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族自信了,才會有夢幻和浪漫。”有人說,此次奧運,將全面改觀中華民族的國際形象。一個自信而浪漫的中華民族,將在世界舞臺上灼灼閃光。
而以浪漫和夢幻寫就的藝術,便是改觀中國國際形象至關重要的力量。在五千年博大精深的中華文藝中,民間藝術是無可取代的一席。民間藝人們一個個身懷絕技,巧手妙工,給中華文化的豪華盛宴,貢獻著一道道風味獨特的精美小吃。其型之獨特,其色之鮮澤,其味之美妙,無不讓國人陶醉忘懷,令外國友人拍案叫絕。
奧運前夕,北京市政府確定了200戶奧運“藝術人家”,他們是老北京城里的普通人家,又各自身懷絕技。“鬃人白”、“葡萄常”、“聚元號”便佼佼其中。他們與主流文藝保持距離,可在傳承中國文化中,又灼灼其華,享受著世界的驚奇和贊嘆。
“聚元號”:冷兵器的奧運熱
“聚元號”弓箭:興衰變遷中傳承下來的民間手工藝
位于今天北京東四十字路口的西南角,歷史上曾是一座著名的弓箭大院。這里的家庭都是以傳承弓箭手藝制造為生的家族。

楊福喜就出生在這里,祖上從三百多年前就一直從事著“聚元號”弓箭的生產制作,到了他,已是第10代,也是目前國內依然嚴格按照傳統工藝制作中國弓箭的惟一傳人。
一年前,在政府的幫助下,楊福喜把弓箭鋪從過去位于北京團結湖不足10平米的家中搬了出來。在新開發的北京高碑店華夏民俗文化園,楊福喜每天都可以體體面面、落落大方地向慕名而來的各國弓箭愛好者和外國記者展示、介紹自己的弓箭。
“這比過去可體面多了!”
相比搬出東四后的那間不足10平米的簡陋操作間,對于今天政府給安排的弓箭鋪,楊福喜很滿意。
“現在每天都有人來咨詢訂貨,來采訪的國外記者也不少。”
在被隔成展廳、生產間和休息室的大約70平米的新工作室里,楊福喜和他的三個徒弟忙里偷閑地接待著外界的來訪。
奧運讓傳統弓箭手工藝走出去
半年前,接到北京市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的通知,楊福喜參加了三次奧運禮儀和安全培訓,但最終出于安全因素的考慮,“聚元號”沒能進奧運村進行現場展示,盡管有些遺憾,楊福喜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弓箭鋪已經沾到了奧運的光。
“奧運申辦成功后,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真正了解中國,也更喜歡中國傳統的手工藝品,好的工藝品口碑是口口相傳的,即使他們現在沒買咱的弓,但是回去后,他們還會把他們在中國見到過的最具有民族特色的工藝品介紹給他們的朋友。”
“我在國外的知名度比在國內還大呢。”楊師傅說到興致,他的一個徒弟插話:“美國的CNN、英國的BBC都采訪過楊師傅,節目都已經播出過好多次了。”
“一位來自美國的教授對中國的傳統文化特別熱衷,他來我這買過兩張弓,還會跟我核實一些關于弓箭的歷史問題。”
另有一位英國商人,來中國出差前,跟楊師傅預定一套弓箭。
“我當時帶了四套弓箭,三套新做的,一套舊的,那套舊的還是不能用的,但人家就要買那張舊弓,說是因為有歷史。”有了這次經歷,楊師傅明白了,“聚元號”發展的核心理念,還是在于文化內涵的挖掘。
他找出當年父親珍藏的一副老照片,那是1935年一位買過聚元號的英國人用老膠卷拍的。照片上,當年意氣風發的祖父楊瑞林和年5歲的父親楊文通記載著這個家族在當時的興旺。照片帖出來,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由于“聚元號”是現代惟一一家能夠見證我國傳統弓箭史的興衰發展的老字號,因此,它的名聲越叫越響亮。
