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中生在記敘文中敘寫的雖是生活真事卻沒有真情流露,其根本原因是寫作主體的缺失,即學生缺少對“自我”的認知。“內省反思”“自我知覺”“因果歸因”是從心理學角度認知“自我”、豐富“自我”的方式,也是讓“我”回歸文本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內省 寫作主體 自我知覺 因果歸因
我整理著書,門吱嘎開了。母親用平常而又陌生的話語說:“放學了。”“嗯。”只是看了一眼她。我注意到她看著我,用迫不及待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能喊她一聲那好久沒有聽過的聲音——“媽”,但我終究沒有叫出來,只顧整理著手中的書籍。她看了好久才轉身合上了門。我當時有種莫名的生疏感,可能是相離太久,突然回來而卻沒有心理準備。當他們沒回來時,我是多么希望他們能在我身邊,哪怕只是我放假回來看著他們叫一聲爸、媽。
吃飯了,爸爸叫我,我淡淡的應了一聲。吃飯時,客廳里只有筷子與碗敲擊的清脆聲,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和小時候一樣,把那些好的菜往我碗里堆。我想要說我自己來夾,但終于咽下去了。心想,我都這么大了,可在他們眼里我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一抬頭便看著父親盯著弟弟滋滋有味的吃相而流出的會心笑容。這種氣氛,這種場面,這種面容,是那樣熟悉而又陌生。有三年了吧!我們一家有三年沒有在同一張桌上吃飯了。也許我心里有些生恨,恨他們平常日子怎么不會來。(丁樂《那人那事》)
這篇學生習作,內容雖真實可信,但只是簡單的現實克隆;語句雖質樸實在,卻缺乏生動的細節;主題表達明晰也不做作,但沒有打動人心的因素。記敘文的生命在于細節描寫,可本文人物的刻畫,幾乎全是客觀交待,沒有能表現人物內心世界的細節性文字。純客觀的交待,使人物刻畫平面化,使人物內在豐富的精神世界得不到應有的表現。“敘述缺少張力,只是現實的翻版”。文中寫的是“那人那事”,父母是什么樣的人?父母給與“我們”的愛的特點是怎樣?我是怎樣理解的?文中只作了一點客觀的交代,呈現不出任何想象的空間。
這就是寫作主體的缺失,即細節的真實和情感的真實沒有建立在“我”之上,學生缺少對“自我”的認知,我在文本中悄悄流失了。怎樣認知自我?豐富“自我”認知?學生需要學會走進內部心理世界。
一、學會內省反思
內省指個體向內部尋求答案,直接考慮其態度、情感和動機。在記敘文中直接記敘“我”在某種場合的情緒,可以使文章感情豐富,讓讀者能夠走進“我”思想和情感的內心世界,“我”可以更好的被了解。
訓練:讓學生在文本中描述他們自己,要么強調他們內心的思想感情,要么強調行為,或者兩方面都強調。
“你是不是有點苕啊你,天氣不好,你不知道上魚池找我,可以趕到長河去搭早班車,現在倒好,這么大的雨,硬是要到黃家口才能坐上車。待會你自己想辦法,我是不會送你,自作自受……”我低著頭噙著眼淚,憋著一肚子的氣,呼哧呼哧扒著碗里的飯。自己去就自己去誰稀罕你送。三下五除二整理完東西,摔了門,走了。可剛走幾步,才發現忘了換鞋。我站在那,是回去呢還是就這樣走了算了。回去吧,也許還沒到校,它就報廢了。
在家門口向母親張羅一聲,卻發現父親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接過母親的鞋心里暗喜,看來他是要送我去鎮上了。我換了鞋就走,父親快步走上來嗡嗡說:“東西給我。”我側過身用傘微微擋住臉,悄悄地幸福地笑了,現在開始后悔了吧,遞過沉重的書袋,驕傲的走在前面。
雨后的鄉路泥濘不堪,路旁的雜草劃濕著我的衣褲。“讓我在前面走吧”后面渾厚有力的聲音敲到我的心上。側過身,父親從后面趕上來。這時,我才發現父親并沒有打傘,我有些難過了。我想趕過去和他共撐一把傘,滑滑的路面,讓我退縮了心中的念頭。走在這個淋濕的身背為我踩出的安全小道上,之前的驕傲早就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你這不孝女,你自己偷懶,害得起早貪黑的人和你一起受罪,你為了維護心中那一絲所謂的自尊,勞累著愛你的親人,你這自私自利之人……”無情的聲音痛斥著我的行為,我試圖追上他,可他卻離我越來越遠。
