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學校的老校刊,一直為淘書人所追求,北京大學更其甚之,原因之一是可從中追溯北京大學的傳統或北京大學的精神。筆者有緣得到幾冊捧讀,在1998年北京大學百年校慶時還拿上幾冊跑到北大校園郵局,每本花2元錢蓋上了北大百年校慶紀念戳。
2001年五四前夕,我一早在北京的報國寺收藏市場,又看到有人從麻袋里像倒垃圾似地倒出一堆舊書刊,周圍人像拾荒者一樣撲了上去。我從人縫里看到那多是北大和燕大的舊書刊,也急忙去抽了幾本,竟然都是40周年和50周年校慶的出版物。忙亂之中,聽到有人說外面還有一車,馬上相跟跑出去,在寺外東邊胡同停著一輛北京吉普,滿滿一車都是北京大學和燕京大學的舊書刊,可是賣主只成堆撮,我只得悻悻地離去。后來問過別人,說是一共賣了8000元。轉眼到了2008年,又是北京大學110周年校慶,便又拿上淘得的老校刊跑到燕園郵局,花5角錢1本蓋上“北大110周年校慶紀念戳”,引來了周圍人們的一片羨慕之聲。
一冊蔡元培先生題詞“北大三十五年紀念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的《北京大學三十五周年紀念刊》(北大學生會三十五周年紀念籌備會出版委員會,1933年12月17日),所載《國立北京大學三十五周年紀念宣言》中說:“三十五年前,帝國主義摧毀了中國的萬里長城……北大應這時代的需要而呱呱墜地了……十四年前,北京大學曾經號召全國民眾作反帝運動……兩年前的今日,北大學生曾經反抗過政府對帝國主義的一貫投降的政策……”恰如其中一篇紀念文章所總結:“一提起北大,我們總會連想到‘五四’,連想到‘新文化運動’甚至連想到‘革命’”,如同看到了前35年北大的歷史。
1938年,成立40周年的北大已經陷入日寇之手,但撤到昆明的西南聯大仍然在12月17日舉行了“北京大學建校40周年紀念會”。在1945年的《北京大學34年畢業同學錄》上印著蔡元培先生語錄:“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書”。開頭一篇“臨別獻辭”說:“五四運動以后北大精神一直作著我國政治文化的根本動力”,“目下……國難尚殷,祖國前途的光明與戰后的復興建設都有待我們去共同努力。”在工學院的簡介中寫道:“我們不惜別,我們只是互勉,拿著計算尺、鴨嘴筆、丁字尺去做些‘人’干的事,不要昧著良心走入黑暗圈”——令我們今天讀起來,也不由肅然起敬。
1948年,北大迎來50周年校慶,胡適校長擺開了大慶的架勢,早在年初1月14日,北大五十周年紀念籌備委員會就召開了第一次會議,決議了諸多紀念事項。直到11月9日和12月8日,這個紀念籌備委員會還召開過第二、三次會議,待到12月17日校慶之日,胡適卻不見了蹤影。
那一年,反對國民黨統治運動風起云涌。5月1日出版的《北大半月刊五四特大號》(北京大學學生自治會)紀念五四29周年,許多進步教授、學者紛起響應。所謂北大傳統或北大精神,其實就是“五四的革命傳統”或“五四精神”,這是一以貫之且成為大多數國人共識的。
北平解放后,1949年4月28日,北京大學紀念五四籌備委員會寫信給毛澤東主席,請他回校參加五四運動30周年的紀念活動。雖然毛澤東因故沒能到會,但是在30日回了信并“慶祝北大的進步”。
解放后第一個校慶,北大做了比較隆重的準備,并且在校慶前的12月12日決定再一次邀請毛澤東回北大并為校徽題字。12月16日,《北大周刊》出版了第21期,1至8版全用紅字套印,是“慶祝北京大學51周年校慶暨師生代表會議開幕特刊”,壓題標語是“開好師生代表會議慶祝校慶”。頭版頭條是“紀念解放后第一次校慶”,第4版刊出的專訪“圖書館老職員暢談毛主席,服務最久的老工友話當年”是解放后最早的關于毛澤東在北大圖書館工作情況的報道。第二天,在北大三院禮堂隆重舉行了“51周年校慶紀念大會”,教育部部長馬敘倫和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徐特立到會講話。1950年3月17日,北大收到了中共中央秘書室送給北大的一封信,北大校長辦公室并轉全體師生員工同志們:寄上毛主席為北大校徽題字,敬請查收。
1950年4月20日,北大校務委員會又以北京大學全體師生員工的名義寫信,請毛主席為紀念五四而舉辦的五四運動史料展覽題字。4月21日,毛主席、給北大寫了回信:“祝賀‘五四’運動三十一周年,團結起來為建設新中國而奮斗毛澤東”。12月16日,北大校務委員會
第34次會議作出決定,當年校慶以舉辦展覽為主,不另舉行慶祝儀式。
1951年12月7日,湯用彤副校長提出把北大校慶日改為5月4日,認為校慶時間臨近期末,師生緊張不宜搞大的活動。從此以后,北京大學的校慶日就改在了每年的5月4日——一這就是北大110年校史后57年校慶日的由來。
1954年,北京大學度過了解放初最為隆重的校慶。一冊《北京大學1898~1954校慶紀念特刊》(校慶56周年、“五四”31周年、北京大學校刊編輯委員會編印,1954年5月出版),大紅封面,封內刊出油畫《五四運動》和北大紅樓的照片,扉頁為毛澤東題詞:“祝賀‘五四’三十一周年團結起來為建設新中國而奮斗——毛澤東”,不知何故缺少了“北京大學學生自治會五四籌備會”的題款,首頁照片“毛主席在校工作處”、“1952年院系調整后遷駐燕大校址的北大校門”。首篇文章為高教部部長馬敘倫《對北京大學的一點期望》,下面是馬寅初校長的《慶祝校慶五十六周年》。
接著具有重要影響的校慶是1958年5月4日的“北大六十周年校慶”,這天下午萬余名師生員工參加了“北京大學六十周年校慶紀念會”,會上最重要的是陳伯達講話,題目是《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批判的革命的精神繼續改造北京大學,建設一個共產主義的新北京大學》。陳伯達說:“在五四運動中,北京大學曾經站在運動的前面,有批判的革命的精神,當時中心的口號是反對帝國主義,打倒孔家店。后來以胡適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右派篡奪了北大的領導權,改變了北大的教學方向……北京大學的老教授大體上有兩個包袱:一是受西方資本主義沒落時期的教育,一是受中國封建意識的影響。不論在哲學、政治經濟學、歷史學、文學等方面都是這樣……我愿意向大家提出這樣的意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批判的革命的精神繼續改造北京大學,建設一個共產主義的新北京大學。”最后他用“共產主義的新北京大學萬歲!”的口號結束了演說。
當年的新聞報道這樣評述:“……它始終貫穿著新與舊,進步與反動、革命與反革命這樣兩條道路的斗爭。目前在興無滅資、自覺革命的口號下,全校師生的思想改造運動正在轟轟烈烈地進行。”——這些聲音讓北大60周年校慶過得緊張有余而歡慶的氣氛不足,像是預示著猛烈的風暴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