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亮多年未有新的、有分量的作品推出,此次推出的作品是優質的,具有個人特質,具有時代精神的作品,文筆犀利,極具風骨,觀點直率,爭議性大。為中國文人提供了一種成功而又灑脫的活法和思路。自古以來,有多少文人憤世嫉俗而無法改變現實,有多少文人孤芳自賞、郁郁寡歡而終生不得志?而張賢亮,像當代蘇東坡一樣瀟灑!相比之下,中國文人是否能思考另外一種出路?
近年來朋友聚餐,常會有人在席間掏出一塊玉來炫耀,也常發現座中不止一人佩玉,你一塊他一塊,競相掏出互相比較,一時瑯瑯珰珰,四壁生輝,把一頓飯局變成中央電視臺的“鑒寶欄目”。想不到竟有這么多人喜歡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興起的風氣。有道是“玉佩君子”,于是乎好像大家都高雅了起來,君子之風起來。人們當然少不了問我為什么不佩塊玉,仿佛沒有玉便不是君子,不能登大雅之堂。我說,我的玉別說“佩”,扛都扛不動,于是向座中人比劃:這么大,這么高,說得人人咋舌,自愧弗如。我才悟到,原來,玉的主要功能就是滿足人的虛榮心。
我確實有塊大瑪瑙。我本不是惜玉憐玉的高雅人士,我喜歡搜集明清家具、古代建筑構件和古老的生產工具。這塊大石頭得來很偶然。大家知道現在每家酒店的大堂都有工藝品商店,而幾乎每家商店門口都貼著“清倉甩賣,全場五折”甚至“三折”“二折”的廣告。說是“清倉”,兩年后你去那家酒店他還在那兒,令人不得不置疑他的商品價格。一次我去南方某大城市開會,入住的那家酒店里就有這么一個商店。等車的時候我進去逛,老板閑得無聊,與我攀談間竟指著櫥窗說,給三千塊錢他就把一面墻的十幾件工藝品都賣給我!雖然櫥窗里每件東西標價都上千,其實水份大得淹死人,但其中一件石雕造型別致,雕工也可說精湛,我覺得僅這件東西也值千把塊。而老板一口咬定,要么全要,單件不賣。行!我說,你都把它們裝了箱,托長途的零擔貨車運送到銀川。老板大概好久沒做過這么痛快的買賣,殷勤得手忙腳亂,一瞥眼就成交了。第二天我下樓,老板早就守候在那兒,交給我托運單時非要我到他的廠房去看一看,好像不去看會是我終生遺憾。他說的天花亂墜引起我好奇,會議上反正不缺我一個,路又不遠,權當作旅游吧,我竟跟他去了。
他的廠房不小,但雜亂無章,成品半成品原料工具堆的到處都是。他四處翻騰,獻寶似的一樣樣找出給我看。我和他都說的口干舌燥,最后把一樣要價30萬的東西說到3萬,條件是要現錢。既然老板要條件,我也得有個條件。我說,可以馬上把錢打到你賬號上,但你得搭一件東西給我。老板向四周一指,說要什么你說吧。我說我就要放在門旁邊的那塊石頭。說也蹊蹺,我進門時在那塊石頭上絆了一腳,踢了塊泥皮下來。我一看,泥沙里面露出樹皮的模樣。老板很痛快地答應了我。然后是刷卡、對賬、開發票、談包裝、講運費,老板和他的打工仔都忙的不亦樂乎。等他們忙完了,我說你這里有刨床,干脆,你們把這塊石頭搬上去給我刨一下,除掉泥巴,也好包裝嘛。于是老板指揮著4個打工仔把石頭搬到刨床上,一刨,真面目露出來了。刨下的碴屑像碎玻璃一樣閃閃發光,光滑的剖面上呈現出一圈圈清晰的年輪,刨下的橫切面透明晶瑩。打工仔也十分驚奇,悄悄跟老板說這不是石頭。不是石頭是什么?老板也說不清楚。原來他只是個生意人,并不是玉石專家。錢已經收了,票也開了,老板還是老實人,也許那3萬元的東西根本不值3萬,雖然遲疑,他仍很講信用地給我裝了箱。后來,他肯定找了個內行咨詢,第二天,他領了個開著本田車的老板跑到賓館見我,說那三萬元的東西白送給我,錢不要了,要把這石頭贖回去。我當然不愿意,而那本田老板說他愿花10倍的價錢從我手里買那塊石頭。他不開價還好。一開價,這石頭陡然身價百倍,讓我越覺得神秘,當然不答應了。這石頭終于平平安安地運到銀川。
瑪瑙價值并不高,但貴重在它的體量巨大,尤其是通體瑪瑙化了的樹木,那必須要經過兩億年以上的轉化過程,比人類形成的歷史還長,并且,那棵樹在地質變化時還需恰好被埋在地質條件都符合轉化的特定地點。我這塊瑪瑙高50厘米,切面長57厘米,厚38厘米,仿佛是被壓扁了的大樹中的一截,重達120公斤重。我給它配了個底座,底座上刻詩一首:“壽高三億年,與我結善緣。萬劫摧不毀,化為石更堅。”確實,收藏是一種緣分,不全是花錢才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