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問上學的孩子一個問題:“生活中喜歡做什么”。但當我問了三年之后,卻是讓我心驚肉跳,大概有90%以上的孩子在言不由衷——他們都是在說喜歡做題、喜歡上課、喜歡聽老師的話……
作為教育工作者的我不得不思考這些問題:
教育的目的是什么?
孩子們成長需要什么?
我們作為父母為孩子做了什么?
我們作為教師在為孩子做什么?
社會環境中又有多少是考慮到了孩子?
教育制度中又有多少讓孩子在真正的成長為一個人?
我很渺小,既解答不了這些問題,也解決不了這些問題,我是一個普通的幼兒園的園長,我能做的只是讓我接觸到的孩子盡可能的還像是個孩子,能體驗到童年應當體驗到的生活種種,當他長大了遇到了挫折的時候也許會因為有一個幸福的童年而勇敢地走下去,也許會因為有一個美好的童年而想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我想這是最應該也是最低的作為孩子的權利。
我們是否想過:
作為父母我們為孩子的童年留下了什么?
作為老師我們為孩子的童年留下了什么?
作為公民我們又為孩子們做了什么?
做父母的真的了解孩子需要什么嗎?了解什么對于孩子來說是幸福的嗎?
有人說,孩子童年的幸福程度直接影響到了人一生的心理健康程度。
無論怎樣,童年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有數不完的故事和幸福感。讓我們每個人都閉上眼睛,想想自己的童年——
抽屜里收集的糖紙、石子;
把爺爺的背當馬騎;
在開滿油菜花的地里找不同顏色的野花;
每一次生病時得到的“特權”;
掉到水塘里的經歷;
自己親手挖的野菜能在飯桌上讓大家品嘗;
……
是這些讓我們覺得童年是幸福的,是充實的,是值得在黑夜的孤獨中展開來陪伴自己的。可是現在,我們似乎就忘記了這些,一樣地重復著我們的父母做父母時留下的遺憾,甚至因為時代的進步而更加地升級進化。這是我從幼兒園的一個班里統計出來的數字:大班一共有26個孩子,其中有20個孩子一周要上5種以上的“興趣班”,3個孩子一周要上4種興趣班,3個孩子要上3種。從這組數據里哪里看得到孩子有自由玩耍的時間,哪里看得到孩子有親近自然的時間,難怪有人會說現在的孩子真是可憐。父母們都在為了一些遙遠的夢想和競爭做著準備,卻不能理智地面對孩子們的當下。
經濟飛速發展的今天,一方面我們的獨苗們個個都不會再像我們小的時候那樣總是夢想著一天會得到一個美麗的洋娃娃或是一臺神奇的汽車模型,他們經歷的已經不是物質匱乏的年代。而另一方面對于太多的家庭來說每天晚上一家人團聚在家里飯桌前一起吃晚餐卻是奢侈品,不是爸爸就是媽媽一定是經濟快速發展的貢獻者,要忙于眾多的應酬。但因為在我童年珍貴的記憶里,飯桌上聽爺爺山南海北的講故事是幸福體驗中最濃重的一筆,所以我一直堅持晚上再忙也要回家陪孩子吃飯,睡覺前一定要講故事給孩子,雖然有人批評我是慣孩子,雖然我也曾經懷疑過我這樣對孩子,孩子真的覺得幸福嗎?但是我仍然堅持著。
