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NG Zhengjie:
Price Fluctuation Does Not Mean Crisis
俸正杰作品被稱為中國當代藝術中最有“賣相”的典型代表,他畫里的艷裝美女瞳仁向外,頻頻出現在以中國形象為主題的展覽畫冊封面。從2006年到2008年,俸正杰作品價格隨當代藝術市場的整體井噴扶搖直上,僅參考拍賣市場,成交率幾乎達到100%,100萬關口以上的有14張,其中3張以超200萬元成交。藝術投資者、投機商將俸正杰看作繼F4之后下一波市場的領漲者,而坊間關于有大莊家囤積炒作其作品的傳聞紛杳踏來,俸正杰在業內業外被推上風口浪尖。
2008年,全球蔓延的金融危機比預料中提前一步蔓延到了藝術市場。10月4日至8日蘇富比香港一連5天的秋拍,成為當代藝術行情調整的轉舵時刻。中國當代藝術遭遇滑鐵盧,以往市場追捧的明星藝術家的高價作品70%遭遇流拍。一直被看作市場指標性人物俸正杰的8件作品以略高于估價的價格勉強成交,成交價格縮水1/3強。一夜之間輿論口中的俸正杰從藝術市場爆棚的受益者轉為泡沫消沉的受害人。事情是否真得如此嚴重?為何他的市場出現如此起伏?他的作品價格的波動背后真的有炒作么?讓我們從俸正杰的藝術和市場的歷程中來尋找答案。
艷俗:美術史上一席之地是市場基礎
要追尋一個藝術家的市場歷程,必須了解他的創作生涯的來龍去脈。俸正杰最早的成為系統的作品是《解剖》,創作于1992年左右。那時他還是在四川美院上學。一心逃離寫實傳統的他在解剖系列中,已經開始描繪那一時代的明星、英雄人物和普通老百姓,用解剖學的科學手法展示社會皮下肌肉的紋理。這一實驗系列奠定了俸正杰藝術風格的基礎。
1994年開始創作的《皮膚的敘述》透露出俸正杰“艷俗風格”的傾向。這個系列延續了兩年時間,其間俸正杰經歷了從四川遷居到北京,找工作、任教的周折,到1996年,《皮膚的敘述》系列成熟,俸正杰拿出20件左右的作品在首都師范大學美術館舉辦了平生第一個個展。就在96年春天,“大眾樣板”、“艷裝生活”等幾個大型與艷俗有關的群展在俸正杰個展前后出臺,艷俗風格全面浮出水面。很快,徐一暉被希克介紹到里昂雙年展,鄭圣天把羅氏兄弟推薦到圣保羅雙年展,俸正杰參加在荷蘭的“精神食糧”當代中國藝術展”…… 有了政治波普和玩世現實的成功經驗,一些游走在中國當代藝術界的發掘者和推廣人很快看到艷俗藝術在國際上的發展潛力,艷俗樣式作為中國社會新形象得到國際參展的機會,以一個完整的面貌進入中國當代藝術潮流。俸正杰有意無意地被“拉上”了順風船。
起步:“浪漫旅程”帶來第一批買家
1996年,《皮膚的敘述》個展之后,俸正杰開始面對轉型。那時候的城市生活已經在悄悄追趕時髦和浮華,舶來的婚紗攝影店在北京城內出現,俸正杰對這一題材充滿興趣,“婚紗照本來很真實的一件事,但是擺拍、燈光、服裝、氣氛等原因讓這一生活場景變得很假,這很有趣。”俸正杰拿影樓廢棄的照片做樣本摸索出以“浪漫旅程”為題作品。它恰當而夸張地表達經濟浪潮下貧民暴發戶的附庸風雅和無聊心態,透露出社會在面對物質富裕后的不知所措,也許感覺粗陋,但很明確,很快成為俸正杰早期作品中有代表性的圖式。
1997年,中國藝術市場整體還不存在,購買藝術品的人更多的是出于喜愛和個人收藏體系的架構。“那時候我不知道所謂的市場在哪里,或許能賣畫,但離自己似乎很遠”,就在1997年之后,“浪漫旅程”給俸正杰帶來收藏家和當時活躍的畫廊、經紀人。希克就是比較早購買俸正杰作品的,浪漫旅程系列前前后后他購買了四張。尤倫斯夫婦經吳爾鹿介紹收藏了一張,之后東京畫廊、香港少勵畫廊、天津泰達美術館等均有收藏。“浪漫旅程”系列(加上與此相似的幸福等等)作品前后創作了40張左右,其中被收藏的大約有20到30張,買家主要散布在歐洲。
自2004年二級市場興起,“浪漫旅程”系列在拍賣市場上出現有近十張左右,由于是俸正杰早期代表性作品,很多長線收藏家仍然鐘愛并且在拍賣市場上尋找它。1997年作浪漫旅程十八號經香港蘇富比拍出68萬余人民幣,是這一系列中最高價格。
青睞:受市場鐘愛的“中國肖像”
“幾十美元、上千美元,幾萬美元到幾十萬美元,俸正杰之所以是一個指標性的人物,這不僅體現在他的市場軌跡與中國當代藝術的整體趨勢的同步性上,也在于他提供的以中國肖像為代表的原創圖示對社會批判、反諷的力度,從他的創作可以看到當代中國社會方方面面的問題。” 程昕東說。