奧運期間,越來越多的外國記者找到楊福喜,西班牙某電視臺的記者魏森就是其中之一。他告訴記者,他是通過一個名叫“來自中國”的網站了解到楊福喜和他的“聚元號”弓箭,并喜歡上中國的民族弓箭。在他看來,一把做工精湛的弓箭完全出自手工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弓箭手工藝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優秀代表,傳承了中國的經典文化,我們可以通過這些傳統手工藝品對中國的文化追根溯源,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在他看來,借助奧運東風將傳統的中國文化以傳統的手工藝品為載體傳播到全世界,是一項明智之舉。
事實上,如何吸引會場以外來自世界各國5000多名“非注冊記者”的眼光,政府相關部門早在多年前就開始著力加以有利引導。
在奧運村村內國際區北部的商業街里,有關負責部門設置了一個150平方米的展廳,用于中國民族民間手工藝制作與展示;奧運國際新聞中心文化處也委托北京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邀請了40位民間藝術家,分別在8月2日、8月5日、8月8日、8月14日、8月20日和8月22日的上午9點至下午6點進行8場現場表演。此外,各國記者還可以通過一些官方開通的網站對我國的各方面信息加以了解。
“葡萄常”奧運會的一枝奇葩
對于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國際新聞中心一個舉足輕重的展示窗口。每一位前來報道奧運會的記者,都絕不會只盯著賽場和運動員,他們還會關注這個國家,以及這座城市和這里的生活。民間藝術顯然是最樸素、最貼近生活的文化。為了讓世界更好的了解中國傳統文化,奧組委主辦方分別在國際新聞中心和奧運村商業街設置了“民間藝術展示中心”。這系列文化活動展示了中國文化和北京特色,促進了世界文化的交流。每一個展覽都突出了中國傳統文化要素的內涵與魅力,使它們成為奧運史上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和現代特點的藝術珍品。
葡萄常:奧運會挽救的傳統民間技藝
8月8日,北京奧運會開幕的日子。
在北京國際新聞中心一樓,無論是來自歐洲、非洲,還是另一半球的美洲,人們都不禁在這里駐足。一進大廳,就能看見46歲的常弘一襲藍色碎花古典旗袍,正在為來自世界各國的記者現場展示曾經一度絕跡于上世紀80年代的民間絕活——“葡萄常”。
“葡萄常”是一種玻璃工藝品,由于玻璃葡萄工藝的制作特殊要求,在展廳里,常弘只能展示部分簡單的流程——“攢活”。只見一顆顆事先已上好色的深紫色的薄皮“葡萄”在她靈巧的雙手中像變魔術似的下壓上挑,緊緊被纏在襯著幾片綠葉的柔軟枝條上。沒一會,一串新鮮誘人的葡萄就攢了出來。看著眼前一串串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的玻璃葡萄,外國記者們紛紛愛不釋手,不斷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國話重復:“太奇妙了!”
