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巨蠹海外逃亡記

2008年6月30日，加拿大法院聆訊庭。兩個身穿紅色囚服的中國男人正焦躁不安地坐在被告席上，他們正在等待著加拿大移民及難民局的保釋裁決。他們不是別人，正是中國銀行詐騙案主謀——李東哲、李東虎兄弟……

兩人合謀 卷走巨款10億

2005年初，一個中國金融史上的大案震驚了世界一中國銀行哈爾濱河松街支行行長高山攜數億資金，潛逃加拿大!

大案驚天，中國警方立即展開調查!后經中國警方層層抽絲剝繭，終于查出“高山案”幕后主謀——哈爾濱人李東哲、李東虎兄弟。然而，狡猾的李氏兄弟和高山一樣，早已于2004年底秘密潛逃加拿大。至此，兩個金錢大盜合謀卷走中國銀行哈爾濱河松街支行10億元巨款的真相開始浮出水面!

出生于1965年的李東哲是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道里區群力鄉人，朝鮮族，初中文化程度。1995年、1997年，李東哲因兩次騙取買方貸款不發貨，被哈爾濱警方逮捕，但通過某監獄管理人員的運作，他兩次從監獄被“?！绷顺鰜怼Ｖ劣诶顤|哲后來的發家史，連極為熟悉他的人也一無所知。

在后來的調查中，警方發現，李東哲就是哈爾濱市赫赫有名的“世紀綠洲投資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該公司在哈爾濱主營汽車銷售，公司總部設在北京，在地產、醫藥、汽車銷售等多個領域均有投資。這些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都是一個叫袁野的哈爾濱人擔任，但這一系列企業的實際控制者，就是李東哲。

據知情人介紹，李東哲與高山是小學同學，高山進入中國銀行哈爾濱分行工作后，便與李東哲開始密切交往。而李東哲通過高山認識了東北高速董事長張曉光，之后他們成了朋友。李東哲向張曉光表示，希望張將東北高速資金存入高山所在分理處，按存款5％給張回報。于是，后來東北高速的很多大額存款業務便流到了河松街支行。自2000年至2001年7月期間，張曉光便讓人在該分理處先后存入高達6.24億元的資金。2001年7月，李東哲派人給張送去500萬元。張隨后陸續增加存款。但張曉光并不知道，這些錢最終都流進了李東哲和高山的海外銀行賬戶。

據警方查實，自2000年初至2004年末，高山、李東哲騙取了東高公司、黑龍江辰能哈工大高科技風險投資有限公司、黑龍江省社會保險事業管理局等單位巨額存款。為達到占有贓款的目的，李東哲指使手下財會人員設立數十個賬戶用于轉款提現。僅僅在北京、哈爾濱、大慶等地，他就將6億元贓款用提取現金的方式，秘密轉移至境外。

2005年1月4日，東北高速股份有限公司財務人員去開戶行哈爾濱河松街中國銀行對賬，發現賬戶中2.93億元存款去向不明。同日，東北高速接到子公司黑龍江東高投資報告，稱其存于河松街中行的530萬元資金也不翼而飛。后經查實，在河松街中行等銀行失竊的存款超過10億元!

而此刻，高山和李東哲兄弟早已在加拿大的豪宅里睡大覺了。原來，早在2004年下半年，預感不妙的李東哲和高山就已做好了出逃的準備。

2004年9月，交通銀行長春分行向吉林省高院提起訴訟，狀告東北高速，要求其償還已到期的5678萬元貸款。為確保貸款安全，該行一并要求東北高速同時償還尚未到期的1.5億元貸款。吉林高法遂查封了東北高速在河松街支行開設的兩個賬戶中共計2.12億元的執行標的，并在當年11月11日，下達民事調解書——要求東北高速于11月20日前將剩余1.5億元貸款全部還清。

