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美國地方官握手

《我在美國當市長助理》是中國官員在美國“從政”的感身之作，是一部中國官員透視美國政府機構運營的情景之作。以下為該書第一章摘選。

來美國之前，本以為美國的官員開會少。其實不然，第二天，我隨紐海文市John Destefano市長一同活動，一整天時間幾乎都是在各式各樣的會議中度過的。但他們的會議效率是很高的。第一個會議是討論如何從聯邦和州政府爭取更多的資金(Grand In Aid)，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爭取上級財政更多的轉移支付，與會人員是市里各相關行業的代表。這個會議結束時已近中午了。我們外出吃午餐，而市長則還要去開另外一個會。下午2點，每周雷打不動的市長辦公會(Staff Meeting)準時舉行。會議開始時，市長一面主持會議，一面吃著快餐。可見中午市長一直忙于公務沒有來得及吃午餐。后來我才知道，當天市長的活動從早上8點到晚上10點排得滿滿的。

John Destefano市長控制會議的能力很強，會議程序一旦定下來，他絲毫不講情面。在一次例行的市長辦公會上，主要議題是討論市政府的現有機構如何調整才更有利于經濟和商業發展。市長可能考慮此議題容易引起爭議，所以會議一開始就拿出一個沙漏來，向與會者宣布道：“每人發言不得超過8分鐘!”有人8分鐘還沒有講完時，市長就不客氣地指指沙漏打斷說：“對不起，規定時間到了。請下位講。”

我發現John Destefano市長主持的許多會議有一個特點，就是與會者發完言，會議就算開完了，他很少做什么長篇總結，也不形成像我們通常要形成的會議紀要之類的東西。對此，我感到不解。市長向我解釋說：“我是行政首長(Chief Executive Of Administration)負責制。對許多問題在會前我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看法，開會只是驗證一下我的看法是否正確而已。如果我的看法與大家一致，我就沒必要講了。當然，如果見解不同，我們自然會展開討論。”

給John Destefano市長干特別助理期間，有兩份報告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一份報告是市財政與審計局長寫給John Destefano市長的。內容是這位局長發現有2名警察超過了休假時間，警察局長批準了他們3天休假時間，可第4天財審局長派人到警察局調查時發現，這2名警察仍沒有按時上班。報告請示，是對這2名警察進行扣罰，還是允許他們繼續休假。我查閱了市里的有關規定，發現警察局長只有批準警察3天休假的權力，超過3天必須由市長批準。

John Destefano市長對我還是比較信任的，問我有什么看法。我經過調查，了解到這兩名警察在最近一次執行任務時受過傷。我走訪了醫院，查看了有關他們的病情記錄并咨詢了院方的意見后，建議市長批準2名警察繼續休假。另一份報告是，當地一家公立中學的校長寫給市長的。這份報告稱，本學期對學生的例行身體健康狀況檢查時發現，有兩名黑人學生血液中含鉛超標，建議市政府安排公共衛生委員會進行調查處理。

我向John Destefano市長報告后，他安排我隨同公共衛生委員會的調查人員參與行動。這兩名黑人孩子居住在一處比較貧窮的區域，到處是“涂鴉”，典型的“臟、亂、差”。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公共衛生委員會的主管帶隊前往，而且親自操作儀器、取小樣、詢問所吃食品、抽取各個角落的空氣進行化驗。一會兒進廚房，一會兒鉆床底，儼然是一名實驗室的普通工作人員，又像是個偵探。最后的檢測結果是，房主用了不合格的油漆彌漫所致。主管叫來店主，說明了調查結果，并要求他負責在本周內將這兩家人搬到安全的房子里。“半年后，市公共衛生委員將派人再次前來檢測，符合標準后才能允許他們兩家搬回來。你若對這個決定不服，可以到地方法院起訴。”主管說，店主誠懇地表示接受，并馬上在處罰決定上簽了字。

第二天，我向John Destefano市長匯報了調查處理情況，并向他談到我對市公共衛生委員會主管的好感。他給我介紹了紐海文市政府官員的選拔情況。他說：“我們對政府組織人員有嚴格的任職資格規定，特別是業務技能方面。”市長告訴我，市公共衛生委員會由7人組成，其中成員之一是市長，至少兩位成員是名牌院校的醫學博士，而且要有至少5年從事公共衛生或臨床醫療的經歷。這個委員會市長可任命一名主管，市議會規定，這位主管必須是一位注冊醫生或擁有公共衛生碩士學位，有60小時公共衛生管理的訓練，既要有學位，又要具備實踐經驗。再如警察局長的任職資格也很明確，必須有足夠的對警務部門行政領導和組織方面的知識，并且管理過至少200名警員以上，有在為10萬居民服務的警務部門工作5年以上的經歷，還必須擁有大學學士以上學位。

在美國的政府組織機制中，無論你的官職有多大，手中掌握的權力都是有限的，而且是有制約的，在有限的權力中，絕大多數還是常規性決策，真正自由決策的空間十分有限。

經過幾個月時間的接觸，我們結下了友誼。在我的美國市長助理期將要結束前，John Destefano市長說：“按照中國的禮儀，我要請你吃頓飯。可是，在外邊用公款吃飯不能超過9美元，超過9美元就等于向你行賄。到我家吃頓飯吧。”結果，在市長家里，我吃了一頓西式晚餐。

（作者系山東省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原山東臨沂市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