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舶來植物的命名

摘 要：明清時期中國引種了大量的外來植物，它們被稱為“舶來植物”。因為植物品種繁多，以及中國各個地區(qū)方言有所不同，所以出現(xiàn)了很多“同物異名”或“同名異物”的現(xiàn)象，使人們常混淆不清，給農業(yè)、中藥學等帶來了諸多不便。鑒于此，本文對明清時期的14種舶來植物的名稱作了初步的考證。

關鍵詞：明朝，清朝，舶來植物，命名

“舶”字在《辭海》中的解釋為航海大船。顧名思義，舶來植物就是指從國外進口的植物。農史學家石聲漢在《中國農學遺產要略》中說，各個民族各個國家相互接觸，相互交流，便引入了外族或外國的植物品種。同時，這些植物的傳入對中國農業(yè)和飲食也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因此，對外來植物的名稱以及其來源進行詳細的考證和研究，可以加深對中國古代植物遺產文化的了解。

一 舶來植物的命名

1.冠以特殊字的舶來植物

石聲漢在《中國農學遺產要略》中說，引入的植物命名時，常借用中國近似植物的名稱，前面另加一個和幾個字標明其來歷。[1]

(1)明朝時期

在明朝習慣把與外國有關的稱為“番”，因為“番”表示從“舶番”（外國海船）帶來的，比如稱外國“番邦”。因此，那時候很多源自外國的植物名稱前常加上一個“番”字。例如番椒、番薯、番茄、番荔枝、番豆等。

番椒：又名辣椒（Capsicum frutescens L.），起源于南美洲。約在16世紀末傳入中國，（明）高濂寫的《遵生八箋》（1591）中對番椒有較詳細的描述：“番椒，叢生，白花，儼似筆頭，味辣色紅，甚可觀，子種。”[2]文獻表明，在明代末年傳入中國的還有朝天椒、牛角椒、燈籠椒。關于辣椒傳入中國的途徑，[3]中國農業(yè)科學院蔬菜研究所編《中國蔬菜栽培學》中提出有兩條，“一經(jīng)‘絲綢之路’，在甘肅、陜西等地栽培”，故有“秦椒”之稱；“一經(jīng)東南亞海道，在廣東、廣西、云南栽培”。現(xiàn)西雙版納原始森林里尚有半野生型的“小米椒”。[4]藍勇認為，番椒在明清之際傳入中國，沿嶺南、貴州傳入四川和湖南地區(qū)而形成長江中上游辛辣地區(qū)。[4]

番薯（Ipomoea batatas（Lam.）L.）：旋花科甘薯屬栽培種，一年生或多年生藤本植物，又名金薯、朱薯、玉枕薯、山芋、甘薯、地瓜、紅苕、白薯、紅薯等，原產中、南美洲，主要用作糧食和蔬菜。宋元以前文獻中屢見“甘薯”的記載，但那時所說的甘薯是薯蕷科植物的一種，而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甘薯則是旋花科植物，明萬歷年間傳入中國，因其形似中國原有之薯蕷科的甘薯，有人便稱之為甘薯，久而久之，甘薯一詞幾為旋花科的番薯所獨占。

番茄（Lycopersicon esculentum Mill.）：茄科番茄屬，草本植物，又名番柿、六月柿、西紅柿、洋柿子等。原產南美洲安第斯山地帶。中國最早記載見于（明）王象晉的《群芳譜》：“番柿，一名六月柿，莖如蒿，高四五尺，葉如艾，花如榴，一枝結五實或三四實，一樹二三十實，……來自西番，故名。”[2]據(jù)說番茄開始由西方的傳教士從東南亞引入中國南方沿海一帶栽培。后來東北、華北地區(qū)才逐漸種植，作為食用。在清朝末年和民國時期只是在大城市郊區(qū)有少量栽培，建國后才發(fā)展成為中國重要的蔬菜之一。因為它的果實顏色紅艷，形狀猶如中國的柿子，加上是從西方國家引進的，所以又被稱為“西紅柿”。

番荔枝（Anona squamosa L.）：又名佛頭果，番荔枝科番荔枝屬，半落葉灌木或小喬木。果實清甜，有特殊氣味，根葉可入藥。原產熱帶美洲，明末清初傳入中國。最早見于《臺灣府志》（1614）。[5]現(xiàn)主要分布在臺灣、福建、廣東、廣西和海南等省區(qū)。因為其果肉和外形都與中國的荔枝相似，又是從外國引進的，所以被稱為“番荔枝”。