這時，李東哲和高山已經嗅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李東哲一邊計劃外逃，一邊懷著最后的一絲僥幸心理，拿出200萬元現金，用一個拉桿箱裝著，送到一個咖啡館，委托東北高速的獨立董事孫某到法院“公關”，試圖阻止吉林高院從河松街支行劃款，但被孫某拒絕了。而東北高速的董事長張曉光在得知李東哲的企圖后，立即趕到他們談話的咖啡館，撕破往日的“兄弟情”，語氣嚴厲地對李東哲說：“明天必須把錢從高山那兒劃過來!中紀委已經在調查東北高速及我本人，如果款子不能及時歸還，你也逃不了干系!”“行!”李東哲滿口應承，事實上他已決定立即出逃了。

李東哲此次公關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希望法院暫時不要把東北高速存在河松街支行的資金劃走。

2004年12月31日中午，李東哲從長春直飛北京。在首都機場，李東哲與早已等候在機場的弟弟李東虎飛往加拿大。同一天，高山一家三口也同時離境。而李東哲和李東虎兄弟的妻兒幾個月前都已經到了加拿大。

2005年1月4日，“中行高山案”爆發，有人因此鋃鐺入獄，有人一命嗚呼。2005年1月12日，東北高速原董事長張曉光因涉嫌挪用公款與受賄被捕；次日，其妻呂某在北京的寓所跳樓自殺；同日，風險投資公司總經理趙慶斌在哈爾濱跳樓自殺。

驚魂未定警察監控兄弟被捕

來到加拿大后，李東哲幾乎每天都會打一兩個電話給國內的張曉光，探聽消息及觀察事態的發展。不久，張曉光被捕，李東哲的公司也被查封。得到消息的李東哲暗暗心驚——如果自己晚走一步，后果就“不堪設想”了，他不禁為自己的英明果斷感到慶幸!他以為，從此之后，他們一家就可以在加拿大過著逍遙無憂的生活了。

在此之前，李氏兄弟二人早已成功轉移3.6億元人民幣進入加拿大，其中李氏兄弟和高山各分得一億元。另外，在2004年11月來加拿大之前，李氏兄弟還在銀行開了一張1.6億元人民幣的轉賬支票到加拿大一家公司，這家公司就是以李東哲之妻和另一好友慕潔的名字，于2002年在曼尼托巴省注冊成立的“世紀綠洲公司”?？梢?，轉移巨額贓款、全家移民海外是李東哲蓄謀已久的陰謀。案發前，他們就和高山一起往返加拿大十多次，并在加拿大境內購置了大量資產。2002年，李氏兄弟曾來到加拿大，并一口氣購買了加拿大溫哥華市中心一棟高級公寓的4套房子，擁有人名字分別為李東哲、李東虎、李東哲之妻及高山之妻李雪。當時，4套房子總值219萬加元。另外，李東哲還有一幢價值達300萬加元的豪宅，三輛寶馬豪華轎車。

2006年夏季的一天，在李東哲居住的溫市西35街寓所附近，他發現經常有可疑車輛在附近監視徘徊。這一驚非同小可。此后他深居簡出，輕易不敢出門。即使要出門購物，也盡量讓妻子出去購買。他擔心加拿大警方已經盯上了他們?；丶液?，李東哲立即和弟弟李東虎商量，準備變賣他們在溫哥華的所有物業和豪華車輛，關閉銀行賬戶，以逃避加拿大警方的追查。很快，他們就將4套房子以低價賣出，總售價為260萬加元。賣掉房子后，李氏兄弟住進了酒店，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則住在李東哲那套別墅里。

同一年夏天，高山因一起車禍受到了加拿大皇家騎警的調查。高山給李東哲打來電話，說自己可能已經被皇家騎警盯上了，讓他們小心一點。此話讓李東哲越發忐忑不安。此刻，他們已在加拿大非法滯留5個多月了。警方隨時都能以非法滯留罪拘捕他們兄弟倆。果然，他的擔心很快得到了印證。

2006年11月12日，加拿大邊境服務處就已經對李氏兄弟的非法滯留提出報告；11月17日，加拿大有關當局簽發了對李氏兄弟的逮捕令；2007年2月初，加拿大皇家騎警決定以違反移民法、所持旅游簽證逾期為由將兩人逮捕。

2007年2月18日，高山被加拿大警方以虛報職業入境為由在其溫哥華寓所拘捕。消息傳來，李東哲如熱鍋上的螞蟻，他驚恐不安地對弟弟說：“看來我們也兇多吉少了，這幾天一定要注意?！钡牵麄儾恢溃麄兊囊慌e一動都早已在溫哥華警察的監控之下了。

