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眾的視閾和意蘊中,傳統的“增長”發展模式主要有兩大特征:一是以經濟學為立論基礎,將視野集中在經濟發展上,并刻板地借“經濟增長”來說明“經濟發展”。這里的“增長”,實際上只是指某一單位相對于居民人數的國民生產總值的規模,其考察的指標是收入與財富的單純累積。二是把科技視為生產率提高和經濟增長的唯一因素,而不是集中于人的完善。
支持這種發展模式的人總是抱有這樣的“觀念”:經濟增長是沒有限度的;生產力的發展是天然合理的;人類“能夠做”有能力做的就是“應當做”的。事實上,這種發展模式不但沒有給人類帶來“完整的解放”,反而使人類不斷遭受了重重奴役和價值顛覆。
在不斷更新、不斷變化的背景下,古萊是從廣義的價值維度來看待發展的,并從“人性”的高度闡述了發展的視閾和意蘊絕不僅局限于增長,更不是直接等同于經濟增長。并力圖通過運用一種超越“常規倫理”的“發展倫理學”的價值體系規范發展的目標、性質以及實施戰略等多層面的問題,以消解傳統增長發展模式給人們帶來的倫理困境,將發展導向最具有人性的方向,促進人與人以及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對“發展倫理學”感興趣但尚不了解其脈絡的中國讀者,有望在這本書所展示的領域的橫坐標和時間的縱坐標中,把握“發展倫理學”的現狀和未來發展方向。
“存在理性”與“脆弱性”是古萊在本書中從事發展倫理分析的兩項要素。前者特指一個民族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不得不努力求發展,依此而有的理性,諸如“優先發展重工業”、“進口替代”、“出口導向”、“市場化”等政策;與此相對或可被視為“發展之代價”的,是因發展而有的“脆弱性”,當一個社會缺乏適當的防護措施,以應付將它推入變化過程的那些力量時,它是脆弱的。弱勢文明及弱勢群體是脆弱的,因為他們“無力抵抗”物質文明的“誘惑”;強勢文明及強勢群體同樣也有脆弱性,因為他們“無力化解”發展帶來的“沖突”。從另一個層面來說,前者造成了生態失衡、人口暴漲、環境污染和自然家園的破壞;后者則讓人之本真存在狀態遭到了破壞,整個世界充滿了暴力、不道德、喪失理性的現象,人們普遍產生了“被疏遠”、“被遺棄”、“無歸宿”等感覺,精神危機和心理恐慌與日俱增。
綜觀全書,從頭至尾回蕩著辯證法的旋律:“強國必須變得脆弱以求得與弱小伙伴相平等;只有在富人也同意節儉的情況下才能使窮人接受節儉政策。”當然,古萊沒有說的是,讓包括他在內的第一世界國家居民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這絕非易事。雖然該書的副標題是:“發展理念與倫理價值”, 但一方不愿放棄夢想,一方不愿犧牲現狀,就看誰比誰更怕死。
其實,如果不能提供共同的行動綱領,任何發展道德都毫無用處。老實講,在今天全世界浩浩蕩蕩追求快速發展、追求生活的消費品質、崇尚享樂的浮躁社會中處理好“選擇”、“生存”、“發展”、“倫理”、“價值”、“道德”的內在關系,無異于蛇頭揩癢、抑或是虎口撩須,而以“殘酷的選擇”為書名恐怕正是古萊對“蛇頭們”、“老虎們”曉之以“理”和動之以“情”的嘗試與冒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