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折”時代

小學時，我便以語文成績巨爛而揚名全校。那時，語文老師敢把“人參”這個詞拿來讓我讀，我就敢將“參”讀作“參加”的“參”。于是，笑得門牙幾乎快脫臼的老師預測：我會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我絲毫沒有辜負她老人家的期望，如果她知道了我現在仍然隔三岔五地把漢字拿來蹂躪的話，她的心里一定會痛得拔涼拔涼的。

一天，我走在繁華的大街上，猛然聽到旁邊一個靚妹對她的同伴嚷嚷：“你還磨蹭個啥？商場正限時打折，去晚了就沒戲了！”話音剛落，我便看到四條上滿發條的細腿飛快地朝著商場的方向疾馳而去。讓我驚訝的不僅是她們的速度和爆發力，還有聽見靚妹念“打折”的時候把“折”念作了“ｚｈｅ”，而不是我念了多年的“ｓｈｅ”。

在此之前，我無比虔誠地篤信，“折”字放在“打”之后必念“ｓｈｅ”無疑，就像魯迅先生筆下的孔乙己偷書不算竊，最后被人打折了腿。理論再聯系實際，在“嫁”給老婆之后，我義不容辭地擔任了她的義務陪逛。但凡聽到哪家商場有打折的好消息，她總會一臉燦爛地率領著我殺奔而去。每次老婆大包小包得勝而歸，我卻頭暈目眩外加腰酸背痛腿抽筋。我向來都是一個比較平庸的人，啥都不突出，可長期被老婆往商場拉，我終于也突出了——腰椎間盤突出。數年下來，“陪逛”不僅打折了我的身體，打折了我的意志，更打折了我那原本就不算厚實的腰包。以至于多年以來，我都對商家的睿知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發明出“打折（ｓｈｅ）”這樣再漂亮不過的詞，一下便將天下的女人們吸引得歡呼雀躍，不可自拔。

那天，我的牙齒不幸患疾。實在架不住巨痛，便去一家牙科診所求助醫生。走進診所，醫生在為我做了十分精細的檢查之后，他告訴我需要拔除兩顆壞牙重新植入新牙才能徹底根除牙痛病。當得知植入一顆新牙需要花費整整九百塊人民幣的時候，我被這殺人不見血的價格驚得面無血色，心肌乏力。醫生見我一臉猶豫不絕的表情，立馬遞過來一張制作精美的小卡片，滿臉堆笑地向我說道：“為了回饋廣大患者朋友的厚愛，本診所正在搞打折活動，植一顆牙九五折優惠，植兩顆牙八折優惠，而植三顆及三顆以上的牙齒則一律享受六折的特價優惠。也就是說，過去您換兩顆牙需要１８００元，而現在僅僅只要１４４０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簡直是千值萬值！”

看病問診居然也流行打折，醫生的話不禁讓我樂不可支地噴起口水來。一時太過投入，上下牙齒猛地一磕，居然把壞牙旁邊的一顆好牙給活生生地磕了下來。霎時，眼淚唰地一下就溢了出來。

選自《山西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