2007年2月18日至23日間，溫哥華市警察發現李氏兄弟出現在溫哥華市中心的喜來登酒店，但登記人并不是李氏兄弟的名字。2月23日，溫哥華市警察與李氏兄弟所住的房間聯系，并用中文多次要求李氏兄弟開門。房里的李東哲和李東虎一聽到是警察來了，頓時慌作一團，他們知道如果馬上開門，那么身上帶的假證件和其他一些文件將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他們選擇了拒絕開門，并開始在廁所里銷毀罪證。因為加拿大賓館里禁止吸煙，所以沒有火柴，他們只能把撕毀的罪證扔在馬桶里。溫哥華警察見李氏兄弟拒絕開門，立即采用強行手段進入酒店房間，對李氏兄弟兩人進行逮捕。

當荷槍實彈的溫哥華警察沖進酒店房間時，李東哲和李東虎明白大勢已去，只能束手被擒。在酒店房間的馬桶內，細心的加拿大警察發現了一些被撕毀的護照及身份證明文件資料，其中有一本被毀的中國護照屬于“周華”，并有前往馬來西亞的簽證。另外警察發現，李東虎曾用“郭峰”之名乘飛機前往多倫多。原來，在幾年前，李氏兄弟曾請一個香港人為自己算命，算命先生認為他們若要后半生過得順利就要改名字。所以他們在深圳繳了2萬元人民幣的城市增容費，便獲得了當地的戶口。在深圳落戶時，他們兄弟就使用了風水先生給他們改的名字。但加拿大警方隨后調查證實，李東哲兄弟曾先后使用至少10個假名字。

海外蹲監“電子監控”保釋出獄

被捕后，李東哲和李東虎立即慌神了——由于他們不是加拿大公民或永久居民，而且他們非法居留溫哥華期間并沒有提出過難民申請，所以立即面臨被遞解回國的尷尬境遇。李東哲當然不甘心就此被遣返。被拘留后第二天，兄弟倆立即通過律師坎農試圖申請難民身份，但被加拿大移民部拒絕。移民部認為二人不具備難民申請者資格。李東哲、李東虎馬上向聯邦法庭提出上訴，要求對移民部拒絕他們兄弟倆的難民申請的決定進行司法復核。其實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拖延被遞解回國的時間。

2007年2月26日，加拿大邊境服務局向李東哲、李東虎兄弟發出了遞解令，并要求將兩人繼續拘留直至完成遣返。3月2日，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聆訊庭開庭。在庭上，李氏兄弟顯然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加拿大移民部律師訊問李氏兄弟為何要在被捕前撕毀證件時，李東虎表示是為了避免如賴昌星擁有香港身份那樣的麻煩。而且，李東哲還推翻了一些早前向加拿大警方做出的供詞。根據加拿大皇家騎警的證供，李東哲曾直言不諱地承認，他銀行賬戶上的資金為非法所得。但在法庭上，李東哲則否認曾經說過此話，并稱這些錢是其在中國合法營商所得，而且是在2002年轉到加拿大，早于中銀詐騙案發生的日期。李東哲還在法庭上大打溫情攻勢，大贊加拿大有全世界最好的人權體系和最完善的法律體系。“我從中國逃到這里，如果這里都保護不了我，全世界就沒有一個地方可以保護我了，我還能往哪里逃?”但他的溫情攻勢并沒有感動當庭的法官。當天，聆訊庭接納了移民當局的意見，裁決繼續拘留李氏兄弟。

之后，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對李東哲、李東虎兩人進行多次聆訊。2007年7月3日，一個叫慕潔的神秘女子來到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聆訊庭，她當庭表示，自己愿意提供20萬加元現金，保釋李東哲、李東虎兄弟二人。這位自稱曾是中國“著名”女歌手的神秘女子，稱自己與李東哲兄弟是十多年的好朋友，看到朋友在加國有難，決定出手相幫。她還稱，這20萬加元中有7萬是自己的私房錢，丈夫并不知情。其余13萬是向設計師朋友貸款所借。她的話不由引起了加拿大皇家騎警的注意?；始因T警提供證據證明，慕潔是李氏兄弟案件的關鍵人物，曾幫助李氏兄弟獲得來加簽證，并合作開辦公司，從中國轉移巨資進入加拿大境內。加移民暨難民局裁判官決定于7月6日繼續開庭，以決定是否同意李氏兄弟保釋。

