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關系是教學中的基本人際關系,其不僅影響課堂氣氛、教學水平,而且關涉教師與學生之生命的自然純美及自由、全面、充分的發展。在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背景下,重新解讀師生關系的新內涵,建構師生關系的新模型,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一、教學的隱喻
師生關系與教學目標密切相關,而教學目標的確定則直接取決于教學隱喻。在討論教學問題時,人們會有意無意地對教學賦予不同的隱喻。隱喻原本是一種修辭方法,即用一事物暗指另一事物,表達方式是A是B。科學家和哲學家認為,隱喻是橫向思維的基本方法,在科學發展中具有重要的作用[1]。
就“教學是科學還是藝術”的討論,理論界難以達成一致意見。赫爾巴特認為教學是科學,他說:“教育學是教育者自身所需要的一門科學,但他還應當掌握傳授知識的科學。”[2]有些學者并不認同,“根據埃利奧特·艾斯納的觀點,教學主要是感覺和藝術才能為基礎,而不是以科學的規劃為基礎的。”[3]“教學即科學”和“教學即藝術”是關于教學的不同隱喻,對教學有著不同的理解,但它們又同屬一個范疇——“教學即職業”,即將教學看作是一項工作或職業。
后現代主義認為,“教學即職業”隱喻不能滿足教師和學生作為人的全面發展,相反,壓抑他們對人生價值的不斷追求。“今日課堂里的孩子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做做夢,歇歇氣,想一想,沉思一下,或學學怎樣安靜下來,幾乎沒有找回自己的本來面目的可能性了,因為每寸空間似乎都必須有(教師的)教學干預。”[4]所以他們主張教學應該回歸人生的真義,即賦予教學一個全新的隱喻——“教學即人生”,以求通過教學追尋人類共同生活的價值意蘊。沿著這一思想脈絡,當代美國著名學者多爾預言說:“在課程新概念之巔,將出現一種對教育秩序的新感覺,以及師生之間的新關系”。[5]
二、幾種隱喻下的課堂教學比較
1.“教學即科學”與“教學即藝術”兩種隱喻下的課堂教學比較
“教學即科學”,意味著教學應該按照科學的程序和方式展開活動。“教學即科學”意味著教學理應具備這樣一些特征:在教學中,教師是主體,學生是客體;教學是教師根據科學的方法去傳授知識、塑造學生的過程。相應的,教師是知識的傳授者,學生是知識的接受者;教學具有嚴格的規范性;課堂目標是“求真”,即認識和傳遞客觀知識的過程;教師核心素質是教學技能;教學內容和教學方式是前定的,不可更改的,教學范式具有極強的封閉性。
“教學即藝術”則強調教學的藝術特征。盡管藝術同樣可以是一項工作,但工作的展開傾向于藝術創造方法,即對教學內容進行藝術化加工、對教學形式進行藝術化掌控、對教學方法進行藝術化運用、對突發性事件進行藝術化處理等等。由于藝術化教學關注學生個性差異,學生也被當作教學主體,教師與學生兩類主體借助于教學內容(中介客體)進行藝術性交流,其角色轉變為藝術家和欣賞者。需要教師不僅具有教學技能,還應具有教育智慧;教學目標傾向于“求美”,更加關注教師的藝術創造和學生審美的主觀體驗,教學過程充滿了創造性;盡管教學內容、教學目標仍明確而不可更改,但是呈現形式、方法等更加靈活,教學范式呈現出半開放的狀態。
2.“教學即職業”與“教學即人生”兩種隱喻的課堂教學比較
在“教學即職業”隱喻下,師生角色即從業者與顧客;教師素質關注其職業技巧;課堂目標或者“求真”或者“求美”而不“求善”,即忽視學生作為人的核心素質;教學特點停留在“傳授知識”的層面,而觸及心靈與人性的純美;教學處于封閉或半封閉狀態,阻擋有助于人性升華的課程因素進入課堂。
“教學即人生”隱喻之哲學基礎不是二元論而是混沌理論,即從整體思維的方式看待教師、學生、課堂乃至整個世界。這樣,課堂中的人際關系更加融洽而和諧,特別是師生地位之平等才真正具有了合理性。師生地位從“主體—客體”轉變為“人—人”;師生角色從“從業者—顧客”轉變為“自主個體——自主個體”;教師核心素質從“職業技巧”轉變為“道德心靈”,由于摒棄了二元對立,“求善”的目標終于在課堂上找到了其位置。教學一改“傳授”特征,讓教師和學生去主動地、自覺地純凈自己的心靈,相互間實現無提防、無偏見,真誠對話。這樣的教學,從形式到內容,從目的到手段,從知識、審美到心靈安頓,一切的一切才有可能是通達的、圓融的,也才是真正開放的。
三、對話關系:基于“教學即人生”隱喻下的師生關系模型
從“教學即職業”到“教學即人生”的隱喻轉換,使教學理論的哲學根基脫胎換骨,徹底解決了原有理論中諸多問題的死結,必將使教學活動面臨“鳳凰涅磐,浴火重生”式的理論重建。
1.師生關系性質從“公眾關系”走向“私人關系”