來到父親停車的地方,上了車的后座,清晰看見雨水順著他的灰白發絲悄悄地落下,他的衣裳早沒一處是干的,雨依然在下。我偷偷地高高舉起手中的傘,溫暖的雨水一下子灌滿我的衣袖。“你的衣裳濕了沒有?”風雨中大聲的在前座問我,“沒關系的”。車穩穩向前行駛著,這樣的對話一直在風雨中回蕩。
其實,坐在前面的這個人,我很愛他。(顏歡《父親》)
生活中,父親整天辛苦操勞,很難和“我”有情感交流,“我”對于父親更多的只是一種敬畏。“我”不曾理解他愛的語言,也不曾想過“我”對他的真實情感。平常父親的說罵,“我”似乎習以為常。嚴厲的斥責,是他對“我”唯一的話語。父親在女兒心中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心口不一”,口中剛氣呼呼的說“我是不會送的”“一轉身已做好出門的準備”。他“刀子嘴豆腐心”,“自作自受”還沒讓“我”體會,就早已拿過“我”沉重的行李,解除了“我”的后顧之憂。行動是“愛”的最好語言。我“用傘微微擋住臉,悄悄幸福地笑了”這一如頑皮的孩子在哭鬧中得到心愛的玩具,有一種成功感。這種最初對幸福的理解,是“我”的自私自利嗎?文中作者通過“內省”,對“我”進行具體的分析。“東西給我”“讓我在前面走吧”“你衣裳濕了沒有”,習慣性的問話,卻讓“我”一次次感受著父親的關愛。“走在這個淋濕的身背為我踩出的安全小道上”,在風雨中我的心靈受到沖刷。愛停留在了父親的灰白發絲中,他給人“安全”帶來“溫暖”。愛停留在“我”為父親高高舉起手中的傘上,愛不是用嘴來說的,而是用行動去表達的。這是內省之后對幸福的更深的理解。
內省反思不是無限制地宣泄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而是展現自己的責任心,表達健康真我。作文即做人,真誠地抒寫美好的情感,可以陶冶寫作者美好的情懷,培養人的悲憫心、寬容心和責任感。所以在寫作和生活中要培養建立起全面、客觀、辯證地看待世界的思維習慣和意識。
二、提高自我知覺
“個體開始了解他們自己的態度、情緒以及其他內部狀態部分是通過從他們對他們自己外部行為的觀察,以及或該行為發生的環境推斷出來的。”“人們往往只是通過觀察他們自己的行為來獲得自我認識,并得出為什么會產生這種行為。”(貝姆語)
訓練:觀察“我”的生活——有意應接外物、常持觀察態度。示例:
我看這位少女的長眉已顰蹙得更緊,眸子瑩然,像是心中很著急了。她的憂郁的眼光正與我的互相交換,在她眼里,我懂得我是正受著詫異,為什么你老是站在這里不走呢。你有著傘,并且穿著皮鞋,等著什么人嗎?雨天在街上等誰呢?眼睛這樣銳利的看著我,不是沒懷著好意嗎?從她將盯住著在我身上打量我的眼光移向著陰黑的天空的這個動作上,我肯定地猜測著她是在這樣想著。(施蟄存《梅雨之夕》)
故事中的“我”是個男性職員,在一個雨天回家的路上邂逅了一位沒有帶傘的少女,情不自禁的產生了種種遐想。本段文字就是在雨未停,天已晚,人力車絕跡的情境中,“我”對“少女”的別有意味的觀察。“我”不但觀察到了她的憂悶,而且也在觀察她會如何看我,這種迂回層疊的視角背后就是人物深層的主觀“我”之意識。
直接感受過后,然后利用“隨筆”陣地,學寫觀察手記。要強調的是作文所需要的觀察有別于科學實驗的觀察,它不是觀察的客觀性,而恰恰是每一個觀察主體的主觀性。讓學生隨時隨地留意觀察,將環繞于四周的外物一一落入自己眼中并留在自己筆下。我們“觀察”生活,不是簡單地描摹生活場景,而是要挖掘生活深層的寶藏,意蘊。這就需要學生面對繽紛多彩的世界煥發出一種個體性的生命活力,形成獨特的感悟和獨特的認識。
我握著鐵鍬站在田埂上挖溝排水,一抬頭看著父親挑著一擔水艱難地走過來了。
他左手扶著扁擔,右手有節奏地擺動。父親走了這么久,還沒有換肩,他的肩膀是寬厚的、堅實的。但他的呼吸卻有點急促了。他的胸脯隨著那一呼一吸而起伏著。忽然,他踩到一塊磚頭上,身子猛然一側,桶里的水蕩了出來,我心一驚,剛想過去扶父親一把,但他立刻站穩,扶了扁擔,又邁開了步伐。
