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善我國資本弱化稅制研究

　　一、西方主要國家應對資本弱化避稅的措施
　　
　　資本弱化又稱為資本隱藏，是指公司通過高負債、低投資，稅前支付利息轉移應稅所得，節省納稅成本。資本弱化通常是跨國企業國際避稅的手段，近年來，內資企業也開始利用資本弱化避稅。針對資本弱化進行避稅行為，OECD（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在1987年推出的《資本弱化政策》中提出了固定債務/股本比率模式（又稱安全港規則）和正常交易模式（又稱獨立企業原則）以加強對成員國制定資本弱化稅制的指導。目前發達國家稅務當局在實踐中采用的方法，與OECD提倡的這兩種方法一致。本文以美國、英國為例，分析這兩種方法的運作。
　　（一）美國：安全港規則
　　安全港規則，即在稅收上對債務資本和權益資本的比例進行限制，如果公司債務對股本的比率在稅法規定的固定比率之內，則債務利息支出允許稅前扣除；如果公司債務對股本的比率超過稅法規定的固定比率，則超過固定比率部分的債務利息支出不允許在稅前扣除，并將超過固定比率部分的債務利息視同股息征收所得稅。安全港規則代表在稅前扣除上港內是安全的、免稅的，港外則是不安全的、征稅的。美國除立法規定固定比率標準為1.5∶l外，還就貸款的類型、計算貸款資本金的時間、安全港規則的適用對象等問題進行了明確界定。
　　1、不同貸款類型的稅收處理。針對貸款類型多樣的特點，美國對各類貸款資本金的規定也不同：（1）一般性投資貸款。即股東以貸款形式對企業的長期投資，規定計入貸款資本金。（2）短期貸款。美國對股東的應付款期限在90天以內的部分，由于不計息，因此不計入貸款資本金中；對股東的應付款期限在90天以上的部分，計入貸款資本金中。（3）背靠背貸款。即股東先將款項存入銀行，再由銀行向公司提供貸款，美國規定利息不能在稅前扣除，貸款也不計入貸款資本金總額。（4）無關聯第三方提供的對股東有追索權的貸款。美國將此類貸款計入貸款資本金總額。（5）混合融資工具。因其具有貸款和股本投資兩種性質，且僅支付利息，沒有歸還貸款的期限，并可轉換為公司股份、分享利潤和損失、參與準備金計提和破產清償等原因，因此美國將此類貸款計入貸款資本金。
　　2、貸款資本金的稅收確認時間。企業各種貸款的期限不同、貸入的時間也不同，貸款總是處于動態，在如何計算債務的金額上，美國采用年底法進行計算，以年底的貸款余額超過資本總額余額（股本余額和所有貸款余額之和）的60%為標準。
　　3、貸款提供人的身份和安全港規則的適用對象。美國在計算債務/股本比率時以公司全部債務為基礎，不考慮貸款提供人是否與公司存在關聯關系。如果貸款提供人為公司股東，美國規定在計算貸款資本金與股本的比率以單個股東為單位，即使公司貸款資本金總額與股本總額的比率沒有超過安全港界限，但如果某一股東提供的貸款資本金與其所擁有的公司股本的比率超過安全港界限，其超過部分的利息就不能扣除。同時規定作為資本弱化稅制適用對象是超過最小的參股水平的非居民股東，參股比例必須在50%以上。
　　4、股本的確定。作為計算安全港固定比率的分母，美國規定股本根據企業會計報表的賬面價值為準加以確定，其內容包括：法定股本（已付款認購）、保留公積金、上年結轉的保留收益、準備金。在計算時點上要求股本的計算時點與上述貸款資本金的計算時點要保持一致。
　　5、超過比率的債務利息的處理方式。如果特定股東的債務/股本比率超過了法定的安全港比率，美國規定應認定資本弱化的存在，并對超過安全港界限債務所支付的利息不予作為費用扣除。
　　（二）英國：正常交易規則