人們怎么也想象不到,此刻常弘展示的手工藝制作,竟然就是五年前被認為已于上世紀80年代末失傳的老北京民間絕活——玻璃手工藝制品“葡萄常”。
奧運期間的一枝奇葩
國際新聞中心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一個舉足輕重的展示窗口。對于中國傳統的手工藝來說,這里無疑也是一個絕好的對外宣傳平臺。因為奧運期間,前來報道的每一位記者,都絕不會只盯著賽場和運動員,他們還會關注整個國家、城市和人們的生活。民間藝術作為最樸素、最貼近生活的文化現象,無疑也是國外友人關注的焦點之一。
為了能讓人們在北京體會到中國特有的文化藝術,活動主辦方在北京國際新聞中心一樓設置了“民間藝術展示中心”。常弘的“葡萄常”展位就位于大廳門口的顯眼位置。常弘告訴記者,這次奧運會對“葡萄常”的宣傳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
一位來自巴西的記者認為此行收獲頗豐:“在這里,即能了解到中國經典的神話傳說和歷史人物,又能見識到如此精湛的中國傳統民間藝術品,這樣的 ‘精神盛宴’是一些注冊記者享受不到的。”
作為老北京民間絕活“葡萄常”的第五代傳人,能夠在奧運會期間向中外記者展示表演玻璃的葡萄制作工藝,在常弘看來,的確是件很榮幸的事。常弘告訴記者,半年前,她就開始為今天的展示做準備。
“當時北京市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找到我,說是要在奧運期間,將葡萄常作為中華民族的一項傳統民間藝術,在奧運場館展示。”
那段時間,常弘白天去北京市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參加奧運培訓,晚上回家制作玻璃葡萄。用她自己的話來說,能讓外國人看到當年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手藝,不僅關乎“葡萄常”的聲譽,更關乎老北京和整個國家的形象。因此“要拿出最好的作品”
“葡萄常”成名在1894年,當年的陰歷10月,慈禧太后在頤和園做六十大壽,當時戲樓擺放了一株工藝葡萄,慈禧信以為真,于是賜了一塊“天義常”的匾給常弘的高祖,從此常家享譽京城。
制作“葡萄常”時,首先把玻璃料燒化,然后用吹管吹成一顆顆葡萄珠,經過熔料、溜條、加色、吹捏、成型等工序,退火后再把它們連結成串,最后配上枝葉才能最終完成。
據常弘回憶,“葡萄常”技藝曾有過兩次外傳。一次是新中國公私合營,常家并入絹花廠葡萄車間,招收了一些學徒。后來葡萄車間解散了,玻璃葡萄技藝也就失傳。第二次是1977年,當時的黨中央副主席李先念提出要找到失傳的葡萄常,后來在花市找到了第三代傳人常玉齡,并把她請出來組織合作聯社教回城青年制作玻璃葡萄。1986年,常玉齡去世后,這項技藝再次失傳。
直到2003年,常弘在報紙上看到一篇《“葡萄常”難尋,絨鳥不再》的報道,很受刺激:“我和妹妹都還在,怎么能說‘葡萄常’消失呢!”于是她們找到北京市文聯民間文藝家協會,表示作為葡萄常的第五代傳人,要恢復這一傳統技藝。
在恢復的過程中,上色遇到了難題。開始她們按照過去流傳下來的名稱購買顏料,但是發現根本就買不到,于是只好自己調配。這時妹妹常燕的美術功底派上了用場,不但配出了想要的顏色,而且根據時令變化,還衍生出不同生長階段的葡萄顏色。有的嫩綠、有的綠中帶紅、有的紅中帶紫。而除了顏色的變化之外,“葡萄常”最絕的就是每顆葡萄外面都裹著一層白霜,看起來相是剛從園子里摘下來的新鮮葡萄。
常弘說:“這些‘葡萄’,凝聚了常家一百多年的歷史和心血,每一粒‘葡萄’都不一樣,獨一無二,再加上背后的歷史和所蘊涵的文化內涵,它的價值不是金錢能衡量的!”在過去一段時間,常弘和妹妹并沒有將葡萄常產業化,而是將葡萄常的未來定位在了博物館里。 “葡萄常”的擺件除了日本有少量訂貨外,幾乎沒有對外銷售。