俸正杰的作品一直與中國社會的現實和沖突有直接的關系。“我的轉變不是為了迎合市場而作得。”雖然浪漫旅程為俸正杰推開市場的大門,不過1999年俸正杰還是拋開它,開始截然不同的實驗。到2001年,三個系列“酷”、“蝶戀花”、“中國肖像”的作品都已基本成型。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是“中國肖像”——傳統的肖像畫形式,不尋常的眼神變化,象征了中國在迅速的國際化沖擊下的不安和慌亂,人們外表上的變化陳述了穩定價值系統的缺乏。“我覺得自己找到了準確的方式。” 俸正杰說。
從2002年開始,各種國際大展上的中國當代藝術部分,都少不了“中國肖像”。 俸正杰的這一系列前前后后創作了兩百多張,其中2005年由于展覽安排頻繁產量較多。
中國肖像創作階段,俸正杰與程昕東的合作尤其緊密,程昕東策劃很多國際上的展覽都有俸正杰參加,2002年在北京的程昕東空間俸正杰個展“包裝”聚集相當的人氣,中國肖像NO.1也是被程昕東收藏。70%左右的俸正杰作品都是經過程昕東賣出,所以那時的市場主要集中在歐洲地區。程昕東見證了和推動了俸正杰市場的全面開花,他給我們算了一筆賬,如果1999年150cmX190cm的作品價格是2000美金,那么到2002年,100cmX130cm的價格也達到了2000美金,作品價格穩步上漲。

隱患:拍賣拉動價格落差
拍賣對當代藝術在國內的推廣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以往受信息封閉制約的國人,一夕之間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身邊就有如此偉大的藝術,只不過這一醒悟的基礎是拍賣記錄的刷新。2005年之后,拍賣市場上俸正杰的作品增多,買家接受度很不錯。到2006年,一張俸正杰100cmX80cm的作品在蘇富比拍賣賣到均價5萬美金,但這是同樣尺寸作品的畫廊價只有9000美金,連程昕東都為這個價格落差而驚訝。雖然一次拍賣不能作為根據,畫廊也一直堅持控制價格緩慢上漲。但整體井噴以及升值空間的巨大,造成一些早期買家涌入到拍賣場上,2007-2008年(不計入未開始的08秋拍)俸正杰有60多件作品上拍,成交價格最高頂到260萬。而幾乎40歲以上的藝術家一般在市場上的作品不少于300-500張,俸正杰也不例外。接近百分之千的收益率、巨大的價格落差導致大批帶有投資心態收藏的買家蜂擁出手。除二級市場之外,各地區投資性、投機性資金也介入當代藝術買賣中。之前備受爭議的Estella Collection就是有計劃拋售的案例。這種情況下,不管藝術家和作為一級市場的代理畫廊沒有能力主動出擊,只是被動調整。
蘇富比為10月夜場俸正杰上拍的8件作品中,除去為阿迪達斯奧運專場送拍的兩件之外,時間跨度從97年到07年各階段都有,可見在征集上下了功夫。蘇富比本以為借奧運東風會有個好結果,沒料到經濟海嘯的恐慌提前蔓延到藝術市場,盲目樂觀正遇到天災。去追究哪幾個藏家在這個敏感時期拋出作品,現在已經不重要。市場整體過快過熱造成的隱疾在拍賣之前就已存在。“拍賣和畫廊價格沒有空間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而當拍賣價格低于畫廊價格的時候,畫廊和藝術家必然會受到傷害。說明我們的藝術市場定價系統出了問題,這時候應該重新探討市場規則和體系。”程昕東評價這一場拍賣的時候說,“當然畫廊、拍賣行也要檢討自己”。拍賣是帶有偶然性的競投,拍場上的100萬、1000萬高價,不代表藝術家的畫廊價格或者所有的作品都應該是這個價格。中國當代藝術的高速發展已經讓所有身在其中的人受了益,同樣它市場體制不健全不規范帶來的弊病也會危害了所有人。
“也聽說過有人在收集我的作品,但是不是在炒作?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太玄妙了。”俸正杰從來不避諱談論市場問題:“故意避開或者過分關注,都是掉入了這個泥潭。”俸正杰依舊在按部就班沿自己的趣味和方向創作著,市場起落不能影響他創作的熱情。“有創作想法的時候就要畫。這種意義上來說,藝術家都是自戀和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