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參加工作的第一個夏天,我和楊崢閃婚了。
起先,我帶著楊崢去見父母。父母一聽說他家在成都就皺了眉頭,他們更愿意我在本地找個知根知底按部就班戀愛結婚過日子的男人。對于陌生的楊崢,他們不愿意接受,暗地里沒少勸我。我什么也聽不進去,一心一意認為最炙熱的愛情已經敲響了我的心房。
楊崢辭了成都的工作,很快在鄭州一家商貿公司找了個收入不錯的工作。出雙入對的我們,在外人眼里儼然一對相親相愛的小兩口。父母多次勸阻我,我就拿出一橫二哭三耍賴的本事,終于讓父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楊崢。
一天,楊崢接了一個電話后就急匆匆趕回成都。我給他打去電話他都先掛斷,過幾分鐘后再悄悄給我打過來,我預感到他家里發生了一些事情。
一星期后,楊崢疲憊地回來了,他直接約我在一家冷清的小飯館見面。楊崢的面前擺著一只酒杯和半瓶酒,看來他喝了不少。
楊崢遞給我一個綠色的硬皮本說:“黎黎,原諒我一件事。這次我回成都是跟她辦離婚手續的,耗了三個月她終于同意了。”我像被一記重錘狠砸了一下,眼前亂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面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他竟然是個已婚男人!
楊崢借著酒意原原本本說出事情始末。他剛參加工作沒多久,正趕上單位最后一批福利分房,他父母做主倉促給他辦了婚事,他娶的是大學同學齊敏。他們過了三年波瀾不驚的日子。
“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愛情是什么滋味,我才知道女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楊崢的眼里有淚,我開始不自覺地心疼起來。一次旅游我們邂逅在鳳凰古城。分手后,楊崢想安心過回從前的日子,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向齊敏提出離婚,家里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楊崢拋下一切來到我身邊,他接到的那個電話就是齊敏打來同意跟他離婚的。“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我把房子和存折都留給她了,現在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愿意愛我嗎?”
我用力攥緊他的手,眼淚淌了滿臉,他為了愛我放棄了一切,我只能用盡一生的力氣跟他在一起。
二
婚后生活,如我們所料的那樣有滋有味。只一點,楊崢父母不肯接納我,打來電話都是直接找他,從不跟我多說什么。我花很多心思給他父母買禮物年貨回成都過年,也很難得到他們一個好臉色。他母親還常常當著我的面給齊敏打電話,我這才知道齊敏沒有再婚,而且跟他父母還常聯系。我心里別提多難受了,可是在臉上還不能帶出一絲半點不高興來。
我躲在里屋暗自垂淚,楊崢把我摟進懷里要我再堅持一下,上了年紀的父母是很固執,日子長了會把他們的心暖過來的。好在一年只回去兩三次,看在楊崢的分上,我都忍了。
一次,楊崢接了個電話,說是他父母打來的,有事要他回去一趟。我連夜幫他準備好行李,還特意把家里的錢都給他帶上。
十天后楊崢回來了,說是他母親生了場重感冒。我擔心地問他媽的病好利索了沒,用不用給她寄些補品過去,楊崢擺擺手說沒事,不用。
晚上,楊崢正在洗澡,他手機響了,號碼顯示是他成都家里的。我趕緊接了,是婆婆。我問婆婆身體好些了沒,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我給她寄過去。婆婆在電話里不耐煩地說:“誰說我病了,是齊敏住院。楊崢呢,叫他接電話。”
我頓時像被從頭到腳澆了盆冰水,一直不停地打哆嗦。我質問楊崢為什么要騙我。他振振有詞地說:“沒告訴你就是怕你多心。齊敏得了子宮肌瘤,要做手術,怎么說我跟她也做過幾年夫妻,難道你希望我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嗎?”
