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答問,不是在南京回答問題。而是回答都市放牛關于南京的幾個問題。一共五個問題,但核心問題是南京的文化形象和文化內核問題。
早在多年前,我在南京生活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參與或耳聞關于南京文化定位的討論和爭論。為什么這么熱衷于對自己城市文化形象的研討呢?為什么這么在乎所在城市的文化符號呢?是對自己這個城市太熱愛還是不太自信?
究其竟,討論本身,還是希望自己的城市的知名度更高些。提問中說到北京的膀爺、上海的女性、成都的袍哥等等,都是這些城市的標志性符號。但南京亦有大蘿卜的雅稱,按易中天先生的說法該是雅稱。但,我要說的是,即使大蘿卜的這么一個不太高雅的說法,也只是與南京相鄰的地域才知道,在全國,其實很多人是不知道的,更多的時候還是南京人自嘲自樂的一個說法。
認為南京的蘿卜大,大約也是蘇南、蘇北、浙江、上海地區的人們。我對安徽的物產不太熟悉,東北、西北的蘿卜我沒考察過。但光我見過的:山東的蘿卜絕不比南京小,河北、天津、北京產的蘿卜絕對比南京大,如果讓南京擔大蘿卜的名,不僅南京人民不答應,因為大蘿卜不是什么褒義詞,而且全國人民也不答應,畢竟南京的蘿卜不是最大的。如果認為南京的蘿卜大,大約還是六朝時期的概念,那時的南京蘿卜跟周圍的轄區比,可能是最大的。
南京的文化符號其實可以是多元的,人們對南京的印象角度不一樣,符號也不同的,游客首先想到的是秦淮河,食客想到是鹽水鴨,政客關心的是十朝舊都,臺灣人想到的是中山陵,愛國者惦記的是1937年12月的大屠殺……,等等,至于用某個階層的人來作為符號指代南京人則比較困難。
這是因為南京的文化形態是混合形成的。南京的文化是綜合性的指向,不是單向性的指向。就歷史文化形成而言,南京文化其實是移民文化。南京方言本屬吳語區,但現在形成的這種非吳語區的語言格局,與移民有很大關系。南京是六朝古都或十朝古都,但前來南京建都的除了民國政府外,基本都是北方人前來建都的,或者說是南京以北的人前來建都的,北方文明自然和南方的文化進行化學反應,反應的結果要么是激烈碰撞被毀滅,要么是兩種文化都被中和了。南京文化沒有被毀滅,而是被中和了。所以今天的南方人認為南京是北方文化,北方人認為南京是南方文化。從文化傳播學的角度來講,文化的交融這是很自然的。
加之首都文化往往由于來自強大的移民文化背景,移民文化的特性是綜合性的、減震性,每個文化系統進入新的一個文化系統運轉都要去掉一個最高分和最低分,才能減少溝通的障礙,長期以往,文化的運轉變得中庸平和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說南京文化區別其他地方的特色,以我有限的經歷,還是它的名士氣。唐詩宋詞,刪除與南京相關的部分,將不堪卒讀。國畫書法,除去江浙,氣象必然淡薄。江南名士氣,歷經滄桑沒有被削弱,至今仍在流淌。江南名士,不像北方壯漢那么大男人,也不像川渝袍哥那么敢作敢為,但江南名士氣是滲透到民間的,尤其在南京,冷眼看慣了王朝興衰、榮辱成敗,這名士氣就有另一番風度。魯迅說的魏晉風度,或許與南京有染,更多的時候還是淡漠政治、輕視實用的文化精神。比如收藏在南京,就不只是一項經濟活動,更是一項審美的運動。比如,讀報,南京關心的不只是時政,還幻想自己成為主筆。
南京是一種風度。
南京是一種尺度。
南京當然也是一種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