　　正常交易規則，是指在決定貸款或募股資金時，要看關聯方的貸款條件是否與非關聯方的貸款相同，如果不同，則關聯方的貸款可能被視為隱蔽的募股，要按照資本弱化對其利息征稅。英國稅法規定，境內公司獲得貸款時，支付的過量利息不得扣除，并要把這部分利息視為股息按25%稅率預征公司稅。這里的過量利息是指英國借款公司支付的利息與按照正常交易原則應該支付的利息之差。當然，在此之前要判斷雙方是否為關聯公司，標準是：提供貸款的公司對英國公司的貸款占該公司貸款總額的75%以上；英國公司被一非居民公司持股75%以上，或者雙方被另一非居民公司持股75%以上；英國公司和國外關聯公司同被另一英國公司持股75%以上，但英國的借款公司其股權90%或以上直接由一個英國公司所持有的除外。事實上，英國法規不區分居民和非居民關聯方，不論是居民公司還是非居民公司，只要符合上述標準，都要受有關法規的限制。
　　
　　二、資本弱化稅制對國家經濟的影響
　　
　　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對資本弱化進行稅收上的限制，這其中有許多原因，最主要為了防止避稅，維護國家稅收權益。但資本弱化的法規過嚴會有較大的副作用。首先，雖然資本弱化法規會限制企業轉移利潤，從而有利于增加稅收收入，但這卻可能影響關聯方對本企業注入信貸資金，因而會給國家的宏觀經濟利益造成一定的損害。其次，資本弱化規定會限制資本的自由流動，這與整個國際經濟的大趨勢是不相符合的。再次，資本弱化規定主要是限制企業從關聯方借入資金，但如果企業可以從關聯方以更優惠的條件借入資金，那么在資本弱化法規這種人為的限制下，企業就可能被迫從非關聯方借入利率較高的資金，這對企業的經營效率是十分不利的。只有資本弱化帶來的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國家福利才能達到最大化。
　　考慮到嚴格的資本弱化法規會產生一些副作用，1996年日內瓦召開的第50屆國際財政協會（IFA）年會也提出各國在制定資本弱化法規時應當尋求實現以下目標：資本弱化法規應盡可能地明確，且要包括安全港規則，以創造一個法律確定的環境；如果規定有安全港規則，則應允許企業證明其實際的債務/股本比例是合理的；由于制定資本弱化法規的國家越多，國際重復征稅發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因此有關國家應當修訂雙邊稅收協定，使其中的相互協商程序涵蓋資本弱化法規，將超標利息視同分配股息，避免發生重復征稅；不應利用資本弱化法規來人為創造財政收入來源，稅收規則要與經濟條件相適應；高稅國的資本弱化法規不能阻礙非居民的投資；資本弱化法規如果只適用于非居民納稅人，則就會破壞非居民納稅人與本國居民納稅人之間的公平競。
　　
　　三、建立我國資本弱化法規的思路與建議
　　
　　目前我國在應對資本弱化方面經驗不足，尚沒有系統的反資本弱化稅收法規。面對內外資企業利用資本弱化避稅的挑戰，我們有必要在借鑒國外先進經驗的基礎上，對資本弱化問題進行認真梳理、分析和研究，為我國建立資本弱化稅制提供理論支撐。在立法時，也應充分考慮到反資本弱化法規一些負面效應，采取措施加以避免。
　　（一）選定固定比率法作為對付資本弱化的基本方法
　　從國際經驗看，采用正常交易模式處理資本弱化問題，彈性較大，透明度低，容易引起爭議，而采用固定比率法則剛性強、透明度高且容易操作，所以大多數國家選擇固定比率法來處理資本弱化問題。為了給內外資本提供一個確定的投資環境，同時也為了遵循WTO的透明度原則，根據我國的經濟發展階段和法制的完善程度，我國應選擇固定比率法，從國際實踐看，這一方法也為多數國家所采用。
　　（二）制定合適的債務/股本比率，并調整關聯方最低控制水平
