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男兒變女人，大義前妻陪侍左右助新生

2008年6月18日上午9點30分，深圳火車站， 38歲的川妹子胡文英和曾經的丈夫、今天的“姐姐”劉昌福最后一次擁抱，揮淚而別。他們曾是一對度過了14年無性婚姻的悲情夫妻，是“上帝的筆誤”讓他們相遇紅塵，又是命運的召喚讓他們浴火重生，愛與痛的訣別，讓他們半路分手，登上各自通向幸福的列車。

一樁畸形婚姻，兩顆煎熬的心

1994年12月8日那個夜晚，是胡文英記憶里的一道永遠的傷痕。這天夜里，她與同村24歲的青年劉昌福在認識兩個月后，舉行了熱鬧的婚禮。漂亮豐滿的胡文英等待那個激情時刻的到來。然而，當晚，身材健壯的劉昌福卻以“太累了”為由，拒絕與她圓房。第二天夜晚，胡文英主動求歡，可是她再次遭到無情的拒絕。此后一周，劉昌福一再以種種理由拒絕與之過夫妻生活，胡文英感到極度不解和屈辱，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幾天后，在劉昌福百般懇求下，她才回到劉家。

一進新房，劉昌福就一下跪在她面前，道出一個驚人的秘密：自己天生不喜歡女人，只是不敢違抗母命才結婚的。

胡文英一聽，驚詫得睜大了眼睛。劉昌福明明是男人身啊，怎么會不喜歡女人？然而，胡文英的驚詫很快被巨大的失望淹沒：劉昌福根本無法與她發生性關系。原來，他的生殖器同小男孩的一般大小，而且胸脯居然微微隆起，像未發育成熟的少女的乳房。胡文英宛如吃了一只蒼蠅，當場差點嘔吐出來。

劉昌福的身體究竟怎么了？再也無法忍受的胡文英問劉昌福究竟怎么回事，劉昌福沉默了好半天，才支吾著說：“文英，對不起，我的確得了一種怪病！好多年了！我實在對自己沒有辦法！是我害了你！！”

劉昌福的話使胡文英驚愕不已，心如刀絞。她和劉昌福都是四川省瀘州市納溪區棉花坡鎮龍鳳村人，經人介紹相識。那時劉昌福在做木工，長得五大三粗的，怎么看也像個男人。時年24歲的胡文英也渴望有個家。就這樣，他們在認識兩個月后就完婚了。但她做夢也沒想到，劉昌福竟然患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病，這日子該怎么過下去？

而劉昌福也同樣跌入苦痛的深淵。從少年時代起，他就發現自己對男人有一種朦朧的好感，到16歲還沒有長胡須，喉結也沒有，常被小伙伴笑話。他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自己一心想做個女人。他沒想到自己的婚姻在成全母親的愿望后，帶給自己的是沉重的枷鎖。

婚后第8個月，劉昌福開始向胡文英提出離婚。可是，胡文英執意不肯，在她看來，婚姻是神圣的，怎么能說離就離，更何況，劉昌福善良體貼，她還希望治好丈夫的病，拯救丈夫，拯救家庭。為此，冷靜下來后，她分擔了全部家務，對丈夫分外體貼。妻子的善良讓劉昌福非常愧疚，終于主動和妻子一起去當地多家醫院檢查。然而，當地的醫院對他的病情均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夫妻倆只得失望而歸。

1995年8月，再也忍不住婚姻的煎熬、對妻子的愧疚和鄉鄰的嘲笑，劉昌福逃離了家鄉，來到深圳一家建筑工地打工，他想在繁重的體力勞動中忘卻一切不快。在工地沖涼時，劉昌福“不一樣”的身體遭到工友的嘲弄。當一些工友得知他還結了婚時，更是以異樣的眼光看他。在此期間，劉昌福多次寫信給遠在四川的胡文英，要求結束這段婚姻。然而，都遭到胡文英的拒絕。

2004年4月，胡文英的姐姐見她結婚10年還沒孩子，就將自己1歲的小女兒送他們做養女。劉昌福夫婦給她取名劉小蝶（化名）。孩子的到來給家里平添了笑聲，夫妻倆也似乎看到了希望，這場尷尬的婚姻得以繼續維持著。此后，胡文英一直留在老家照顧年幼的劉小蝶，劉昌福繼續在深圳打工。