番豆：亦稱花生(Arachis hypogaea L.)、長生果、落花生、落地松、萬壽果、無花果等，是一種人們喜愛的食品，也是一種重要的油料作物。分小粒型和大粒型兩種，小粒型最早記載見于元末明初賈銘的《飲食須知》，大粒型是清代引進的，原產南美巴西。《三農記》(1760)卷12亦云：“番豆，乃落花生也。始生海外，過洋者移入百越，古因此名。初時為果，今湖田沙土遍植。”由此可見，番豆就是指花生。近代以前中國花生種植品種皆為小粒種。19世紀80年代后美國傳教士將大粒花生引入山東蓬萊，使蓬萊成為大粒花生的主要產區(qū)。但是，《人民日報》1962年2月27日報道：1961年8月，江西省考古隊在陜北地區(qū)的兩座原始社會晚期的房屋遺跡中發(fā)現(xiàn)四顆花生種子。還有一個旁證，在16世紀初中國的花生傳到葡萄牙，歐洲曾把花生叫“中國堅果”。[6]由此看來，認為中國原產花生、后代又傳入也是可能的。

(2)清朝時期

清朝時期，大量的外國物品從西洋來到了中國。于是大多數(shù)舶來物名稱前都被冠以“洋”字。比如洋傘、洋槍、洋火等等。因此，清朝引進的絕大多數(shù)舶來植物名稱前也冠以“洋”字。例如洋芋、洋白菜、洋姜、洋槐等。

洋芋：學名馬鈴薯（Solannum tuberosum L.），因為它與中國的芋頭相似，又是從外國引進，所以被稱為洋芋或洋山芋。現(xiàn)在中國絕大多數(shù)地區(qū)稱之謂為土豆。馬鈴薯起源于南美和智利，據(jù)考證最早利用它的是秘魯印第安人。馬鈴薯傳入中國是在17世紀前期，據(jù)翟乾祥《華北平原引種馬鈴薯和番薯》一文認為，馬鈴薯傳入中國的路線有兩條，一條是清朝時，從南洋群島傳入閩粵；另一條是從海外直接傳入京津地區(qū)[2]。四川《奉節(jié)縣志》也談到：“乾嘉以來漸產此物，然尤高低土宜之異……”（《植物名實圖考》卷6）此物即指馬鈴薯。

洋白菜：學名甘藍(Brassinca oleracea L.)，又名包菜、圓白菜、蓮花白、結球甘藍等。十字花科，蕓苔屬中能形成葉球的變種，一、二年生草本植物。原產于地中海沿岸，據(jù)蔣名川的考證，甘藍傳入中國是在清康二十九年（1690年），比《植物名實圖考》記載的年代早158年。因為甘藍其色為白色，又源自從海外，所以從清朝開始就有人稱其為洋白菜。

洋姜：又叫菊芋（Helianthus tuberosus L.）、良姜、山姜，姜不辣等。地上為菊，地下為芋，為多年生草本植物。葉長卵形，頭狀花序，秋季開花，塊莖紡錘形。原產于北美洲，17世紀傳入歐洲，后又傳入中國。

洋槐(Robinia pseudoacacia L.)：又名刺槐。豆科，蝶形花科刺槐屬落葉喬木，一種觀賞植物。原產北美，19世紀引入中國，黃河、淮河流域廣泛栽培，多見于平原及低山丘陵地區(qū)。

凡以上述的，并不是預先定下的法則，讓大家遵照執(zhí)行，而只是就已積累的品種大致總結出來，因此，不能說明全部情況。例如，洋蔥，其冠以“洋”字，極易讓人聯(lián)想是清朝引種的植物。其實，洋蔥在唐朝就在中國栽培了，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了許多西域物產，洋蔥是其中之一，不過其名曰“胡蔥”。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云：“蒜蔥，按孫真人食忌作胡蔥，因其根似胡蒜故也。欲稱蒜蔥，正合此義。”此說蒜蔥當是洋蔥。同時外國學者H.J.Nlotie在研究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時也提到洋蔥是在清朝之前引種的。[7]由此看來，洋蔥在中國種植歷史悠久，據(jù)考證應該不是從歐美引進，更不是日本引進的，倒是中國的胡蔥傳到日本后，被日本植物學家定名為洋蔥。

