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麟主編的《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一書(人民出版社2007年12月出版)全面闡述了張伯苓在中國推進奧林匹克精神方面做出的杰出貢獻。國際奧委會主席雅克·羅格指出,每個人“看了這本書后會感到鼓舞,從中感受到一個充滿激情和信念的人所傳遞出的精神——奧林匹克運動不僅是競技體育,更是一種思想境界”。筆者在通讀此書之后發現,此書在論述中國與奧運會關系史上存在兩個問題值得商榷:一是在中國發行的出版物中,何時最早傳遞了現代奧運會的信息;二是中國最早在何時提出了申辦奧運會的動議。
關于在中國發行的出版物中何時最早傳遞了現代奧運會的信息,是一個饒有興趣的問題,也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問題。《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一書認為:“1900年7月在上海出版的《中西教會報》上,已有了關于法國巴黎召開第二屆奧運會的消息報導。在其中的‘時務摘要’欄目,曾以《法國觀賽人眾》為題,間接地向我們提供了巴黎奧運會的比賽信息”(《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第18頁)。這一看法可稱之為“1900年說”,是由蘇州大學體育學院羅時銘教授最先提出并詳加論證的(《奧林匹克運動傳入中國時間考》,《體育文化導刊。》2004年第12期)。后來,他在2005年出版的《奧運來中國》一書中又加以重申(《奧運來到中國》,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20頁)。郭怡在2006年出版的《奧林匹克演繹的教育文化》(浙江大學出版社)一書,王力宏在2007年出版的《文化視野下的奧林匹克》(北京體育大學出版社)一書,都采納了羅時銘提出的“1900年說”。筆者認為此問題實有必要討論。
《中西教會報》庚子六月(公歷7月)第67冊上“時務摘要”欄目中,以“法國觀賽人眾”為題的報導:“西貢五月十二號(公歷6月6日)來電云:巴黎賽會,各院安置與賽各物,現將告竣。每日入內觀賽之人,實繁有徒,以故頗形擁擠云。”筆者認為:第二屆現代奧運會1900年5月20日至10月28日在法國巴黎舉行,第五屆世博會于同年4月15日至11月12日也在巴黎舉行,這里提到的“巴黎賽會”是指世博會(當時在中國常將博覽會稱之為“賽會”)。首先,從相關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各院安置與賽各物,現將告竣”,“各院”是指布置的展廳,“與賽各物”是指參展的物品。其次,還可以從當時在巴黎舉行的第二屆奧運會實際運行的情況中得到證實。這屆奧運會由于未受到博覽會組織者的重視(當時博覽會是主體),以致奧運會的比賽項目、場地均無周密的安排,原來承諾修建的專用體育場地未兌現,以致比賽場地分散。田徑比賽被安排在巴黎市區原賽馬場舉行,這里林木叢生、土質松軟、跑道不平,場內設施幾乎一無所有。在博覽會的宣傳材料上,只有在“提高工人思想與道德”這樣的標題下,才提到了體育比賽,公眾并不了解與世博會同時舉行的奧運會。從留傳下來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參觀比賽的人并不多(詳見李艷翎主編:《奧林匹克運動全書》,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1年版)。這樣,不可能出現觀賽之人,“實繁有徒,以故頗形擁擠”。筆者認為,《中西教會報》的有關報導反映的是世博會的情況,而不是奧運會的情況,“1900年說”不能成立。
在中國報刊上報導有關現代奧運會的消息,要到1904年。根據筆者目前查到的資料,《萬國公報》1904年第191卷“時局一覽”欄中刊登的《圣路易大博覽會之游記》中,報導了1904年世博會與奧運會在美國圣路易斯同時舉行的情況:“體操院一切賽力法皆備,而希臘賽人時代之亞力必嬉戲會,亦在其中。”這很可能是中國報刊上關于現代奧運會的最早的信息。其中“亞力必嬉戲會”當為奧林匹亞運動會。文中提到的“體操院”是指與現代奧運會有關的體操展廳。有趣的是文中有“賽力”與“賽人”之別。將奧運會冠以“嬉戲會”之名,把它看成一種娛樂活動,合乎當時的語境。在清末中國把一些體育活動皆視為嬉戲,如將滑冰運動稱為“冰嬉”。在這篇報導中還提到“又有賽馬之場或騎或車,具地可容二萬七千人,而大體操會則演說養生之理甚詳焉。”這里提到的大體操會當屬奧運會的一項活動,在其中還穿插養生(健康之道)的演說。報導具體記述了奧運會的部分情況,還透露了奧運會起源于古希臘這一信息。
中國何時曾提議申辦奧運會,對國人來講也是一個甚為關心的問題。《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一書認為,1945年9月7日在重慶召開的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上,與會者一致同意約請1952年第15屆奧運會在中國舉行,并委托張伯苓和王正廷負責向政府商洽,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正式“申奧活動”(《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第33頁),郭怡在其所著的《奧林匹克演繹的教育文化》一書中也持同樣看法(《奧林匹克演繹的體育文化》第258頁,第273頁)。筆者認為這種看法不準確。查閱相關的報刊,在1945年9月7日前三個月(1945年6月1日)在重慶召開的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理監事會議上,討論今后五年工作計劃時,其中一項是約請世界運動會戰后在華舉行。這在《中央日報》6月2日第三版上,《大公報》6月2日第三版上均有報導。另據《大公報》1945年9月8日第三版上一則報導稱,9月7日體協理事會會議曾約請1952年世運會在我國舉行,推張伯苓和王正廷與政府商洽(《中央日報》,沒有體協召開相關會議的報導)。筆者認為在9月7一日體協召開的會議中提出申辦奧運會實為再議。6月1日申辦奧運會是在抗日戰爭即將勝利的形勢下提出的初議,而9月7日的再議是在抗日戰爭已經取得勝利,中國國際地位大為提高的形勢下再次提出的。由于當時國民黨政府持消極態度,申奧計劃未能付諸實現。
(《中國奧運先驅張伯苓》,孫海麟主編,人民出版社2007年12月版,80.00元)
(本文編輯: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