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頂級風投基金把握綠色科技這一“下一件大事”的關鍵:大資金運作、專業化團隊以及政治影響力
只要裝上一塊固體燃料電池,通過它將碳氧化合物直接轉化為電力,便能解決一個家庭的用電問題。而且,因為無需任何燃燒過程,這一過程產生的二氧化碳污染比傳統的火力發電少上一半。
這是科幻電影的一個場景?至少有兩個人認為這近在咫尺。
第一個相信它的可實現性的人,是印度裔美國科學家斯里達哈(KR Sridhar)。在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工作時,他曾有個大膽的計劃:在火星上制造一個帳篷,將太陽能生成的電力轉化為空氣、水和甲烷,由此營造人類能生存的環境。這個過于激進的想法被NASA擱置,為將夢想照進現實,他選擇了離開,然后試圖在地球上創造一家公司,用完全相反的過程,制造一個燃料電池,用水、氧氣和氫氣資源,來無污染地生成電力。
過去七年里,斯里達哈的公司換過一次名字(從IonAmerica到Bloom Energy),卻從未有過任何可被商用的成熟產品——它必須將產品的成本降低到一萬美元以下——甚至,它的網站上除了一小段動畫,再無任何有效信息。
而它之所以未被外界忽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風險投資公司KPCB的合伙人約翰·杜爾相信它的未來。這位或許稱得上是風險投資業歷史上最富傳奇色彩的人物,曾經參與了電腦業革命,扮演了網絡革命最大的推手,投出了康柏、網景、亞馬遜和谷歌等在商業史上舉足輕重的公司。僅過去十年里,KPCB回報給一般合伙人的資金就達到100億美元。
但在過去5年里,除了將自己投資1250萬美元的谷歌變現為近50億美元的回報,杜爾幾乎告別了網絡業,錯過了包括YouTube和Facebook在內的社區網站潮流。原因無他:KPCB大半人力被投入到綠色投資中。
如果說兩年前杜爾訪華時,他對《環球企業家》談及綠色科技將是“21世紀最大的商業機會”,多少還有些出乎外界意料。這兩年油價的瘋漲與各種意見領袖對全球生存環境改善的呼吁就讓他的戰略選擇顯得異常合理——或許綠色科技投資的最差退出選擇,也是出售給日進斗金但勢必轉型的石油公司們。

但如果仔細審視KPCB在此領域投資的逾30個項目,你又會產生不同的想法。它們并不像國內投資者一樣集中于可以快速獲得收入并上市的領域,如太陽能、風能,而是一些可能徹底改變人們生活的新技術。除了Bloom Energy,它還投資了利用超級病菌來提高油井產量的GloriOil、生產低成本薄膜太陽能電池的Miasole、通過鏡子聚焦太陽能而將水變為蒸汽最終帶動渦輪發電的Ausra,甚至設計鼓勵居民回收垃圾機制的RecycleBank……這些公司中有不少尚未有產品投產,但它們或許會像杜爾在1999年投資的那家叫谷歌的搜索引擎公司一樣,在未來某個時刻顛覆電力行業、石油、太陽能、垃圾回收等諸多行業。
當然,當一家風險投資公司將自己絕大部分精力投注于一個產業,且承擔巨大風險去投資一些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見效的革命性創新,如果運氣不佳,即使它是傳奇的KPCB也可能遭遇滅頂之災。但杜爾對此頗具信心,KPCB中國合伙人鐘曉林對本刊稱,他曾在一次和公司員工的交流中說:“綠色科技比之前以PC為代表的微處理器、互聯網等產業革命所帶來的機會大不知道幾個數量級。”
而一位熟悉KPCB投資的人士對本刊稱:“如果你理解KPCB的流行病基金的背后原理,你就知道杜爾想的是拯救世界。他們的確承擔了很大的風險,但這是他們可承受的。”
借道與推手
2008年5月,KPCB宣布設立了一個5億美元的“綠色成長基金”。而其同時募集的7億美元的KPCB XIII基金,也將有相當部分資金會被投資于綠色科技領域。如果算上其上一只基金,KPCB幾乎將大約18億美元用于綠色科技投資。在一向講究以小搏大的風投業,這實屬罕見。不僅如此,鐘曉林稱,“現在僅靠股權投資是不夠的,需要更多金融工具,比如利用股權進行舉債,進行項目融資等”。
不難想象,將如此巨額籌碼有效利用的前提是:KPCB必須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深諳綠色科技的團隊。
過去7年里,KPCB的團隊出現在太陽能、風能等各個行業的專業論壇中,閱讀專業雜志,與頂級專家們建立長久的聯系,和大學的相關專業形成合作,以此不斷補充自己的知識庫、捕捉最新趨勢。他們經常在見到某些領域的專家之后,問一個非常樸素的問題:“如果你能創立一家公司,那將是一家什么樣的公司?”目前,KPCB把綠色科技領域的投資分為四大類:構建環境、工業環境、生長環境和資源環境。構建環境是指建造一個人為的世界,包括個人交通系統、空調系統等;工業環境則是提高工業的效率以及防治和處理污染;生產環境是指培植動植物體或者微生物,利用它們生成清潔能源;資源環境是利用地球上已經存在的資源來構建無污染環境,比如利用稀有金屬來制造薄膜電池。
如果說超強的學習能力是KPCB團隊此次轉型成功的必要條件,那么杜爾一向令外界稱道的“讓事情發生”的能力(詳情請于gemag com.cn參看本刊2006年4月號封面文章《國王制造者》),則會成為這一系列綠色投資成功的充分條件:他能為綠色科技產業帶來的最大推力,在于他對美國政策的影響。
在無數場合,富有激情的杜爾告訴世界,我們多么急需改變今天關于環境的一切。而他輻射所及,如美國前副總統戈爾、谷歌的兩名創始人,乃至《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馬斯·弗里德曼,都是這一努力的代言人。而在2006年,KPCB成功參與游說加州政府制定法令,限制溫室氣體排放。
讓其在此方面努力達到巔峰的,是2007年下半年戈爾的加盟。作為曾經的政壇風云人物,戈爾正在頻繁游說國會和各州政府,設立更大膽的環境保護規范。而在此之前,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已經成為了KPCB的戰略合伙人。這讓KPCB成為風險投資業絕無僅有的將政治資源引入投資的公司——這種游戲此前只屬于凱雷這樣的私人股權投資公司。 這或許是投資綠色科技必須做出的一個跨越。在KPCB的投資組合中,目前看來最可能盡快退出的項目,是2004年投資的Terralliance。它利用衛星拍下圖片、超級計算機進行分析,更便捷而精確地探測到石油和天然氣的儲存位置。已經獲得了石油開采權,有消息稱,它正在展開新一輪的融資,估值達到40億美元。而讓這一切得以成真的是:鮑威爾適時扮演了斡旋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