記得在聽中科院心理所施建農教授講他在與美國教授斯滕伯格講起的關于多元智能理論的中美差異,美國的家長在理解多元智能理論時,是有一種滿足感,覺得自己的孩子有一樣好就好,中國的家長聽完多元智能理論會更加的緊張,覺得自己的孩子還差得很遠,不是所有的智能都具備。于是就給孩子報了各種各樣的興趣班,美其名曰:“揚長補短”。
結了婚我就發誓要當一個好母親,要讓我的孩子幸福,今年我的孩子8歲,我發現其實我和所有這個時代的母親一樣。我的內心對孩子的教育一樣會在獨立與放手之間拔河,一樣會在焦慮與冷靜之間徘徊,一樣存在著前沿理念與實踐困難的矛盾,一樣接受著抽象理想與實際現實的考驗。
孩子出生后的每一天我都不舍得離開她,一歲前,每天我會陪她說話,給她講故事,她六個月就會叫爸爸媽媽,我就把錄音機放在了床頭,等她睡著了我會一遍又一遍地聽,這時我真的幸福,她嘛,幸福不幸福我只能猜。她很少哭鬧,總是用好奇的眼睛東看西看,用如嫩藕般的小手小腳不斷地在踢打空氣,所以……我猜她幸福。
因為愛,我喜歡把孩子抱在懷里,我們有眼神的交流,我可以隨時親她,享受做母親的最大的快樂和權利。孩子習慣了,于是睡覺要我抱,外出玩要我抱,練習爬的時候要我抱,我當然不怕累,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但是對于她來說是幸福嗎?我就不敢說了……
健康從吃開始,吃飯是孩子永遠的話題。我看過很多的育兒書,知道到了一定的時候要讓孩子自己吃飯,知道孩子吃飯是不用強迫的,孩子沒有餓壞的只有撐壞的。但是每當孩子拒絕吃飯我還是會忍不住去喂她,就是想讓孩子吃多點,細想起來,原來育兒理論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就會變樣。孩子剛剛開始學自己吃飯總喜歡自己亂抓,我愛干凈,怕她弄臟衣服和房間給自己添麻煩。想想反正都是吃就總是喂。孩子自己吃就很慢,在幼兒園里吃飯幾乎總是最后一名,一吃飯就喜歡東張西望,食欲不好。我想想吃飯是人的本能,喜歡吃也是人最大的享受,喪失了這樣的功能,幸福從哪里來?所以又用了將近兩年的時間來重新使孩子養成良好的飲食習慣。看完了大家一定覺得這個孩子被你帶壞了,你一定是拿孩子作為你生活的全部。但其實我本性是一個享受工作的人,我每到了自己工作的時間經常忘記吃飯或是別的事情。所以經常會因為要帶孩子和工作產生沖突,曾經非常焦慮。也正是在這種沖突中才漸漸明白一位哲人的話語“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聚,只有父母和孩子之間的愛是為了分離,孩子是上帝放在你手中的一支箭,只是借你的手在拉弓而已”。
當然我會像所有的家長一樣不斷地有著新的困惑,比如,自從我當了姑姑以后,我像疼我自己的孩子一樣喜歡著我弟弟的孩子,這是我女兒最無法忍受的,她用她所有能用的方式來表達她的反抗,我也使用我所有的智慧在試著讓她接受這樣的現實,我想她會在各種不同的日常體驗中懂得生活,學會和人相處,懂得感恩,只有這樣不是才能體驗到幸福感嗎?
我會永遠地站在孩子的背后做她的支持者,并且祝福她幸福,因為我和我的孩子是絕對地一起成長,我不停地接受著一個又一個新的挑戰,在不斷地思考,幸福是什么?孩子的幸福是什么?
