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意義上的外資在中國的出現,是1979年惠普公司被基辛格推薦給鄧小平那一刻開始的。如果把尋找外資足跡的任務交給歷史學家,他們一定能上溯到先秦時期。在中國歷史上多次關于分裂時代的記載中,借助沖殺到江南的北方蠻族的視角,我們可以驚奇地發現自古以來就有大量外籍商人在中國活躍,鼎盛時期,廣州的外籍商人甚至數以百萬計。
中國人對跟外國人做生意一事,向來抱有復雜的情緒。在明代以前,總體而言是不卑不亢; 而自明代以后到1978年,則先是閉關鎖國,而后是被動地接受,而且,都跟政治聯系在一起。
這從某種意義上奠定了中國人對待外資的基本心態。從經濟角度說,改革開放的一個重要作用,在于還原了商業的本來面目,把它相對地跟政治區隔開來。如果沒有這種界定,無論惠普還是IBM,都無法在中國的市場上自由舞蹈,更別說日本企業在上世紀80年代大舉進入中國市場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文明的進步,也是政治智慧的成熟。
現代意義上的外資,在中國的發展經歷了大起大落: 從合資到獨資,從邊緣產業逐漸向核心產業靠近,從輸入產品與技術到輸出產品與技術。在落地手法上,外資先后經歷了從技術合作、設立辦事處到成立合資公司的演變,而近些年更是開始大量并購本土公司。其對中國市場的認識,也從一開始看重一般性資源(如人力、地皮等)到看重市場消化能力,逐漸倚重最重要的利潤產出基地,直到開始在這個市場上追求戰略性資源(如技術、專利、品牌等)。
從這種路徑中可以看出,外資對中國的認識與融入程度,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深化不斷加深。這種成熟,是在其付出了巨大代價之后獲得的,但整體上,外資在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成熟的發展階段。必須承認,在商業文明上比我們先進的歐美和日本的企業和資本,在中國的潛心耕作,讓它們獲得了大量的未來的戰略儲備。
然而,必須指出,中國企業對外資的認識程度,在整體上遠遠落后于對方,我們的企業非常容易走入妄自尊大和妄自菲薄的極端。研究機構和媒體,也常常輕易地抱著敵視的態度去觀察外資,并輕佻地慣用非商業情緒刺激眼球。
民眾情緒尚可理解,但企業如果也如此,就必須引起警醒。多少年來,我們習慣用政治思維衡量一切。比較中、日書店的書架上關于對方的書籍,可以發現,中國對日本研究多停留在政治、歷史、文化層面,重心再也沒有下移; 而日本對中國的研究之細致,足以令人瞠目: 大至國情與政治,小至礦藏與紡織,日本人對中國的研究,從商業角度來說,不僅是一種思維習慣,也體現了一個資源匱乏國家的務實態度。
改革開放初期,我們對待外資的態度整體上屬于“利用對方”。但現在,全球經濟格局調整勢在必行,就像商業歷史上發生過的那些案例一樣,我們必須轉變思維,應對挑戰,必須要真正虛心“向外資學習”。我們必須明白,中國在商業上是一個差等生,我們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在改革開放30年之際,抱著虛心的態度,從全球化和商業的視野,重估外資的價值,建設中國的現代商業文化,積累中國企業的管理智慧,是中國企業面對全球化競爭的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