公眾關系指人們基于各自公眾身份(如“師”、“生”稱謂下)所結成的正式、公開的社會關系。私人關系是基于私人身份(如“張三”、“李四”稱謂下)所結成的非正式的、非公開的社會關系。所以,私人關系更利于交流,免除了公眾關系中的“自我封閉”,回歸個人自然、真實狀態下的“本真”面貌。“與一個已找回自身的人在一起,我們感到被理解了,被發現了”[4],這樣,便最大限度地擺脫了公開身份所造成的人際隔閡和交流阻礙。
2.教學結構從“授予”走向“互惠”
從公眾關系走向私人關系的過程中,師生關系的架構及開放性也發生了變化,從“授予”的單向度轉為“互惠”的雙向度。學生和教師不再受身份規范的束縛而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動性,在教學互動中,不僅教師指導學生,學生也會給教師啟發。這樣,“教學即人生”的人生發展和生命意義的拓展就不再僅僅是學生一方,也容納了教師發展的內涵,教師開始從“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悲劇人生走向“教師與學生相互照亮”的幸福人生。
3.關注焦點從“傾心共性歸納”走向“審思個性關聯”。在“教學即人生”的隱喻下,教師一改把學生當作“復數形式”看待,從“傾心共性歸納”變為“審思個性關聯”。因為“作為教師,不了解學生的故事,便不可能深入學生的心靈并有效地教學生”[6]。教師目光轉向聚焦學生個體,力求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學生,發現其現實存在及單個人之間的相互關聯。這需要教師勇敢面對每個學生,敞開胸襟并勇于面對自我尤其自身的“污點”。
4.教師修養從“身份欲望”走向“本真狀態”
社會多元化使“身份構造一直在改變,更具包容性”[4],但無法避免“身份依然與強烈的身份欲望連在一起”[4]。所以,需要教師從內心去修養自己,不斷清除身份欲望。這就要求教師對支撐我們做人的基本理念保持清醒,以開放的、簡單的心態去面對人生,努力使自己回歸到“本真的狀態”之中。
四、對話師生關系的建構
對話師生關系的形成,需要教師與學生從多方面做出努力,尤其處于引導作用的教師,需要采取如下一些有效的策略。
第一,秉持整體結構觀。用混沌理論即整體的、聯系的、結構的觀點看問題,講究關聯性、生態論、謙遜、對話性等特征。“其出發點是,生活始終擁有其整合性,在我們就這個世界發話之前,該整合性就已經存在在那兒了。”[7]而不是將人與自然,甚至教師與學生,人為地劃分為主體與客體。
第二,葆有開放的心態。面對不同的學生,教師都應該嘗試著去接納他(她),與他(她)們共同分享現實。要做到這一點,要看“我”有無能力去“保持心靜,懂得上帝”[8],用純真、開放和寬容的心態迎接世界、接納萬物。
第三,學會融入世界。“不要與它斗,……說得更明白些,就是讓我們的所作所為更加與世界的現實協調起來,與世界自身的本質和諧一致。”[4]具體說就是,應該勇于面對自我和世界,在遇到“每個轉折,每件事物,每個思想、感情、概念,每個人”的時候,都能不斷純凈自己的心靈,嘗試包容一切,嘗試與周遭的世界融為一體。
參考文獻
[1] 郭芙蓉.隱喻的科學方法含義.江西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01(4).
[2] [德]赫爾巴特著.普通教育學·教育學講授綱要.李其龍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
[3] [美]阿倫·C.奧恩斯坦等著.當代課程問題(第三版).余強主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4.
[4] [加] 大衛·杰弗里·史密斯著.教學中的身份、自我與他人:東西比較探索.全球化與后現代教育學.郭洋生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
[5] 轉引自[美]威廉F派納等著.理解課程.張華等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
[6] [加]大衛·杰弗里·史密斯著.教師教育作為一種形式的話語:教學對話中公眾與私人關系.郭洋生譯.全球化與后現代教育學.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
[7] [加]大衛·杰弗里·史密斯著.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與教育的未來.全球化與后現代教育學.郭洋生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0.
[8] 見《圣經:舊約》中的《詩篇》,第46章第10節.
(責任編輯孫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