興國學的呼聲高漲,中國需要國學的復興才可以更加和諧的發展。
復興國學的兩把及時火
2005年5月28日中國人民大學成立了中國第一所國學院,培養專門的國學人才,學科課程設置包括:國學通論、《論語》研讀、《左傳》研讀、《孟子》研讀、海外漢學研究、《楚辭》研讀、樂府詩研究、、《孫子》研讀、《說文解字》研讀、先秦諸子研究等等,開國內國學之先河,摸索出了一套傳承“國學”的方法。
隨之把“國學熱”推向了一個高度。但是也招來不少議論:一所大學的一個國學院,每年培養的學生有限,對十幾億人的泱泱大國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真能擔綱“振興國學”的重任嗎?
其實該關注的倒不是被鎖進古紙堆里的學問,而是國人目前的國學普及水平。雖然許多孩子都憑借他們自己的理解,從古詩文中悟出了一些淺顯易懂的做人做事之理:從《賣油翁》“無他,惟手熟爾”中發現反復練習、熟能生巧、終能學有所成;從“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這首詩中鼓勵自己當天的事情當天完成,努力學習,不斷進步。
但是,隨手也可以拾起很多讓人觸目驚心的案例。祖國大陸為臺灣打造的巨輪“中華和平”號下水,連戰夫人到場引唐詩相賀:“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詩引得很對景,可是經過上海一家媒體的報道這首唐詩竟成了“連戰夫人精心擬就”的“原創”,還堂皇地上了大標題。
這不單單是編輯的責任,我們國內基礎教育的學科設置很少有給孩子親近國學的機會。上了大學,術業有專攻,離國學愈加遙遠。朗朗上口的也只是那些眾人皆知的語句,對國畫、書法的隔膜一點都不奇怪。
鬧點文字笑話事小,一代人因為“無根”而可能產生的文化惶惑卻不可小覷。我們不能簡單地批評年輕人遺棄了國學。一群在基礎教育中被“國學”遺棄的孩子,事實上等于被他們的文化之母所遺棄。
某網站做了一個上萬人參與的網民調查,問及從什么渠道學習民族文化,近70%的網友答曰:自學。這是一種讓人凄惶的回答:沒有系統的教育,我們求人不如求己。在民間,對于國學的渴望,由此可見一斑。
白先勇先生策劃了一出青春版昆劇《牡丹亭》,唱念幾乎是原汁原味的,出人意表的是,這出連演三天、唱詞在今天的孩子們聽來堪稱“深奧”的大戲,在大學校園竟是每演必紅,學生趨之若鶩。事實上,只要有機會接觸,“良辰美景奈何天”,在今天也是大有知音的。
所以,不是孩子們遺棄了國學,他們只是沒有機會與之親昵而已。
如今人大開國學之先河,正是試圖通過點滴的積累來弘揚傳統文化,使國學走向世界,成為全人類的寶貴文化。
制造國學熱的第二把火是北京師范大學于丹教授在2006年第一次把《論語》搬上央視的“百家講壇”欄目——“于丹說論語”。于丹老師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給國人分析了孔子一生累積的做人處事的原則,追隨者眾。
于丹表示“花未全開月未圓”是人間最好的境界。花一旦全開,馬上就要凋謝了;月一旦全圓,馬上就要缺損了。而未全開,未全圓,仍使你的內心有所期待,有所憧憬。
子貢問了老師一個非常大的問題,他說:“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您能告訴我一個字,使我可以終身實踐,并且永久受益嗎?老師以商量的口氣對他說:“其恕乎!”如果有這么個字,那大概就是“恕”字吧。
什么叫“恕”呢?老師又加了八個字的解釋,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你自個兒不想干的事,你就不要強迫別人干。人一輩子做到這一點就夠了。
于丹老師經過多年對《論語》的研讀,集百家之長,最后形成自己的語言,深入淺出的向民眾傳授這些讓人受益終身的道理。讓民眾對國學有了一定的了解,打破了國學與民眾之間的這堵“墻”。眾人趨之若鶩,再次掀起了國學熱。
國之興,國學之幸
一個曾經落后挨打的文化古國,在經濟高速起飛之際,暫時因無暇回顧而失落了國學,能夠理解。但是,當物質生活漸次豐盈之際,對精神家園的追尋渴望勢必會重新抬頭。如何通過國學重建當世人的倫理道德,打通國學和人民大眾之間的這堵墻,成了今后國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理論聯系實踐才是學術發展的根本之路。