7月6日，李氏兄弟保釋申請案聆訊庭再次開庭，然而李氏兄弟還是失望了——他們的經濟保釋申請被拒絕了。

經濟保釋不成，有經驗的律師又建議李氏兄弟申請以電子監控條件保釋。電子監控設施俗稱“電子腳鐐”，可以通過GPS衛星定位，讓當局有效地掌握當事人的行蹤。因為一年多來，李氏兄弟多次提出保釋申請，均因加拿大法官懷疑20萬加元保釋金來源是否合法和李氏兄弟有潛逃風險而遭拒。所以，律師提出以電子監控的方式代替保釋金。李東哲、李東虎采納了律師的建議，向法庭提出了以電子監控為條件的保釋申請。

2008年的春節，李東哲、李東虎是在位于溫哥華楓樹嶺的菲沙區懲教中心度過新年的。由于加拿大警方不允許任何人探望，所以，李東哲妻子特意為過年包的餃子他們也沒能吃上。也許，他從當初設計卷款逃亡海外的環節中，并沒有在海外蹲監這個環節。而高山顯然要比李東哲兄弟幸運許多。他于新年前一天，在女兒一個加國同學的母親奇比的15萬加元的第三者財務擔保下，終于獲釋回到溫哥華家中。

2008年6月13日，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再次在溫哥華開庭，李東哲、李東虎兄弟更是顯得急不可待，這一次，對他們的命運來說尤為關鍵。在一片靜默中，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裁判官特斯勒終于語氣凝重地做出裁決：準予涉嫌中國銀行詐騙案主謀李東哲、李東虎兄弟有條件保釋。裁判官話音剛落，李東哲、李東虎不禁得意地相視一笑。

根據判決，李氏兄弟將在出獄后居住于溫哥華地區列治文市莫法特路一套公寓，并隨身佩帶電子監控設施。保釋的其他條件包括：在未經加拿大邊境局書面批準前不得居住在其他地方；每天晚上九點到第二天上午七點之間不得外出，平時活動范圍只可在溫哥華中心區域之內；加拿大邊境局官員或其授權人士可隨時進入其家中進行檢查。同時，李氏兄弟要支付每人每年1.5萬加元的費用，必須向邊境局出具電子監控設施的合同證明，并預付兩年所需費用。

李氏兄弟佩帶的電子監控裝置由四大部分組成，分別是電子腳鐐、主動式小型追蹤器、充電底座及GPS衛星定位系統。受監視者身上的電子腳鐐不斷發出電子訊號給對應的追蹤器，而追蹤器則利用衛星訊號及無線網絡紀錄受監視者的一舉一動，并回報給監視中心。相關單位可根據不同監視對象設定不同的活動范圍，如有違反規定的事情發生，追蹤器會將相關信息通知監視中心并提醒受監視者。這項新科技在美國已十分常見，廣泛應用于聯邦或州政府懲教機構，但在加拿大司法體系中相當罕見，尤其是運用在移民及難民局案件，作為監控待遣返對象更是首例。

不過，李東哲、李東虎兄弟高興得太早了，命運似乎在跟他們開了個大玩笑。

由于加拿大邊境服務署對于李氏兄弟的遣返前風險評估，已確定10月中旬之前會得到中國政府不虐待或迫害遭遣返人犯的承諾書，并不會無限期羈押，故向加拿大法官申請繼續羈押李氏兄弟。

最后，加拿大法官裁定：李東虎、李東哲兄弟繼續羈押，并于7月17日出席加拿大移民暨難民局遣返聆訊。

同時，有關李氏兄弟二人申請難民被拒的上訴案，加拿大聯邦法院計劃于2008年8月7日進行司法復核。如果李氏兄弟的上訴最后被駁回，針對李氏兄弟的驅逐令將立即執行。

編輯：陳暢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