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謀：沒有可愛的領導

和同樣身處臺灣、并與自己私交甚好、溫和而又內秀的臺灣ⅡT教父施振榮相比，一頭銀發、叼著招牌煙斗風度翩翩、神定自若的張忠謀，看上去無疑更像華人商業領袖中當之無愧的教父。

張忠謀不僅“辯才無礙”、極盡溝通之能事，小心游走于日趨娛樂卻又錯綜復雜的臺灣政界，毫發未損，而且在黑金橫行的社會當局大環境下，極盡智慧地保全了一如往昔的潔凈之軀。從不走后門、不勾結政商關系，更是拒絕鉆法律漏洞，“響當當的銅豌豆”的英雄氣概，使得他連續多年蟬聯臺灣民眾“最佩服企業家”首位，直到近兩年才不幸被那個左手劉嘉玲、右手林志玲，名叫鴻海集團總裁郭臺銘的風流小子搶去寶座。

張忠謀大器晚成。他到了56歲的“高齡”才開始創業，籌辦芯片制造公司“臺積電”，不過卻是從此“定義一個產業”(曾文祺語)。張忠謀一改過去芯片廠家自己設計、自己生產的產業格局，由臺積電來代工芯片生產，成本比原來便宜一半，品質是原來的兩倍好，然后臺積電自己還有40％的毛利，這個毛利率甚至超越芯片廠商INTEL。當他重新回頭過來審視這一切時，他唏噓不已，開始一字一句地寫自傳，“我寫自傳的時候，通常是晚上，邊寫邊哭，老實說是心酸的部分多。”

張忠謀的管理風格頗為嚴厲，甚至有“酷吏”之稱，人家和他開會經常要帶著胃藥，因為幾個問題問下來，就會出一身冷汗。有時他會把報告“啪”地甩出去，屬下自己揀。他對這種“強勢領導”(StrongLeadership)的解釋為，“強勢其實和執著蠻有關系。很多時候領袖不能做太多的妥協，他一定要執著，而且要自己有信心，講起話來很有情感，人家聽起來就會覺得蠻強勢的，這和character(性格)有關系。”

盡管強勢，卻有很多人愿意追隨他，凝聚在他周圍。在臺灣，臺積電的高層流動性是所有高科技公司中最低的。張忠謀自詡說，在臺積電，除了執行長蔡力行之外，“臺積電起碼有50個全才(領導者)”。

“領袖如果沒人跟隨就不是領袖了……領袖最重要的是他的character及愿景。他要能堅持，要有一個目標可以跟。領袖只是目標的容物(vessel)。領袖不可能說，‘嘿，伙計，你們幫我賺錢，這是我的目標’，即便說‘我們一起賺錢’也不夠，必須有一個比較理想的愿景。因為人通常不只是為了賺錢而工作。賺錢的確是一部分的目標，但是對很多人來說，更大的目標是要做出一點事來，有成就感、使命感。我講的愿景，就是給大家一個使命。領袖假如自己很相信，就可以變成磁石吸引別人一起走。”張忠謀就是靠著這個愿景將大家團結在一起的。

用金錢去激勵的辦法，在張忠謀看來，只是起到了“拉拉隊”的功能。“你激勵了屬下，只是要他做什么事情，可是帶給他們方向，這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方向，卻沒有人跟著你，這樣也不成為領導者，而且是最大的悲劇。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下屬因為上司不去激勵他而就不跟隨他，這是下屬的愚笨，相信公司里水準以上的人，覺得方向是對的，雖然不一定喜歡沒有激勵，但還是會跟隨。

張忠謀說，大部分的領導者都不是可愛的。他甚至反問了一句，“臺灣這幾年一些產業大佬，你能說他們可愛嗎?”“可他們是被尊敬的。可愛與被喜歡不等于被尊敬。被尊敬的原因是因他們擬定了正確的策略，而不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