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與當代歌詞之比較

【摘要】愛情，是一切文學創作的永恒主題，所以不同時代對自由純真愛情的追求始終是一脈相承和一成不變。比較宋詞與當代歌詞，當代歌詞不但沒有繼承宋詞表情達意的傳統，而且嚴重偏離表達真情實感這一詩歌創作軌道。

【關鍵詞】宋詞 當代情歌 表情達意

兩首詞，第一首是宋代豪放派鼻主蘇東坡的悼亡之作，第二首是當代情歌歌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昨夜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江城子》）

談情容易說愛不難，緣份未去難捉摸，情到深處沒有怨尤，有你的笑容也足夠。怎能強求天長地久，相知不一定能相守，愛得越久越寂寞，如果還再乎自由，付出越多越失落。我不會勉強去挽留，愛得越久越寂寞。但愿我能學會灑脫，相思越濃越沉默。唯有喝下這杯苦酒，再忘記你的溫柔。（《愛得越深越寂寞》）

蘇詞僅66個字，涵蓋了豐厚的內容：往事追憶、個人感懷、夢中相會、千里遙寄。作者展開浸透血淚的想像羽翼，超越時空，遠譬近喻，寄托了深深的哀思。他與妻子雖十年永訣，但對人世間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真情卻是體味真切，亡妻的倩影夢魂牽繞、揮之不去。全詞虛實相映相襯，景物、肖像、細節描寫相得益彰，可謂筆法靈活多變。

這首當代情歌，沒有具體的意象，沒有情感的觸媒，只是一味地自我安慰、嘆惋、哀怨、反省。透過語言組合，順著莫名其妙的感情流程，隱約感覺到這是一位在愛情上嚴重受挫而不移情、無可奈何又故作瀟灑的失戀者之作。全詞流露出愛與怨交織的矛盾情緒，并努力訴諸讀者。但給人的感覺是纏綿有余且有做作，情感復雜卻主線不明。應當承認，不同時代對自由純真的愛情追求是一脈相承的，但比較起品位的雅俗、境界的高低和情感的真偽時，后者不如前者。

一、歌詞的情感內容應該真實而摒棄虛偽，追求健康而反對平庸

愛情是一切文學創作的永恒主題，好的愛情詞作，是人生歷練的真實反映，是抑制不住的衷腸傾訴。縱觀宋詞，雖然多抒寫的是一己的悲歡離合，卻能自然而真實地感動他人。宋詞除了重情，尤重人性開掘，求心靈凈化，更善于把誠摯的情感向讀者和盤托出。我們讀柳永的《雨霖鈴》、李清照的《聲聲慢》、秦觀的《鵲橋仙》等，就會真切地體驗到，愛情是一種感受，一種幸福，是心心相印、生死相知相伴，是牽腸掛肚的思念。古人曾對音樂作過如此闡釋，“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同理，歌詞創作或緣于事，或發于人，或引于物，或生于景。這種情感浸漬了生活的汁液，又十分自然地滲透于客觀敘寫中，它才能調遣讀者與聽眾的各種感官，使其與作者同呼吸共命運，身不由己地受到作品的感染。我們當代的情歌，大多內容空虛、蒼白，充溢著矯情、傷感。“愛”字不能總掛在嘴頭上，它不是漂亮標簽，而是實實在在的付出。優秀的詞作都有血有肉，飽滿而豐富，盡管一些幻化、虛擬的事物有時也能體現作者的精神主體的要求，但它畢竟距離現實遙遠而顯得模糊。歌詞作為一種大眾喜聞樂見、最能傳情達意的文學樣式，一經傳唱，最能反映廣大人民群眾的愿望。由此，我們的創作態度一定要嚴肅認真，作品要植根于生活，源于自己對生活的真實感受；要摒棄一切功利思想，不要為迎合一部分人的低級趣味，或為追逐所謂的時尚，而粗制濫造一些偽劣作品，甚至在社會上產生不良影響。