然而，家的溫馨沒有驅散劉昌福心頭的陰影，隨著年齡的增大，他做女人的愿望像巖漿一樣在體內爆發。他開始留長發，穿女性內衣，并和環衛女工們一起住在同一個宿舍里。那些女工都非常同情他，把他當女人一樣看待。可每次過年回老家，他滿頭女人一樣的長發，引來村民潮水般的譏笑。胡文英對此十分慍怒，先后三次幫他剪掉了長發。此后，劉昌福再也不敢回四川老家，但每月仍按時寄300元錢給胡文英。日子就這樣熬著。

丈夫只想真正做回女人

2006年9月， 劉昌福此時在深圳福田區一家工地為工人們燒飯、洗衣。不知什么時候，工地一個來自廣東眉山的工友蔡成（化名）偷偷愛上了他。蔡成生于1967年，因家庭貧寒，年近40還未婚。他不時約劉昌福一起逛街、看電影、到練歌房唱歌。有生以來，劉昌福第一次感覺到被男性關愛的甜蜜，他逐漸愛上了這個男人，但他不敢把自己身體的秘密告訴蔡成，他怕一旦秘密解開，他就失去這份遲來的愛。

2006年11月的一天，兩人再次相約在歌廳唱歌。在房間內，再也壓抑不住激情的蔡成要與劉昌福進行肢體親密。然而，當劉昌福異樣的身體打開在他面前時，他嚇得落荒而逃。整整一個月，他沒有再和劉昌福聯系。

愛人的逃離，令劉昌福非常痛苦。在工地上邂逅，蔡成也慌忙避開他。40多天后，劉昌福終于鼓起勇氣向他解釋了自己身體30多年的困惑，最后，他哭泣著說：“我只想做女人，可上帝卻將我生作男兒，這該是誰的錯？！”

聽完他的講述，蔡成沉默了。劉昌福以為他再也不會理自己了。可幾天后，蔡成卻找到劉昌福，決定和他一起渡過眼前的難關。原來，雖然蔡成被劉昌福的病情猝不及防地擊懵了，但他的確喜歡劉昌福，他相信醫學能拯救劉昌福。

有了愛情的力量，劉昌福開始大膽到深圳各大醫院進行醫療求助，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可是，這些醫院對他的病情愛莫能助，因為單是數十萬元高昂的變性手術費，劉昌福就難以承擔。

2007年11月，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劉昌福來到深圳鵬愛醫療美容醫院求助。14年無性婚姻，30年的心靈孤獨與掙扎，被主流社會所排斥，劉昌福的命運牽動著鵬愛醫院高層的心，他們決定免去他的病理診斷、變性手術和后期心理治療等高昂費用，拯救劉昌福！

2007年12月底，由鵬愛醫療美容醫院一批專家組成的隊伍陪同劉昌福抵達四川瀘州納溪區棉花坡鎮。這是劉昌福闊別故鄉4年后首次回到家鄉。對他來說，這是一次艱難的回歸，因為按照我國婚姻法的規定，同性人是不能結婚的，因此本次回家一項最重要的任務是：他必須與胡文英離婚！

當劉昌福一行中午到達龍鳳村時，萬分屈辱的胡文英躲在廚房的角落里，孤獨無助的淚水迷蒙了雙眼。劉昌福嘴唇哆嗦著，在她面前跪下來，對她連磕3個頭，卻什么也說不出來。胡文英終于捂住臉，“哇”的一聲哭得撕心裂肺，并使勁捶打著劉昌福的胸口，將14年所有的怨憤爆發出來。劉昌福閉上眼，任由妻子捶打。不知過了多久，胡文英躲進房間里，再也不肯出來。工作人員不停地隔著門對她說：“離婚后尋找各自的幸福，是他們的唯一出路。”一個多小時后，胡文英終于開門，含淚表示同意離婚。

隨后，劉昌福到棉花坡鎮派出所做了有關司法、身份變更的備案。在確認劉昌福無犯罪記錄后，鵬愛醫療美容醫院決定對其實施性別再造手術。

陪伴丈夫做變性手術

2008年1月8日，劉昌福性別再確認手術的第一期手術——包括隆胸在內的“面部骨骼女性化”手術在鵬愛醫療美容醫院順利進行。劉昌福原來男性化的面容脫胎換骨成柔美的女性形象。