湯一介先生和歐陽中石先生在論壇上講,國學是根,只有根深才能有枝茂。深入研究國學是我們弘揚中華民族精神文明的一個很重要因素。同時,國學也是世界文化遺產的一部分,研究國學對人類文化也是一種貢獻。歸根到底,弘揚國學文化,還是為了讓我們學以致用。《易經》中說:“做樂以崇德”,不僅僅是樂,其他禮、射、御、書、數的發展都是為了提升整個民族的德育而努力,故而提倡,鉆國學,學做人。從而來改變一個國家的“氣象”,這正符合了黨提出的“建設和諧社會”的奮斗目標,為社會的穩定團結打好堅實基礎。
歐陽中石先生還以書法藝術為例說,中國文字的成熟標志著中國文化的成熟。我們的文字依然我們國學的一部分,通過文字能夠向人們傳達各種奇思妙想的方法。比如“影響”二字,“影”表示用眼睛看到的,乃是外界對視覺器官的沖擊、作用;“響”表示耳朵聽到的,是聽覺器官對外界的反應。故而對國學的研究應該包括中國古代儒家的六種基本才能:禮、樂、射、御、書、數,缺一都不完整。
孔子說:“德之不修,學之不用,聞義不能徒,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也即“不培養品德,不鉆研學問,知道怎樣做符合道義卻不能改變自己,有缺點不能及時改正,這些都是我憂慮的”。 孔子所憂慮的這四個社會現象,不但古代有,現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悉,2008年3月到2009年7月,教育部將在北京、天津、黑龍江、上海、江蘇、浙江、江西、湖北、廣東、甘肅等10省(市)中小學開展京劇進課堂試點,一至九年級學生將學唱15首京劇經典唱段。這是說明了國家對傳承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重視,相信國學以此將得到長足發展。
國學引起的思考和爭論
截至記者發稿,北大國學文化節尚未結束。“國學熱”的熱點還在繼續擴散,又出現了“北大立孔子像”之爭。
4月15日,北大哲學系教授張祥龍在《深圳商報》發表文章,建議北大校園內立孔子像。理由有三:其一在一所力求體現中華人文精神的中國最高學府中,立自己所從事事業的創立者和精神導師之像,可謂天經地義;其二北大是國子監的現代版,是中華文明通過教育來承接自家道統、贏得時代機遇的正脈嫡傳;另外,北大素有寬容、多元的傳統。張教授認為,無孔子之北大無靈魂。并期望北大能“引領中華文藝復興潮流”。
這不僅讓人民聯想到曾提出過作為當時中國人民追求民主、自由和思想解放之號角的“打倒孔家店”的北大,而現在又有人提出“在北大立孔子像”的建議,也許會讓很多人無法接受。
此外,眾所周知,在中國歷史上,國子監是皇家掌控的官方意識形態機構。國子監的學問實為正統之學,其以傳承“道統”為己任,自然容不下各種異端邪說。這與自由包容的北大傳統可謂相去甚遠。如果北大成為現代版國子監,那怎么兼容與時俱進的思想?
但是“無孔子之北大無靈魂”一說卻讓我們想到當今大學的靈魂問題。尤其是在經濟飛速發展和全球化的今天,我們的大學在快速壯大的過程中,大學精神的流失有目共睹。梅貽琦先生曾說過:“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而現在的大學卻有越來越向“大樓”靠攏之嫌,現在更有“立像”之趨勢。
一石激起千層浪,是否應該立此像在網上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支持者激昂文字,反對者針鋒相對。各據理相爭,各抒己見。
無獨有偶,前段時間在“兩會”期間討論的300億在濟寧建“中華文化標志城”事件,可謂是“北大孔子像”的前車之鑒,舉國上下一片嘩然。席卷很多專家學者,北京大學景觀設計學研究院院長俞孔堅教授第一個站出來說明事實,他通過媒體公開發表言論,澄清所謂的“顧問”或“咨詢委員”頭銜,明確了自己的立場。
“國學”以北大為中心,在當今社會炒的轟轟烈烈,但是復興國學的方向到底在哪里?顯然不僅是北大人,也是全體國人需要解答的一道艱巨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