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立康
我從1987年被推舉到全國中語會擔任社會職務。至今已二十年有余了。在這二十余年里,除協助鴻苓、定遠、金明等同志做一些日常工作和學術工作之外,在公眾場合里,我承擔的最主要的工作是聽課和評課。有不少老師問過我:“您這評課的本事是怎么練出來的?”要回答這個問題,可不是一句兩句話說得清的。仔細想想,在北京教育學院的一段學習生活。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從上世紀70年代末到90年代這二十幾年時間里,我學了不少東西。我的頭腦更加充實,我的能力也得以提高了。
記得80年代、90年代說起教育學院的工作任務,最常用的一句話是“先上馬,后備鞍”,也就是說,準備工作還沒完全做好,就開始招生上課了。就我個人來說,人事關系還沒轉到北京教育學院,就開始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播講“中學語文教材教法廣播講座”了。這個“講座”的目的是幫助一大批學歷不達標的初、高中語文老師備課,當時教材變動不大,所以講了三年多的時間,初、高中語文教材逐課全部講完,這項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接下來,1983年、1984年連續兩年舉辦了教材教法“研究班”,這是一個高級研修班,來進修的都是教學骨干,其中有的還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在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來當班主任,并且上課。與此同時,我還在備“大專”的課,因為寒暑假。還要為當時遠郊區的大專班上“教材教法”課。1985年開始,大專起點的本科教育又上馬了,我又為本科生講“語文教學法專題課”,內容在大專的基礎上又提高了一個層次。90年代中期開始,為中學語文教師進行繼續教育的中級班、高級班又陸續開班,又要有新的課程備出來。這就是我當時所面臨的工作環境——壓力非常大,也極富挑戰性。怎么辦呢?唯一的選擇就是學習。為了做好工作,為了不負所處的崗位,為了那些一面工作、一面來學習的每一位學員,我只能通過學習,努力地充實自己。就是這樣,在任務的驅動下,我走上了學習之路,而且一走就是幾十年。
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播講“中學語文教材教法廣播講座”,是我到教育學院承擔的第一項工作。這項工作持續三年多,對我而言,也是一個緊張的學習階段。在這段時間里,我一方面要約一些優秀的語文教師寫稿,同時還要改稿,并且自己動筆寫講稿;這些工作的過程其實就是學習的過程。首先我要熟悉初高中的全部教材,并且圍繞教材廣泛閱讀。這也就提高了我的獨立閱讀的能力,同時也有機會學習了許多優秀語文教師的經驗。但是真正改善了我的知識結構、提升了我的研究能力的學習,主要是后來的兩個階段。一是80年代中期,學院為全體教師舉辦了教育心理學的講座和教育統計學學習班,記得有北師大的馮忠良老師來講“教育心理學”和“學習心理學”。這門課講了幾次,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學習教育心理和學習心理。我把馮老師的兩本書都買到了,我覺得讀書比聽講效果更好。他有方音,有時我聽不大清楚,馮老師舉例全是小學數學。離我的專業也遠一些。讀書就不同,不懂的地方可以反復讀,反復思考,可以聯系語文教學的實際,嘗試用書中的理論分析實際問題。這樣讀書,就覺得是真讀明白了。我讀大學正是1958年至1962年。“心理學”被“拔白旗”拔掉了。所以這一次的學習,對我是一次補課,是一次打基礎的學習。“教育統計學”的學習,對我也很重要。當時讀一些教育科研方面的文章,凡涉及統計學的,完全不懂。至于自己做課題,也不懂得數據的收集和整理,這對于從事教育科研來說,實在是一個大缺陷。所以開這門課時,我一點不敢落,而且每聽完一次課,必認真讀書,認真做作業。幸虧我的數學基礎還不錯,那些習題做起來還不覺得太難,但也常常做到很晚。那時我常常住在辦公室,晚上十分安靜,可以靜下心來做點事情。
第二個階段是80年代后期(大約是1987年),有一個中日合作的培訓項目——微格教學研討班。在這個班里,我聽了些課——課似乎并不多,印象也不深了;更多的時間是分小組進行的實踐研究活動。學習微格教學的收獲不在辦班的幾天里,而是在以后。微格教學是一個載體,它給我帶來了許多新的知識——布盧姆的教育目標分類學。斯金納的行為主義心理學,泰勒的教學評價理論等等,它還給我帶來了對教學行為的觀察、分析和研究的方法。這些知識和方法對我都非常重要。
布盧姆的教育目標分類學的三個領域的目標層次的劃分,雙向細目表的制定,使我不僅學到了對學生的學習狀態、對教學內容和教學目標細化的思想。而且學會了如何判斷學生的認知水平,以及制作學科評價工具。微格教學對教師教學行為細化的方法,使我對教師教學行為的觀察從整體的感知。深入到對局部的認真仔細的分析;這種對局部的認真仔細的分析,又使我對教師的教學,從教學行為認識到行為背后的思想,從現象看到本質,并且進一步從教師和學生的交互中來判斷教師的教學是否有效,從而做出自己明確的判斷。
一種能力的形成必須要經歷長時間的反復的歷練。我和幾位同事一起立項做了一個課題,對多位教師的語文教學技能進行了長時間的分類研究。我們收集了許多優秀教師的教學錄像,把一節課切分成導入、提問、講解、結束等幾個大的部分,再把每個部分都分成若干相對完整的細節,一點兒一點兒地看,一句話一句話地仔細研究分析,最后再從整體上來作判斷。這樣的研究工作做得多了,材料積累得多了,就為我做抽象、概括的理論研究打下了比較堅實的基礎:同時也是在這一過程中。提高了我的能力——對課堂教與學的觀察力、判斷力、概括力。
細節決定成敗,教學也如此。在教學觀察中。一般教師最容易忽視的是細節,以至于使教學研究無法深入。我把自己的上述體會融入到課程里來——為本科開的“微格教學與語文教學技能研究”。為繼續教育班開的“閱讀與閱讀教學研究”“作文與作文教學研究”等。都注意引導學員仔細地深入地觀察和研究教學,并且讓他們逐漸掌握觀察和研究的方法。
這以后,我又陸續讀了一些書,心理學方面的,如認知心理、智育心理、文藝心理等;還有關于方法論的著作,如系統的思想和方法:還有教育哲學的著作等。這時候的學習,往往不系統了,而是“急用先學”。但不管讀什么,我都習慣性地將其與語文教學相聯系,這對于提高我對語文教育的認識很有幫助。就是在這樣的學習和研究的過程中,我對語文教學的認識和研究能力逐漸地發生了變化,從基本能勝任中學語文教學到能逐漸勝任中學語文教師的培訓工作。而且由于視野的逐漸開闊,觀察和研究問題的思想方法也在悄悄變化,而這些又在影響著性格的變化。
這二十幾年的學習也為我在中語會的工作打下了比較扎實的業務基礎。譬如這些年經常在各種環境下聽課,常碰到教師所講的課文是我完全不熟悉的,但我往往能在聽課的過程中,迅速地把握課文的內容、結構和語言;一般地說,一節課下來,我對教師的教學結構(教學環節、教學重點、問題的設計和排序)和教學期待等,能做出比較正確的判斷。如果沒有上述二十年的學習和大量的實踐,恐怕難以做到。那時候的這種學習。一不拿學位,二不計工作量,目的非常單純,就是充實自己。日子雖然過得緊張忙碌而又清苦。但我卻感到很充實很愉快。現在說起來那段日子,心中還感到無限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