當他被推出手術室，從麻醉狀態中蘇醒過來時，一束鮮艷的康乃馨和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竟是前妻胡文英。

原來，與劉昌福離婚后，胡文英陷入極度尷尬和苦悶中，畢竟他們一起走過14年，即使沒有夫妻感情，那份親情也難舍難分啊！經過反復思索，她決定擯棄前嫌，在前夫身體蛻變時給他最后的關懷。于是，在劉昌福手術前夜，她就帶著女兒劉小蝶悄悄從千里外的四川趕到深圳。在劉昌福進入手術室后，她其實一直通過手術室外的視頻，手捧鮮花，含淚關注著前夫的“蝶變”。

胡文英的到來使劉昌福淚光閃爍，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此后，胡文英成為他的專職護理，他的生活起居和日常護理，她都默默地承擔起來。他對自己的“蝶變”充滿信心。2008年1月22日這天，鵬愛醫療美容醫院將對他實施了第二期手術——性別再確認手術，使他從生理上徹底由男人變為女人。

手術前一天，劉昌福顯得異常緊張。他不知道，此時，胡文英正悄悄與劉昌福一個日思夜想的人聯系，希望他能在這個關鍵時刻來到劉昌福身邊。這個人就是蔡成。

其實，在媒體將劉昌福與蔡成的戀情公開后，蔡成感到來自社會和家人的雙重壓力，他想與劉昌福斷絕一切往來。可是，往日那些溫馨的時光他怎能忘卻，更何況，他從內心深處渴望與術后的劉昌福有一個幸福的未來。盡管術前數次接到劉昌福希望他來醫院看她的電話，但他還在猶豫和徘徊。

這天，一個女人的電話將他從沉思中驚醒。當對方告訴他，她是胡文英時，他大吃一驚。胡文英對他說：“小蔡，昌福一直念叨著你，在夢中也呼喚著你的名字。我和昌福離婚了，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陪同昌福做完這關鍵性的手術。”

這個苦難村姑的深明大義，深深震撼了蔡成，他決定前往醫院給劉昌福力量。1月22日一大早，蔡成特地向公司請假，捧著一束玫瑰花從20里外趕往鵬愛醫療美容醫院。

到達鵬愛醫療美容醫院時，劉昌福即將走進手術室，蔡成的到來使劉昌福異常興奮。胡文英含淚看著劉昌福從蔡成手里接過鮮花，兩人輕輕擁抱。接著，她俯在劉昌福耳畔叮囑一句：“昌福，我們都等著你平安出來。”

下午4點半，當全身麻醉的劉昌福被推出來，出現在世人面前的“他”，已經變成了“她”。胡文英事先就給她想好了一個新的名字：劉愛麗！

在胡文英的精心照料下，劉昌福身體康復很快。雖然她一輩子不可能生育，但蔡成仍然在外等著她，盡管這是個無法預知的幸福未來。鵬愛醫療美容醫院決定，一旦他們感情穩固，阻力排除，今年8月將為他們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在無限憧憬的幸福中，劉昌福多次不無擔憂地問胡文英：“妹妹，你呢？你也快找個好人家啊！”胡文英沉默著，在她心里，她更擔心，劉昌福在離婚后一無所有，她的路肯定比自己更難。

2008年6月17日下午，胡文英帶著劉昌福來到一家大商場，給劉昌福精心挑選了一條花裙子、一雙高跟鞋。從商場出來后，一家人來到一家干凈的川味餐廳吃飯。吃飯間，胡文英聲音顫抖著對劉昌福說：“姐，你身體康復了，我也要回四川過自己的生活了。無論你將來怎樣，只要你回四川，那里還是你的家。”最后，她將自己積攢的500元錢塞給劉昌福。這天夜里，劉昌福和胡文英同睡在一張床上，看著胡文英和女兒熟睡的面容，劉昌福流淚到天明。

2008年6月18日上午9點48分，胡文英帶著女兒劉小蝶，隨著1540次列車的一聲長鳴，告別了深圳這座帶給她和劉昌福苦痛與歡欣的城市。在回醫院的車上，劉昌福捂住臉，號啕大哭。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