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鐵籠里/灰灰的水泥墻壁上/有一道一道的血淋淋的溝壑/像閃電那般耀眼刺目!”
從“像閃電那般耀眼刺目”的“血淋淋”的“悲憤”中,我們感受到了囚禁在鐵籠中的華南虎那不屈不撓、英勇抗爭的靈魂,讀懂了華南虎那執著堅定、頑強無畏的生命。
“我看見了火焰似的斑紋/和火焰似的眼睛,/還有巨大而破碎的滴血的趾爪!”
從“火焰似的斑紋和火焰似的眼睛”里,我們讀出了華南虎對自由有著火一般的渴望,它在逆境中爆發出充滿野性的熾熱的生命力。虎,在這里成了生命與靈魂的符號,鐵籠恰是邪惡與困厄的象征,正是它扭曲了原本屬于曠野、屬于深山、屬于野性的華南虎的生命;也正是在這扭曲中,華南虎的生命才爆發出更大的能量,顯示出更頑強的意志、更崇高的靈魂。
那巨大而破碎的趾爪雖然還滴著血,留著傷,但是永遠阻擋不了它對生命的渴望,對精神的追求。這正是詩人偉大人格和高尚靈魂的真實寫照。
《華南虎》的作者牛漢,原名史成漢,是“七月”詩派的重要成員。1955年由于受胡風事件的牽連,遭到兩年的拘捕囚禁。“文革”期間,又被關入“牛棚”,從事強制性勞動。《華南虎》一詩寫于1973年6月,展示的是“十年動亂”的特定時空,70年代特有的政治環境和作者特有的政治待遇,這與華南虎的遭遇何其相似。當時,作者在湖北咸寧文化部干校,絕大部分學員都已回京或分配到別的城市,而作為屬于少數不能入京的“分子”之一的他情緒卻異常沉重。
“冷靜地想想,1973年的當時,我如在另一個地方,遇到老虎,不見得能寫出這首《華南虎》。桂林動物園的這只虎,給我的靈魂以震驚的是它的那幾只血淋淋的破碎的爪子,還有墻上帶血的抓痕,一下子把我點爆了起來。”“這只虎,就用四只破碎的趾爪,憤怒地絕望地把水泥墻壁刨出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遠遠望去像一幅絕命詩似的版畫。”
那是一個囚禁生命、戕害生靈的年代。詩人以一顆敏感的心,強烈地感受到這種悲愴和苦難,同時也感受到了每一個有血性的中國人不屈的靈魂和掙脫禁錮、向往自由的頑強斗爭的精神。在詩作中,詩人把這苦難和血性賦予了一個有生命的肌體——被囚禁的華南虎。
“在美麗的山山水水面前,我寫不出詩來,我沒有描畫純凈的自然美的情緒。我的心靈似乎更容易被那種遼闊與壯美的境界和大自然中某些能夠引人震驚的、在困境中堅毅不屈的現象或生態所觸動。”“面對著荒誕和罪惡,我和詩一起振奮和勇敢了起來。我變成了一只沖出鐵籠的飛虎,(《華南虎》結尾部分的那只虎)”。
詩人的另一首詩《墜空》中形容那只“墜空的鷹”,“它的筋和肉如骨頭那么硬實”。詩人在《華南虎》中用“火焰似的眼睛”“滴血的趾爪”作為象征,表現的是一個堅強漢子的錚錚鐵骨,在困境中不屈不撓的人格以及對自由的渴望。“我相信,這首《華南虎》,如果失去滴血的趾爪,而且最后不出現騰空而過的具有動感的形象,它就會顯得平淡無奇。”“應當讓滴血的趾爪掠空而過,讓虎爪的受傷的血,一滴一滴,像灼熱的熔漿,灼痛那些沉悶而麻痹的靈魂!”
鎖住肉體,鎖不住精神!框住身體,框不住不羈的靈魂!那“火焰似的斑紋和火焰似的眼睛”,飽含著對自由的向往,對生命的追求!這更啟示我們要不畏環境艱險,不懼生活困難,勇敢超越苦難,拼搏進取,歷練高尚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