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李淺予

青藏高原的生態屬于脆弱的冰凍圈結構，各個環節不僅相互制約，同時也極為敏感。多年前，一位科學家為了研究青藏高原江源的凍土、植被狀況，從山上挖了一小塊草皮帶回研究所進行分析。幾年后，當他再次來到那座山前，驚訝地發現，原先青翠的大山如今已是光禿禿一片。挖走一塊草皮竟毀掉了一座山，這讓那位科學家非常愧疚。

和大自然一樣，人類的脆弱也是由于敏感造成的。改革開放之初，由于城鄉之間的巨大差異，剛進城的鄉下人在面對城里人時，大多都比較脆弱。有位老鄉剛到省城打工不久，一次擠公交不慎踩到一位城里少婦的腳，被對方罵了句“鄉巴佬”，從此就變得精神恍惚起來，整天在村口手舞足蹈地大聲喊叫：“哈哈，我是鄉巴佬，鄉巴佬啊鄉巴佬……”

有時，城里人在鄉下人面前也會表現出脆弱的一面。有位城里親戚因參加斗毆被公安機關通緝跑到我們家避難。一次我在河里撈泥鰍，看到他后隨口跟他客套了一句：“我們鄉下不比城里，沒什么好東西招待你?！睕]想到，這句話竟讓這個身高一米九幾的壯小伙子突然哭了起來。那一刻我才明白，別看他整天一副快樂無比的樣子，其實內心極為敏感、脆弱。

現在有些孩子的脆弱更讓人擔心，鄰家女孩梅梅學習成績一直在班上排名第一。今年她正讀高一，一次月考意外考了個第二，成績單拿回家后，父母比她還緊張。她的母親曾偷偷告訴我，這幾天可把他們累壞了，他們不僅要時刻觀察女兒的神情，還要處處陪著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傷害了女兒。

“梅梅這孩子自尊心太強，這次她沒考好，為了懲罰自己，前幾天下大雨她站在雨里淋了半夜，我們都不敢拉她回屋，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現在電視上經常說孩子因為沒考好自殺的事，我們真怕她想不開！”一天傍晚，梅梅母親憂心忡忡地對我說。結果是就在之后的一天晚上，梅梅真的自殺了，幸好發現及時搶救了過來。

小時候，常聽大人講起這樣一個故事：古時候，有位大姑娘在河里洗澡，碰巧被一個路過的男人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當天晚上，她就上吊死了。那時年紀小，對這個故事我一直不太理解，長大后才明白，對于封建社會的女人來說，被男人看一眼私處就結束自己的生命是可以理解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嘛！她們的脆弱，源于封建思想的毒害。

幾乎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并且每個人脆弱的原因都不盡相同，但不管怎么說，人與人之間如果不能做到相互理解、相互尊重，那么就總會有脆弱的人受到傷害，盡管有些傷害完全是我們無意之中造成的；而對于那些并非由于我們的原因所造成的傷害，我們也應該及時伸出溫暖、愛撫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