“主要也是因為知道這項工藝的人不多。”
而此次奧運會,則為傳統民間藝人們創造了一個向外界展示的絕好的交流平臺,來自世界各國的記者,通過他們在這里的所見所聞,將中國傳統文化的信息帶給他們各自國家的人們。
一位奧運會活動的主辦方負責人也表示,他們希望通過這些民間絕技,讓遠道而來的國外記者親身領略到中國手工藝藝術的獨特魅力。
鬃人:跳躍在三寸銅盤間的藝術精靈
文|芷蕭
汽車馬達聲從東廠房胡同口兒一路向深處回響。
“喲,這么大規模!都是找白大成他們家的吧?”瞬間,胡同口的大爺大媽們都朝胡同深處的白家伸出腦袋。自從今年,對于這樣的來訪者,他們早已經習慣。

幾輛車一瞬溜兒停在了白家的大門外。三四十名金發碧眼的外國記者走出車門,領頭的西城區文化局工作人員摁響了門鈴。很快,一位戴眼鏡扮相斯文的白發老人打開了大門。他就是“奧運藝術人家之一”的“鬃人白”——白大成。
外國記者們很快朝他圍涌過去,“咔咔咔”拍照。白大成從容微笑,開始講解鬃人藝術——發展歷史、如何制作、藝術魅力……用他的話說,“這樣的場面,我應付得多了。”
早在北京奧運會召開前夕,白家就已經成為北京市首批家庭藝術館之一。今年7月29號,“奧運藝術家庭”儀式啟動。“就在我們這社區一個四合院舉辦的,政府把中外的三十多媒體都請來,《新聞聯播》也播出了這個儀式。”
“這是《三英戰呂布》,這是《鬧天宮》,這是《八大錘》……什么人物都有。”
面前擺著個直徑約三寸的銅盤,白大成打開柜門,將收藏于此的上百件小鬃人一一展示給眾人。盡管翻譯人員的解釋流水般順暢,眾外國記者們一個個好奇的臉上還是寫滿迷茫。“他們哪里知道什么《三英戰呂布》、《八大錘》之類的啊?”白大成笑著,進一步解釋。
“做鬃人必須對中國的古典文藝要特別了解。因為鬃人所演繹的故事都是出自中國的古典文學和中國的歷史故事。”
一邊說,白大成一邊敲打著銅盤。只見銅盤內的小人兒一個個來回轉動,不一會兒,就扭打到一起。鬃人之所以能轉動,就在于每個小人兒的足下都是一撮彈性很好的鬃毛。做鬃人說起來簡單,要達到傳神卻非常不容易。
“你看這就一小小鬃人兒,似乎沒什么,但你要把它做活啰,不容易。”近些年,模仿者并非沒有,而為什么只有白家的鬃人保持了獨家制作呢?
“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了解做鬃人的藝術精華,你必須首先了解京劇,了解京劇里人物‘手眼身法步’,了解他們一招一式、怎么開打、眼睛怎么傳神,要把小小的玩偶變成像你一樣的人,賦予他生命的靈氣。如果你做不到這些,你就做不好!”

在白大成看來,鬃人的藝術魅力就在于此。
這些天,不斷有來自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的愛好者,親臨白家,恭敬拜訪。記者采訪之前,幾個韓國人剛剛離開。“他們也是千辛萬苦找過來的,一敲門就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說對鬃人很感興趣。人家過來那么辛苦,你說我能不讓人家進來嗎?”白大成笑著。
因鬃人而和外國友人結緣,對于白大成而言,這絕非第一次。早在改革開放初期,他就曾接待過許多外國友人、使館官員等。
前美國駐華大使館的簽證官夫人娜娜英就是其中的一位。“20年前我們就認識了。1990年左右她回國,我當時給她做了幾件鬃人作紀念。十多年間,她輾轉到印尼、泰國、香港等地任職,沒想到竟然一直把這幾件小鬃人帶在身邊,還把它們保存得完好無損。”白大成說起這些朋友顯得尤其高興。
他也曾問這些外國朋友為什么這么喜歡鬃人,得到的答案卻往往一致。“他們都說,因為這些鬃人代表了中國的文藝,他們是真心喜歡中國文化,也渴望更多地了解中國文化。”
這讓白大成很感慨。“這在其他任何國家都沒有。只有中國的京劇、中國的古典文化,在歷史演義的故事中形成脈絡,不斷傳承。這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