我承認楊崢說的有道理,可是一想到他在病床前端水拿藥地伺候前妻,我心里還是很不受用,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這次不過是個特殊情況而已。
我去銀行想把一筆活期存款取出來交保險金,把銀行卡遞過去后竟然被告知里面的兩萬塊錢早被取走了。我急忙給楊崢打電話,他不緊不慢地說把錢借給齊敏了,她一個單身女人要買房子,他應該幫一把。我抑制不住地沖他吼:“你不會跟我事先說一聲嗎?你還拿我當你老婆嗎?”然后掛了電話。
我跟楊崢的冷戰沒多久就不得不結束了,我懷孕了。楊崢興奮得像個孩子,抱著我滿屋子轉,給他父母報喜時電話號碼都按錯了。我心里五味雜陳地望著他說:“楊崢,你能答應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先跟我商量一下嗎?”楊崢在我面前蹲下保證:“放心吧,我永遠都是你跟孩子的。”我笑了,淚流了下來,這是我結婚后第一次哭。
三
兒子半歲后,我上班了。我的生活重心完全變成為了兒子。楊崢的父母為了孫子終于來了趟鄭州,我們之間雖然沒有一團喜氣但也終于冰釋前嫌了。
我半夜起來給兒子換尿布,聽到老公在打電話,這么晚了能跟誰通話?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齊敏。第二天,我把通話清單撂在楊崢面前,沒想到他面無愧色地說:“這有什么啊?我父母都在成都,我托齊敏沒事照顧他們一下,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多正常的事啊?你什么都好,就是這點小心眼不好。”
在我為了證明自己心眼寬大的姑息隱忍下,楊崢時不時地跟齊敏通電話,還在網上幫齊敏炒股,甚至在五一、十一長假時他獨自一人回了成都。
一次元旦前后,楊崢跟我說,齊敏帶她母親旅游,途經鄭州受他邀請來玩兩天。
我帶著復雜心情仔細收拾一番到了飯店,我想看看齊敏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包間里見到了跟楊崢同歲卻青春不再的她,身材也微微發福,眉眼還是挺清秀的。她熱情主動拉著我夸我是個美女,讓本來就不善跟陌生人打交道的我差點招架不住。
席上,為了照顧齊敏只會說成都話的母親,他們三個一直都在用成都話交談,那親熱和諧的氣氛看上去就是一家人,而我更像個外人。
吃完飯,我以為楊崢會跟我一起回家,沒想到楊崢拋出一句:“你先回去吧,人家難得來一趟,我領著到處轉轉。”
晚上十點多,楊崢打來電話說幫她們定好了旅館,可她們都是女人,人生地不熟又不安全,他陪在那里不回來了。
我的眼淚打濕了枕頭,快三歲的兒子已經會幫我擦眼淚了,我緊緊摟著兒子,楊崢只想到了齊敏母女需要照顧和安全,他可曾想到過我們娘倆需不需要他的照顧?
整個晚上我都在胡思亂想,他和齊敏母女是住一個房間還是另開個房間住?他們會不會舊情復燃?他背著我跟她在一起了嗎?
這場岌岌可危的婚姻讓我快發瘋了,心力交瘁的我在黑夜里決定退出。
四
我平靜地跟楊崢說離婚,除了兒子,他要什么都可以。楊崢怔住了,接著就是一場大吵特吵,他說我心胸狹窄,說我容不下別人,說我無理取鬧。
我一字一頓地說:“一開始是我錯了,我懵懵懂懂做了你跟齊敏婚姻里的第三者。我以為,我和你可以僥幸得到幸福。可是,我們的婚姻不知不覺就過成三個人的婚姻,而且沒有一個人幸福快樂過。錯了就是錯了,賴不掉的。”
現在,我跟楊崢正式分居了。
婚姻就像一場繁復的多米諾骨牌,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不然就會為將來埋下隱憂,只要輕輕一碰,滿盤皆輸。我們都做了這場婚姻中沒有擺正自己位置的骨牌,楊崢不能理性正確地處理他跟前妻的關系,也無法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他從一開始就站錯了位置;而我以第三者的身份俘獲了這場婚姻,也被另一個第三者搞得焦頭爛額,我這張牌早在不知不覺間傾斜了位置。
我聽到身后傳來這場婚姻轟然倒塌的巨響,但我沒有回頭。永遠無法再回頭。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