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假面生活

譯/李有觀

我和妻子生活得很好。

我們家有一臺相當棒的電視機，它的顯像管是根據日本的許可證在芬蘭制造的。不過，其它的一切零件都是在我們國內制造的。因此，收看第二套節目時經常有雪花，而第三套節目根本就收不到。但是，每當來了客人，我們就只收看第一套節目。于是，客人們都非常羨慕：我們家的電視機，色彩與國產的就是不同。

我們家的那輛“莫斯科人”牌汽車，也給我們帶來了非常高的威望。這種汽車是我國與法國雷諾汽車公司合作生產的。而且，我們家這輛還是第一批產品，這很重要。正如專家指出的，第一批“莫斯科人”牌汽車的零件全部都是法國制造的。實際上，這輛汽車現在停放在我們單位的集體車庫里，到那里去需要乘坐電車。因此，我們給客人看的只是它的照片，并且告訴客人說，它開起來是多么舒服，卻不告訴他們，它的剎車已經非常糟糕。于是，客人們看著這輛汽車惟一的一張照片，十分羨慕。說實話，該照片是我們在汽車剎車失靈前拍攝的。

總而言之，我們家有許多值得客人羨慕的東西。例如，淋浴器的噴頭是法國貨。但是，它是由我們的技術人員安裝的。這種噴頭結構比較復雜，我們一直抱怨。后來，換了一個國內生產、結構簡單的噴頭。現在洗澡的時候，噴頭的小濾罩時常會掉下來砸到頭上。所以，需要用一只手托著噴頭的小濾罩。還好，客人不會在我們家洗淋浴。

客人們十分羨慕我們的洗澡間。女客人進去后，她們一般都會說：“如果我們家有個這樣的洗澡間，我會在里面從早洗到晚！”她們不知道，我們家的澡盆是不便洗澡的。那個鍍了金的銀質塞子，據賣給我們的商人說，來自沙皇巴維爾一世的私人澡盆，但它的直徑比出水孔小一半。因此，當我們躺在澡盆里的時候，要用自己的腳后跟把出水孔堵上。而那個銀塞子，我們把它當作藝術品來欣賞。

我們３歲的女兒也使所有的客人感動。在大家坐到桌旁之前，我們把她放到椅子上，她就給大家有感情地背誦茨維塔耶娃和曼德爾施塔姆的詩。所有的客人都贊嘆：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對詩歌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隨后，我們把她從椅子上抱下來，帶離這個房間。因為，除此之外，她就只會說從幼兒園學到的一些話了。

幾乎所有客人都非常希望使用我們家那部按鍵式電話，即使是一次也好。這部電話機有一個記憶裝置，能記住32個電話號碼，還有重復撥號鍵和錄音鍵。按下錄音鍵，你可以對妻子說一切你想要對她說的話。但這個鍵最初就壞了。

與電話機相比，我們家更使客人們羨慕的，還是那臺日本生產的短波收音機。說實話，它有一點使我搞不明白。不知是因為收音機的零部件在我們家的條件下壽命不長，還是因為電池電力不夠，或者是我們住在莫斯科的這個位置接收不到短波，反正它只在某些時間能同時接收到第一套節目和“燈塔”電臺的廣播，聽起來好像是兩個人在吵架。

不過，客人們是不清楚這些的。他們往往把羨慕的眼光從收音機轉向那個19世紀末制造的法國鬧鐘。一位客人知道了鬧鐘的昂貴價值后說，為了這些錢，他寧愿每天親自乘車到我們家來，把我們叫醒，一直到他生命結束。但是他不知道，由于這個鬧鐘，我們已經好長時間沒睡過安穩覺了，它不在我們需要的時間鬧，而是想鬧就鬧。自從一次妻子聽信了它的鬧鈴，凌晨３點半趕去單位上班，我們就再也不敢用它了。妻子等了好久公共汽車，回家已經５點半了。她躺下想睡一會兒，一睜眼竟然已是11點半。她因此受到單位的嚴厲處分。要知道，當時正值整頓上班紀律之時，按規定，員工只能在工作地點睡覺，而不是在家里。

要說最使客人們羨慕的，應該是我和妻子的關系。我們都有很高的文化修養，溫柔禮讓，只是他們不知道，已經很多年了，我們都是在客人到來之前半小時簽訂停戰協議，只在客人們面前接吻。所以，每當有客人來到我們家時，我們才感到幸福……

史順利摘自《青年參考》2008-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