我的心那一刻仿佛也跟著父親的身體傾斜,也隨著水桶來回顫悠,父親啊,曾記得當我還是兒時,您也是這樣挑著水桶慢慢地走著。而我則跟您穿梭在水桶之間,不時地把小手伸進桶里感受水的那份清涼,又不時地撞您那高大魁梧的身體,您總是笑咪咪地望著我,任憑我撞來撞去而自己卻巋然不動。父親啊,那時候您就是我心中的大山,而如今您依然高大,但您的兩鬢已斑白,您的臉上也已爬上了歲月的年輪。是啊,父親您老了。
我放下鐵鍬跑過去,對喘著氣的父親說:“爸,讓我來挑吧!”父親停止了腳步,微笑地望著我,眼睛里深藏著慈愛和信任,我也看著父親,父子之情在相互凝視中交融。這時,疏忽而久的我驀然發現自己已和父親是一樣的高大了。“爸,還是讓我挑吧!”父親慢慢地把擔子放在地上,然后由我挑上。我的肩膀上猛然加重了,我深吸了一口氣,用足勁,猛地挑起擔子,向前走去。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我肩上不是擔水的壓力,而是生活付與我的千斤重擔。
父親雖老了,但他挑慣了擔子,雖然腳步有些蹣跚,卻從不換肩;我雖然年輕,腳步穩當,但畢竟第一次,所以我不時地換肩,來減輕肩膀的疼痛,偶爾抬頭,發現用鐵鍬排水的父親已用信任的目光注視著我,臉洋溢著慈愛的笑容,那笑容是股無窮的力量,推動著我堅強地向前走去。(《接過父親的擔子》)
這位同學的可貴之處,在于及時捕捉特定時間出現的獨特的感悟,將自己的生活感受娓娓記來,自然平淡。他描寫的對象是平凡的,但有獨特的心靈感悟,流露出對生活深刻真切的感受。這里沒有詩意的語言,沒有豐富的文化含量,樸素的構思,但讀來有情有味。
自我知覺過程與內省過程類似,但它們之間也存在一個重要的差別。我們利用內省直接檢驗我們的態度、情感和動機;我們利用自我知覺通過分析間接地推斷我們的態度、情感和動機。
三、運用因果歸因
“人們對他們行為所做的是自我知覺理論的關鍵元素。形式上,這些解釋被稱為因果歸因。因果歸因是對為什么的回答。”人們對他們的生活事件所做的歸因構成了自我認識的重要來源。
我知道我開始愛上了陽光。是的!近乎瘋狂的愛著。雖然,這種愛只是卑微的暗戀。
每當我陷入癡情迷戀的狀態中的時候,草兄就會提醒我:“作為苔蘚,要堅守苔蘚的本分,因為你是生物界的貧者,你外形猥瑣丑陋,又是那么低微可鄙,你怎么會喜歡陽光呢?況且你生長在潮濕陰暗的地方,陽光根本不會過來,恐怕你連見他一面都是很難得。”(《等待》)
苔蘚為了追尋向往已久的陽光,不惜失去自己的生命。運用因果歸因,我們進行一下推測:是因為它感受到陽光的溫度,不甘心一生呆在這個潮濕陰暗的地方,還是艷羨其它植物受到的恩寵,希望能夠享有與綠樹和鮮花同等的待遇?“我”——一塊苔蘚,“生物界的貧者,外形猥瑣丑陋,身份又是那么低微可鄙”,在叢林深處,“我”永遠只是“低等植被”。陽光“溫暖、明媚,是所有綠樹和鮮花生長能源”。“看著在風中舞動著或俊朗或嫵媚的身姿受著陽光的‘熱吻’”,作為苔蘚的“我”夢想在這一刻燃燒,希望有一天能見到陽光。“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我這微不足道的生命”。為這“我盡量把身體往外蠕動”“年復一年”“一只貪玩的小兔踩到我的身上,我粘在它的腳上,任石子刺傷我的身驅,任小兔的腳把我踩得不成形”“終于我見到了富有生機的陽光,毫不顧忌自己的身驅已被分散瓦解”,不起眼的苔蘚在這一刻擁有了它的意義和價值。讀苔蘚其實就是在讀作者自己:不甘平凡的心境,執著追尋的勇氣。內心真實情感在文章里表現得淋漓盡致。
綜上所述,“說真話、訴真情”是記敘文寫作的生命;寫作主體“我”是記敘文寫作的靈魂。用“我”的筆,寫“我”的心,抒“我”的情,就會發現這個“我”的世界,遠不止那么一點點的邊際,它還是能牽動感同身受的許多人的思緒,連鎖這生活中的人性世界。我們通過“內省反思”“自我知覺”“因果歸因”考察“我”在情境中的情感,是讓缺失的“我”回歸真實敘述中的有效途徑。
★作者簡介:杜琴,湖北省洪湖文泉中學教師,高三語文備課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