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如夢魘似的終于過去了,春天給我和波帶來了希望,我們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幾經周折,我們的腳步停泊在江門。看著這繁華的城市,我們不禁感嘆道:“城市真好。”是啊,跟我們那窮鄉僻壤的山村比起來,真是有著天壤之別。心中火一般的希望在我們體內慢慢灼熱起來——一定要在這個城市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
萬事總是開頭難,找工作接二連三碰壁,不是說我們學歷低,就是嫌我們經驗不夠。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總是在遭冷眼之后,用這樣的話語來溫暖對方。
終于,一家針織廠的一位人事經理看中了我們,說我們年輕,有沖勁,前途無量。我還記得我們當時喜極而泣的場景,那可是我們踏遍了整個江門才得到的工作啊!在這之前,我們省吃儉用,每天日出東方的時候,便在街邊的小吃攤上囫圇吞棗地吃下一碗面條,就匆忙地開始一天的謀生之旅。在日落而宿的時候,我們隨便打了個盒飯敷衍空空的肚子。為此,我們都付出了代價,得了胃病。
進入了針織廠,我們被分配到兩個不同的部門,所幸的是,我們住在同一個寢室,晚上還可以促膝長談。一天工作12個小時,基本上沒有悠閑時間,加上工作量大,我們又是新工人,難免受一些委屈,不過,這些我們都不曾害怕過,只因為心中有一個夢想在支撐著我們。
不到一年的光景,我和波的工資由以前的500元提升到900元,在當時的我們看來,這點工資已經頗高了。我們的腰包里漸漸地有了些余錢。也就在這個時候,波染上了煙癮,交上了一些所謂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工作之余,他便和他們迷失在燈紅酒綠的世界里。我每次勸他應當適可而止,他總是說些什么要成就大事業,就必須這樣之類的話。我無法辯駁他,我知道,我們的距離已經越拉越遠。
有一天,波突然興奮地對我說:“今晚我請你吃宵夜,我升上組長了。”我真為他高興。可是,后來我才得知,這是波與他“肝膽相照”的兄弟們精心策劃的。
我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在一天晚上就寢前,一個外寢室的人突然闖了進來,對著波高聲叫道:“哥們,我被那小子扁了一頓,走,去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波聽了迅速跳下床,氣憤地說:“走!走!”
我大驚失色,知道事情不妙,對著波的背影喊道:“你真的要去?”可他頭也不回地甩袖而出,說:“沒事,沒事。”
那晚,我不知道是怎么睡去的,連續做著一個重復的噩夢,夢見波被警察抓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的夢便被證實了。天還沒亮,我就被一陣陣的吵鬧聲給驚醒了,只見波低著頭靠著鐵柜站在那里,幾個保安人員和經理級職位的人也站在那里。
“這是不是你打的?”保安人員指著一個頭上有一大片淤血的人說道。
波雙腿顫抖。沉默了片刻,一個很響亮的聲音響起:“就是他打的,我可以作證。”
波憤怒了,像只受傷的狼,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那個作證的人就是跟他“肝膽相照”的朋友。
我不能讓波一錯再錯,連忙按住他,說:“波,不要再沖動了。”
波知道自己犯下彌天大禍,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我的心也如刀割一般。為什么當時不強烈阻止他呢?為什么不好好勸他不要步入歧途呢?
就這樣,波被關進勞改場。警察說,波因犯故意傷害罪,判刑一年零半個月。
我不知道在勞改場的日子里波是怎樣熬過來的。波出獄后就被家人接回了老家,聽從父輩和親戚們的教導,安分守己地在家務農。每次回家看望他時,我們雖然還是有說有笑,但從他那雙頹廢的雙眸里可以看出,他已經沒有了當年外出打拼的激情與斗志,殘酷的牢獄之災已消磨了他所有的意志。
這件事已經過去四五年,在我心里深深地打上了一個烙印,我在自責的同時,也警告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喪失了做人的基本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