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亮
普京謀求“重登寶座”,不過是一場權力保衛戰。
經濟出問題便換總理,這是俄羅斯政治的規律。1998年金融危機中,葉利欽曾5次更換總理。這樣做的好處是,總理的換人抵消了解決經濟問題不力的責任,百姓的不滿得到緩解,以總統為核心的政權便能穩如磐石。那么,當此次經濟危機中以普京為總理的俄政府表現乏力的時候,普京會如何“處理自己”呢?他會把自己“換”到總統寶座上嗎?
危機下的勢單總統
11月5日的國情咨文,被梅氏選在了美國新總統出爐后幾小時進行。這種時間上的選擇和梅氏針對美國的強硬言辭,都讓人們既熟悉又意外。熟悉的是,一貫對美強硬的俄羅斯從不缺乏對抗美國的決心和勇氣。意外的是,梅氏這位具有自由主義思維的總統沒有利用這個時機追求與美國的緩和。
但今時不同往日,俄財長庫德林一再預測油價維持在哪一個水平時俄經濟可平穩過渡,這一事實表明了油價探底給莫斯科帶來的壓力。
本月12日,俄聯邦委員會通過的2009年財政預算草案讓人信心不足,因為其作為收入基礎的油價仍被預測維持在90美元每桶的標準上,而現在看來這一預測太過理想化了。現在,俄羅斯老百姓關心更多的是,在金融危機沖擊下還會有多少人失業,物價還會漲到什么程度,盧布會不會貶值。所以,對美關系已無法像以前那樣吸引眼球了,盡管俄格戰爭結束了才3個月。
所以,在外交不能像以前那樣激起俄羅斯人的民族主義情緒的情況下,內政就顯得十分重要。而這也成了梅氏國情咨文引起廣泛關注的地方。
在保守思維盛行的俄羅斯政壇,由普京支持的梅德韋杰夫的自由主義觀念顯得十分罕見。盡管這種思維不被大多數人認可,梅氏仍堅持推動一系列自由化改革。他在國情咨文中建議,給予在議會中選票數達到5%-7%的反對黨派少量議席,還建議廢除政黨領導人的終身制。實際上,這些都與普京在不久前推行的改革方針出現偏差。
正是這種差異體現出梅氏的尷尬處境。普京雖將其扶上了總統寶座,但自己仍作為保守力量的領袖,控制著國家的發展軌道。梅氏雖貴為總統,但如沒有普京的首肯,卻又不能越“紅線”半步。如此一來,金融危機下被保守勢力包圍的梅氏,突然提出與其自由化建議格格不入的延長總統任期的建議,就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
反差為何發生
梅德韋杰夫建議將總統任期由4年延長至6年,并且已經于11日將同樣內容的憲法修正案提交給杜馬審議。12日,普京總理對此表示了支持。14日,杜馬一讀通過了該修正案。
杜馬原計劃將三讀過程集中在14日一天全部完成,以迅速通過對憲法的修改。但在俄羅斯共產黨這個杜馬中唯一帶有反對黨色彩政黨的抗議下,杜馬決定將三度程序分幾周完成。據《獨立報》稱,這種方案經過了梅氏統領的克里姆林宮的協商。

盡管如此,此次對憲法的修改仍是十分迅速的,與杜馬平時的拖沓作風形成了鮮明對比,這讓人產生一種特事特辦的感覺。而在年初,普京就是為尊重憲法才沒有同意繼續擔任總統,但現在他卻對梅氏提出的憲法修正案表示了支持。梅氏國情咨文中建議政黨領袖應定期輪換,但卻建議讓總統多干幾年。13日,《獨立報》又報道稱,普京將在20日舉行的“統一俄羅斯黨”大會上獲得該黨黨員身份,結束擔任該黨主席卻不是該黨黨員的奇怪現象。但在年初該黨建議普京入黨的時候,普京卻以“統俄黨”遠不是一個成熟政黨為由拒絕了該黨邀請。
這一系列反差說明一個問題,跟年初甚至普京8年執政相比,現今俄羅斯的形勢已經發生了太大變化。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普京之所以能享受70%多的超高支持率,就是因為他帶給了俄羅斯在“混亂十年”中失去的一切——國家秩序、大國尊嚴、生活水準。但仔細分析,這三個普京政權合法性源泉如今都已不那么突出了。國家秩序已經恢復,百姓希望看到的是對類似腐敗這種社會疾病的治理和經濟的高速發展;大國尊嚴的獲得靠的是對西方的強硬,但現在主要的矛盾是吃飯問題;生活水準的提高靠的是資源價格的高企,而現在好時候似乎已經過去了,60美元一桶的油價無法帶給俄羅斯人滿意的生活。
所以,普京的支持率面臨考驗是必然的。盡管俄羅斯10多年自由化后目前正處于歷史回擺的階段中,但其憲法畢竟規定了多黨政治和保障公民自由這些條款。所以,在這個當口,反對黨的蠢蠢欲動和民眾的不滿,就讓以普京為領袖的保守派感到芒刺在背。
于是,上面提到的那些反差就發生了。普京開始與“統一俄羅斯黨”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從反對修憲到支持,這些都是保守力量內部的重新整合。那么其直接目的是什么?就是讓普京早日重登總統寶座,而將經濟問題交予其他人負責。如此一來,普京可以接著享受民眾的支持,而國家的問題僅是下面具體負責人的問題。這就如同沙皇時期的俄羅斯百姓始終相信官員腐敗但沙皇是好的一樣。
經濟危機的影響
自民黨領袖日里諾夫斯基日前在接受采訪時曾表示,普京有可能放棄總理職位。這種說法,自然是在看到經濟危機給現有執政階層造成巨大壓力后提出的。俄著名政治學家馬伊諾夫表示:“經濟危機發生的時間恰到好處,它趕在普京利用巨大聲望開始加緊集聚權力的當口發生,這對俄羅斯社會的影響將是深遠的。”
歷史上,任何一次經濟危機都會引起國內政治和國際秩序的變動。就如同英國放棄金本位制度后發生的一戰、大蕭條和二戰一樣,東南亞經濟危機導致中國地位的上升和俄羅斯自由化改革的徹底失敗。眼下的這場金融危機也讓20國首腦坐到了一起,而且中國的地位再次上升。而經濟脆弱的俄羅斯也注定無法逃過此輪危機的洗禮,普京利用8年時間給俄羅斯設計的道路正在發生動搖。
在普京的治理下,俄羅斯州長已經改直選為總統任命,國家成立了大的產業集團來兼并過去私有化的中小企業和大企業股份,而且新成立的產業集團均由普京的親信控制。但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普京及其代表的權力階層要掌握政權。就如同這個月在莫斯科即將舉行的各大政黨的年度大會一樣,掌握政權的“統一俄羅斯黨”和“俄羅斯共產黨”可以奢侈地慶祝,因為他們靠手中的權力而掌握著許多資源,而那些小黨派的派對就顯得寒酸且門可羅雀,原因很簡單,他們在杜馬中沒有議席。
但是,金融危機正在改變這一切,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更何況他們經歷了10多年的自由化洗禮,權利意識極強。所以,普京謀求“重登寶座”,這不過是一場權力保衛戰。至于后面的戲將如何上演,我們拭目以待,最值得關注的就是俄羅斯國家制度未來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