　　債務/股本比率和關聯方最低控制水平越低，說明資本弱化法規越嚴格。嚴格的資本弱化法規雖然有利于抑制稅前的利息扣除增加稅收收入，但同時也可能帶來一些副作用，如可能影響跨國公司對本國企業的投資積極性，造成投資扭曲與短期收入增加不相稱，給國家的宏觀經濟利益造成損害。我國在發展過程中需要引進大量外資，因此在制定資本弱化法規時應采取從寬政策，債務/股本比率應比發達國家略高，定為3∶1到4∶1之間，對金融業、房地產業等一些特殊行業，可根據實際情況適當放寬比率約束，允許居民企業在債務比重較大的情況下支付的利息稅前扣除，但利息我國應該設置一個最高限度。關聯方最低控制水平我國目前是25%，比許多發達國家都低，應提高到50%較為合適。為體現WTO的公平原則，可借鑒美國和英國的做法，不區分居民企業和非居民企業，兩者采用同樣的標準，即只要是公司向貸款人支付的超額利息，都不能在稅前扣除。
　　
　　（三）明確固定債務/股本比率的計算對象
　　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我國的安全港比率應以單個股東為對象來計算。公司的債務/股本比率超出安全港范圍一般是由于特定股東出于避稅目的多貸款少出資的結果，將一方責任產生的超額利息不予扣除的后果強加給所有的股東來分攤承擔是違背“責任自負”原則的。在我國外商投資企業中，常常是外方利用在企業中的控制地位或中方合作者的其他弱點，實施資本弱化來避稅，中方股東顯然不應當來承擔利息不予扣除的風險。如果多方股東都存在這種債務替代股本的行為時，以單個股東為計算對象顯然也是適用的，完全涵蓋了以公司整體為計算對象的情形。
　　（四）明確債務資本和股權資本的范圍
　　債務資本應該界定為企業直接或間接從所有關聯方獲得的、按照合同約定需要定期以現金或其他非現金形式支付固定收益的借入資金，具體包括由我國的非居民銀行提供的具有投資替代性固定利率的中長期貸款；和居民公司收益掛鉤的浮動利率貸款；背靠背貸款或委托貸款；具有貸款和股權投資雙重特征的混合貸款；無關聯第三方提供的，但對股東有追索權的貸款。對于無關聯第三方提供的，但對股東有追索權的貸款如果是由我國的金融機構提供的，不適用資本弱化規定。鑒于投資存在周期性和不穩定性，債務資本的計算時間，應采用加權平均法計算年內債務資本的均值為宜。為防止企業利用年度股權資本和債務資本的變動來規避稅收，我國可以考慮要求關聯企業保留五年內投融資的相關資料，對于其中有疑問之處，稅務機關可在五年內對該公司進行調查、更正，并處罰滯納金。股權資本應界定為企業所有關聯方擁有的企業凈資產的份額，一般應包括特定股東享有權利的股權資本、留存公積金、未分配利潤、準備金等等。股權資本的計價方式可采用國際通行的歷史成本法，計算時間應與債務資本的計算時間保持一致。
　　（五）明確超額利息的計算和處理
　　鑒于防止資本弱化規則的目的是避免居民公司的特定股東通過以貸款方式替代股權出資方式，虛增居民公司利息從而規避來源地國的稅收管轄，因此，應針對不同的特定股東貸款來計算其超額利息，以體現“責任自負”原則。對于企業支付的超額利息應視為利潤分配或股息處理，因為若對超額利息采用不予扣除的方法，可能導致雙重征稅。因為超額利息在來源國和股東居住國均要被征稅，其在來源國負擔的稅額就得不到抵免。既然在來源國，利息不能被當作費用扣除，只能成為所得稅的稅基被征稅，但名義上卻又不是以利息稅的形式出現，因此不能在股東居住國得到抵免。如將超額利息視為利潤分配或股息，“貸款”提供著獲得的這部分“股息”在來源國承擔的所得稅和預提稅，一般可以在股東居住國得到抵免。因此，按照股息的稅率征收公司所得稅和預提稅是比較合理的。
　　
　　參考文獻：
　　楊斌.國際稅收[M].復旦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