盧梭說過:“在偏見和人類的習俗沒有改變人們的自然傾向以前,孩子和成年人之所以幸福,完全在于他們能夠運用他們的自由。”
難怪我看到過的最燦爛的孩子的笑臉都是在孩子自由玩耍的時候。
我20歲開始當老師,決心要帶給孩子一些東西,那個時候不知道要給孩子什么,只是覺得決不能像我小時候遇到的那個老師那樣帶給我的是噩夢般的記憶!我是從杭州到寧夏去的知青的孩子,因為我對于寧夏的老師來說是外地轉來的孩子,沒有其他同學的寫字速度快,她就罰我抄100遍課文,我寫到夜里12點還是寫不完,經常趴在寫字臺上睡著,第二天還是要因為寫不完而罰站。后來到了北京,小學六年級的一個數學老師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所有最難的數學題他都會最先問我的答案,讓我覺得原來自己還有不錯的地方。現在有點想明白了,原來老師要給學生的就是讓他看到希望。就像很多人都知道遇到好老師是人童年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作為老師的自己難道不該深思嗎,難道不該謹慎自己的行為嗎?時代多元化了,但是我們做老師的難道不該多元化地看待學生嗎?在對學生的評價中,有多少老師真地能做到多元化,還是像從前一樣永遠只用分數?我們真地挖掘過“后進生”身上的閃光的地方嗎?真的從內心去分析過他們的處境嗎?孩子們經歷的現狀也許很多老師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正是這些習以為常的事情在讓我們的下一代經歷著非正常的童年。我看見英國的中學生在社區的老年中心做志愿者,德國的小學生在討論全球變暖自己能做什么。知識重要,但是什么樣的知識是多大的孩子該學的,難道不該從新審視嗎?
孔子說的“慎思明辨”,那是我們作為教師最應該具備的能力和教育的目標。
馬丁·路德·金說過,“教育的目的在于教會一個人深刻的思考,并且善于思辨。但是如果教育停止在這里,那么教出來的很可能是一個危害社會的人。對社會危害最大的人,通常就是最擅思辨但是毫無品格的那個人……我們必須深深記住:頭腦聰明是不夠的,頭腦聰明加上品格,才是真正教育的目的”,是我們作為教師要印刻在心里的。
如今,在我們的生活里的確一切都在接軌,都在全球化。經濟全球化帶來了股票油價同落不同漲,生活全球化帶來了在世界各地都看得到的相同的品牌。但是教育呢,差異之大確是到了讓人醍醐灌頂的地步。我們的孩子在出生之后就被“月嫂”包圍,所有的事情都被復雜化,但其實孩子只不過需要的是媽媽的愛撫和自由的空間;當我們的獨苗在一家三代的手掌心里和嘴里的時候,日本的孩子卻穿著短褲站在雪地里經受著挫折教育的洗禮;當我們的下一代在所謂的“興趣班”里上課的時候,德國的孩子還在森林里的落葉堆上打滾;當我們把所有的贊許歸結為一句話“你真乖”時,美國的孩子們都在以“不一樣的我”而自豪。當然我們的教育不是一無是處,只不過是基點沒有站對。社會的大環境中有多少考慮到了孩子?作為公民我們又承擔了多少社會的責任來支持教育?當然,社會環境需要有好的制度作為基礎和保障,但這是遙遠又漫長的過程,當務之急是“你”能做什么!每個公民身上只要承擔一點點的責任,事情就會好很多,但是令人擔憂的是,越來越多的人不愿意承擔這樣的責任,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無論是對知識的追求,對品格的培養,對行動的勇氣,孩子們需要我們——作為一個公民為他們作出榜樣,如果我們沒有,又怎能抱怨、擔憂和指責站在你面前的孩子?或者是抱怨現在的孩子毫無幸福可言?
父母就是要為孩子開一扇窗,讓他們有機會能看到所有的人、物和景。作為母親我充滿自信,我愿意是孩子的支持者。因為這讓我變得成熟,讓我體驗到了真正的責任,只有做了母親我才這樣心甘情愿地自我調整,不斷地成長,有機會享受自然賦予我做母親的幸福和痛苦。
作為老師我理解孩子的幸福就是擁有健康,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擁有最大限度的自由玩耍的安全空間,有足夠的時間親近自然,有機會體驗生活的種種,不斷地有機會從生活中學習獨立生活的技能。為了上面的目標我愿意是孩子的照明燈。
作為公民我愿意成為孩子模仿學習的對象,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承擔社會給我的責任,在歷史鐘聲的軌道里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要孩子幸福地像花兒一樣成長,土壤在哪里?我們是老師,我們應該對自己苛刻,因為我們離孩子最近,是孩子的土壤!
(本文作者為北京幸福時光陶然幼兒園園長)
(責任編輯:張瑞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