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私語

兒子 6歲的時候對我說，媽媽，我長大了要跟你結婚。

我知道他們的老師正在給他們進行家庭概念的教育。但我心里還是充滿了感動。我說，兒子，這不可能。因為等你長大了，我就是個老太太了。

他說，那沒關系，你長得慢一點，我會長得快一點。

我說，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地方，有一個女孩子，她正在和你一起長大。到了有一天，你會碰上她。你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你。你們兩人都想天天在一起玩。這個女孩子，她才是你應該跟她結婚的人。

他問，她知道我在這里住嗎？我們什么時候會見面呢？

我說，她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把手指向天空，說，只有一個人知道。他會讓你和她走到一起。

這個人在東方被叫做月老，或者是緣分。在西方被稱為丘比特，或者是愛神。這是一個我們都應該對他心懷感激和敬畏，并且無條件服從的人物。

我把兒子摟在懷里，說，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這個女孩子，請你一定說給媽媽聽，帶給媽媽看，媽媽會為你高興。你記住，凡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媽媽也一定會喜歡。

兒子回答說，媽媽，我知道了。

兒子18歲的那年，第一次有個女孩子正式來做客。這女孩子是法國人，兒子在南京學中文時跟她相識。他給我看過她的照片，是個健康陽光的女孩子。兒子說，他從她那里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分離的傷痛。圣誕節的時候，女孩子特地從法國飛來看望他。

我們都很重視她的來訪。我當然不會愚蠢到把這個女孩子當成未來的兒媳婦。兒子的身邊有很多女孩子。他在南京學了半年中文回來，在我們去機場接他的時候，竟然有5個女孩子在那里等著迎接他。但這個女孩子專程坐了飛機來看他，讓我很珍惜這份情意。我給她準備了客房。她來了以后，我們陪他們一起出去吃晚飯。吃飯的時候我們都各自把自己的角色演得很得體。

晚飯后他們就出去玩了。兒子說，他們會很晚回來。他們到底是多晚回家的，我沒有聽見。我一向是個把大事看小，小事看得更小的媽媽，所以不管兒子多晚回來，我總是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早晨我精心布置了早餐桌。放了鮮花的早餐桌有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和清新。我們聽著收音機里的新聞，慢慢地喝著咖啡，等著兩個孩子來加入我們的早餐。

可是一等二等，這兩個孩子遲遲不來。客人的門是不好意思去敲的，我最后忍不住去敲了兒子房間的門。兒子在里面高聲應答。我推開門，卻看見兒子和那女孩子坐在床上，頭靠著頭在玩電腦。冬日柔和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像一只溫暖的手一樣，撫摸著他們年輕快樂的臉龐。

他們快樂而禮貌地向我道了早安，繼續玩他們的電腦。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相親相愛，就像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

那一瞬間，我心里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喜悅，我的眼睛竟然有點濕潤。我站在門口默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沒有再催他們，又把門輕輕帶上了。我回到早餐桌旁，把我心里的感動和兒子的德國爸爸分享。

他說，如果你是女孩子的母親，或許你不會這么想。

我說你錯了，如果我是女孩子母親，我也會為這一幕感動。他們是那樣年輕美好，快樂無邪，就是上帝看了，心里也會很歡喜的。

送走女孩子以后，我問兒子，她是不是他心里最愛的那個女孩子。

兒子說，媽媽，我還年輕，我還不能回答你這樣的問題。

我說，兒子，我并不需要答案。可是我想告訴你，你要愛護你生活中遇到的每一個女孩子。女孩子是一朵嬌嫩的花朵，要小小心心地愛護她。

沉默了一會兒，兒子說，媽媽，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你的意思！

選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