2.不冠以特殊字的舶來植物

玉米（Zea mays L.）：禾本科玉米屬植物，原產美洲的墨西哥、秘魯。中國古代稱番麥、御麥、玉麥、包米、珍珠米、棒子等。最遲明代傳入中國。嘉靖三十四年（1555）《鞏縣志》已有“玉麥”的名稱，但明確而詳細的記載則見于嘉靖三十九年（1560）甘肅的《平?jīng)龈尽肪?1：“番麥，一曰西天麥，苗葉如蜀秫而肥短，末有穗如稻而非實。實如塔，如桐子大，生節(jié)間，花炊紅絨在塔末，長五、六寸，三月種，八月收。”[5]此外，（明）田藝衡《留青日札》和李時珍《本草綱目》均有記載。

向日葵(Helianthus annus L.):亦稱西番菊、迎陽花、葵花等，原產北美。在中國最早見于1621年（明）王象晉所著的《群芳譜》，稱西番菊。[5]1688年（清）陳淏子《花鏡》始稱向日葵。

菜豆（Phaseolus vulgaris L.）:又稱四季豆、時季豆、蕓豆、四月豆、梅豆、聯(lián)豆、架豆等，

為豆科菜豆屬栽培種，一年生草本植物。具有糧食、蔬菜、飼料等多種用途。原產于美洲，16世紀初傳入歐洲，后來傳入中國。中國自明后期曾多次引種，《本草綱目》和《三農記》都有記載。

菠蘿（Ananas comosus (L.) Merr.）:別名鳳梨、王梨、黃梨。鳳梨科鳳梨屬多年生常綠草本果品栽培植物。原產南美巴西，16世紀初，熱帶各國相繼引種。亞洲最早是由葡萄牙人引入印度（1550），后又傳入菲律賓和印度尼西亞。17世紀初（1605）葡萄牙人將菠蘿苗帶入澳門，后經(jīng)廣東傳入福建和臺灣。廣東《東莞縣志》（1639）和臺灣林謙光的《臺灣紀略》（1687）都有黃梨的記載。約在18世紀末傳入廣西，19世紀初傳入云南。[5]

煙草（Nicotianatabacum L.）:茄科煙草屬葉用一年生作物。原產中南美洲，人類已有1500多年使用的歷史。后經(jīng)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傳至歐洲和世界各地。傳入中國時稱“淡巴菰”，這是印第安語煙草的音譯。中國最早紀錄煙草的文獻是[明]張介賓的《景岳全書》：“此物自古未聞，近自我明萬歷時始出閩、廣之間。” [5]因為此種植物在吸食的時候，要用火點著，吸食之人吞云吐霧，因此得名“煙草”。又因為長期吸食煙草的人還會上癮，所以它的別稱還有相思草、金絲煙、芬草、返魂煙等。

舶來植物的定名和名稱的統(tǒng)一對中國植物的引種馴化、農學、中醫(yī)學等領域都具有重大的意義。只有弄清楚了這些外來植物的起源以及其適應怎樣的生活環(huán)境，才能更好地栽種和開發(fā)。

參 考 文 獻

[1] 石聲漢. 中國農學遺產要略. 北京：農業(yè)出版社，1981.

[2] 章厚樸. 中國的蔬菜.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88.

[3] 中國農業(yè)科學院. 中國蔬菜栽培學. 北京：農業(yè)出版社， 1990.

[4] 藍勇. 中國飲食辛辣口味的地理分布及其成因研究. 地理研究，2001，20（2）:29-237.

[5] 王思明. 美洲原產作物的引種栽培及其對中國農業(yè)生產結構的影響. 中國農史， 2004（2）:16-27.

[6] 張銘哲，高明乾. 有趣的植物. 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 1980：38.

[7] Nlotie H J. notes relating to the flora of Bhutan XIX，kobresia(cyperaceae). edinb Journ Bot，1993，50(1):60-80.

王鳳產：河南師范大學學報編輯部，453007

高明乾：河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453007

呂爰羲：河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45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