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君詩四首

莞君，原名王萬軍，男，1983年生于陜西安康，曾在各大報刊及民刊發表詩歌百余首，作品作品入選《當代詩歌精選》、《民間好詩百首》及詩歌年選等?，F就讀于延安大學魯迅藝術學院。

背起家的行囊上路

這年頭 土地是靠不住了

我秦嶺以南的陜南安康

一塊貧瘠的山梁

無法保證一家老少的溫飽

春耕忙完 更多人外出打工

小小的火車站 一張票

承載了父老鄉親的漂泊

背起家的行囊上路

翻過秦嶺 有的停在省城西安

有的出省走得更遠

山西 河南 北京 河北

遼寧 深圳 上海 廣東……

盡量向能掙錢的地方靠近一點

臘月時得給家里捎一些希望

有的丟了性命失了貞操

有的拿不到辛苦的血汗錢

有的還漂泊在異鄉大街上

運氣好的在返程的車站里

排著長長的隊為一張票等上幾天

我能想象回家的感覺很好

疲倦辛酸勞頓困惑全部忘卻

一張站票也能滿足他們的渴望

在通往家的方向靠近夜的村莊

一列火車穿過鐵軌的鳴嘯

多是他們對命運的反抗

那些來自內心的傷痛

在秦嶺的隧道不斷延伸

直到老家的屋檐

這些年我都不曾想起村莊

我是否忘記了你的名字

有關村莊的一切

包括一堆麥草蓋住大地的羞澀

一場雨挽救了一茬莊稼

父親那片高粱的長勢

及母親菜園的土豆

每晚掛在村頭樹梢的月亮

我們在麥秸堆旁的身影

忽高忽低

這些年我都不曾想起了

每天躲在車水馬龍的城市

穿梭在比莊稼還擁擠的人群縫隙

像童年捉迷藏似的生怕讓人看見

膽怯茫然驚慌

總是穿不過城市馬路的對面

我時刻想著

能有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風

從村莊刮過城市

把我一下子卷回去

這個城市有我漂泊的兄弟

兄弟 火車今夜晚點

下一站我將在你的城市小住幾天

現在你還在加班 與機器交談

像把我們之間有關兒時遙遠的記憶

告訴一臺機器 你不再沉默

不再孤獨 今夜我的到來

加深了這個夜

帶給你一絲鄉音的疼痛

像你等待多年的知己了無音信

像你返回家鄉無顏面對老爹

再一次摁住你對一個城市的心跳

那些長在家鄉的莊稼 青了又黃了

收割和播種離你漸漸遙遠

在這個城市 你日夜打拼

在別人的地上挖掘糧食

轉眼五年了 你的糧倉空曠

沒能帶回一顆飽滿的種子

去安慰我們貧瘠的山梁

來時你爹讓我帶來口信

此刻我該怎樣向你訴說

其實這些年

我們漂泊在外

過得都不怎樣

村里外出人員報告

王二丟下三畝的壩地

為遠在省城上大學兒子

一年的學費

去了山西的煤窯

五叔計劃生育

讓政府罰了五千

都說那兒子是拿錢買的

可他覺得值

不就是今年外出多打半年工嗎

走時他還笑著給村人打招呼

陳娃可愛的女兒剛生下

等不急讓她叫一聲爹

就去了北京的磚廠

李狗子老爹病重

說要多少萬才能治好

他南下打工沒給家里說一聲

半夜偷著就跑了

劉木的大兒子

勉強初中畢業

啞巴劉木再也掏不出錢

他就跟村里青年

背井離鄉

去了深圳一家工廠

鄭家的丫頭剛二十

媒人踩凹了門檻

她卻說什么不愿嫁

遠走他鄉多年

音訊全無

苦了她的爹娘

這年頭村里每家每戶

少不了都有一兩個漂泊在外的娃

那是一份沒有盡頭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