二、歌詞的表現手法要曳多姿，最厭煩千腔一調的刻板模式

宋人很聰明，能在唐詩這座幾乎不可超越的高峰面前迂迴前進，在前人的基礎上將宋詞發展、輝煌起來，最終以唐詩宋詞并稱而名垂后世，這算是文學上繼承和創新的最好典范。宋詞起初是配樂的，每首樂曲都有調名，而且都有曲譜。依照既定的曲譜填詞，必然受制于字數、句數、行數、平仄、韻律等要求的框定。而且詞牌不同，詞的取材、風格也不盡相同。可見，宋詞的創作很艱難。盡管如此，在宋詞中，寫景狀物、議論抒情、托物言志，寓情于景等方法以及各種修辭的巧妙運用，應有盡有，有的甚至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以李清照的《點絳唇》為例：“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劃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總共41個字，全用白描手法，把一個可能剛剛及笄、但并未脫離稚氣的閨中少女的活潑、機敏的性格刻畫得活靈活現。最精彩的一筆是：當這位少女自覺失態而慌忙躲避時，卻又生好奇，靠住門框回頭看。怕見生人又想知道生人是誰，這就意味深長了。“青梅”一詞用得最為絕妙，既以此為道具掩飾其羞澀之態，又暗指青梅竹馬的情人。淘氣中顯出純情，乖巧中透出可愛。全詞敘事中運用了細節、神態、動作描寫及烘托、雙關等手法，把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愛情朦朧向往的微妙情緒，表現得惟妙惟肖。相比之下，當代的一些情歌就顯得刻板，單調。內容上除了熱戀、相思、發誓外，形式也多是將敘事直接融入抒情議論中，很少將各種方法綜合運用，缺乏靈動、生機。其實人們對愛情的感受不同，反映的角度、表現形式也應隨之變化。時至今日，我們既遠離了宋詞的束縛，也有了廣闊施展才能的天地，在詞作中應該說是可以揮灑自如，但縱觀浩如煙海的當代情歌，卻少有能跟宋詞相媲美的，不是靠演唱者搔首弄姿、裝腔作勢的演唱，就是靠燈光、音響和商業化的包裝，所以我們當代的歌曲總是在風靡一段時間后變老，再到被人遺忘。事實上，真正有生命力的詞作是經得起時空考驗的，就如宋詞，傳唱至今、經久不衰。因此，借鑒先人，推陳出新，也該是當代情歌的一個創作方向。

三、歌詞的取材應該擴大社會視野，打破個人的狹小生活范圍

題材的多樣化，是社會多樣化的反映。宋詞取材廣泛，征夫、思婦、懷春、惜春和歌頌、鞭撻、抗爭、追求，包羅了人生眾相和社會百態。“紅香翠軟，金玉堂皇”的詞風雖然稍有庸俗，但仍不愧為宋詞中獨樹一幟的奇葩。如艷詞作最多的柳永，他對那些從肉體到精神被戕害的最下層的風塵女子，飽含同情，并用細膩的筆觸和至情至性的人品為這些愁苦的弱女子抒寫心聲。可以說宋詞將個人情感與社會制度、國家命運緊密地結合了起來，將愛情賦予更深廣的時代意義，并表現出崇高的思想境界和純真的人性人情。陸游的《釵頭鳳》是對封建禮教的血淚控訴，那分別連用的三個“錯”字和“莫”字是其悔恨莫及、萬箭穿心的見證；李清照的《聲聲慢》是追憶、失望、家仇、國恨等各種情感郁積一體，并將無盡的愁緒、不了的惆悵一起化作孤鴻哀鳴、綿綿秋雨……我們當今的愛情詞作取材就顯得狹窄，幾乎千篇一律、如出一轍。創作上顯示出公式化、概念化，不是情場失意大發感慨，就是如泣如訴的單相思。其實愛情不只是情感的宣泄，也是對真善美的追求，更包含著沉甸甸的人生思考和責任負荷。所以，詞作者要多熟悉生活，多了解大眾，不要囿于一己感受的狹小天地，多創作一些代表廣大人民心聲的作品，讓愛情之花汲取多方營養長得生機勃勃，絢麗多姿。

四、歌詞的語言表達更凝煉準確，結構形式自由但也不能排除章法

宋詞，雖說是“詩余”，但并不比詩的規定遜色，尤其是對語言運用更為講究。宋人在嚴格的規矩中填寫自己的所需所求，在字詞選用上特別艱難，特別慎重。這與宋詞凝練含蓄、富有表現力的語言風格有密切關聯。李清照的“人比黃花瘦”，之所以成為千古傳誦的名句，是由于詞人以花喻人，人花相映，善于傳達在特定環境中特定人物的特定情感。詞中景物描寫極符合人物身份和心理，遣詞造句毫不費力而又貼切自然，足見詞人藝術功力之深。而現代歌詞，在語言運用上可以說是海闊天空——歌詞的長短、句數、字數等方面都沒有嚴格限定。但歌詞畢竟屬于詩的范疇，應該講究一點節奏、韻律，演唱起來才會有和諧美。必須承認語言是在運用中不斷發展豐富的，但是也不能打著創新的幌子而生造詞、濫用詞。很多詞作不講章法，不求語言形式勻稱、整齊而隨意連綴，更不講究語法規則要求，這是不應該的。語言是約定俗成的，具有公共性，也是被勞動實踐證明了的經驗結晶，我們應該在遵循漢語言習慣和語法要求的基礎上提倡有創意，有突破的語言運用。如果僅為所謂的標新立異或故作高深，也就失去了詞創作準確形象傳達情感的意義了。因此，我們既要保持祖國語言的純潔性，規范使用語言，也要尊重詞作的創新性，需要將二者和諧地統一起來。

祖先富足自然是好事，我們總不至于端著金碗出外沿街乞討殘羹冷炙。因此，弘揚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文化，提高國民的文化素質和審美情趣，仍然是我們亟待解決的問題。而傳承文明，圖謀發展，也是我們詞作者的努力方向。愿無愧于先人的優秀詞作越來越多，更愿超出先人的優秀詞作越來越多。

★作者簡介：翟鳳舉，河北省張北一中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