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需求和風險承擔

摘要：購電法、配額制和招標制是當前可再生能源政策領域的爭議焦點。文章以風力發電促進為背景，評估它們對相關決策者的信息需求和風險承擔的影響。并得出結論，認為在當前我國風能資源調查程度不足和風電技術面臨更新換代的情況下，招標制是最適合的政策。

關鍵詞：可再生能源促進政策，信息需求，風險承擔，評估

一、引言

購電法和配額制是當前全球可再生能源促進政策中最流行和最重要的兩種政策。根據REN21(2008)，全球至少有60個國家使用某些政策來促進可再生能源發電，最常見的政策是購電法，截止2007年，至少37個國家和9個州/省已經采納這種政策，而且超過一半的購電法政策是在2002年以后出臺的。配額制近年來也越來越流行，截止2007年。全球有44個州、省或國家有某種形式的RPS政策，而且超過一半的配額制政策是在2003年之后出臺的。招標制在過去幾年中也較為流行，使用過招標制的國家，至少有英國(已停用)、加拿大(州)、美國(州)、丹麥、法國、愛爾蘭、立陶宛、挪威、波蘭、巴西、印度以及中國等。在中國，招標制是對并網風電的促進政策，稱為“風電特許權項目招標”。

關于這三種政策的爭議，主要聚焦于政策的“效果”(Effectiveness)和“效率”(Efficiency)以及它們推進其它目標的能力。“效果”主要指的是這些政策實現一定可再生能源份額的能力：“效率”主要指的是這些政策實現既定可再生能源份額時伴隨的成本的高低：其它目標包括技術多樣化、地點多樣化、消費者負擔、市場遵從性和本土產業發展等。在這些方面。不同學者從各自的經驗研究和理論分析等不同角度，得出一些相互沖突的結論。

支持購電法的觀點認為，購電法的效果最好。推進容量安裝的能力最強，更有利于推進技術學習、技術創新、規模經濟、產業發展和成本降低，也有利于實現技術和地點多樣化等目標，并且購電法在市場原則遵從上也不比配額制和招標制差；而配額制和招標制的效果都不好，推進容量安裝的速度慢，難以推進技術和地點多樣化，不利于推進技術進步、技術學習和本土制造業的發展；配額制下價格波動大，不利于中小投資者；招標制下中標項目實施率低(Lipp，2007)。

而支持招標制和配額制的觀點則認為。理論上配額制和招標制可以通過直接規定市場份額或數量來保證數量目標的實現，并且配額制和招標制更加遵從市場原則，競爭壓力有助于生產者降低成本和價格，實現以最小成本實現既定目標，對消費者負擔小，技術進步的利益主要由消費者獲得，而且英國的招標制確實驅動了風電價格的降低，美國德州的配額制在推動風電容量安裝上也很成功；相反購電法對于市場是一種“重手”的干預，并且可能導致過重的消費者負擔和生產者暴利，數量目標能否實現也是不確定的(Lipp，2007)。

應該說，這些或支持價格方法或支持數量方法的工作和觀點都是很有價值的，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它們在經驗研究和理論分析這兩方面都還存在一些瑕疵。經驗研究的不足是，從事后和結果的角度提出評估容易導致歸因問題，即無法從眾多影響結果的因素中分離出一個政策的單獨影響，這導致將其它因素的影響歸為該政策的影響。而理論分析的不足則是，還未充分考慮實際運行問題的情況下就匆忙得出結論，比如信息需求、價格波動性、產量不確定等因素的影響未得到深入考察，這容易導致理論分析不符合現實。

在現實中，這兩派觀點的分歧，已經使那些正在選擇和調整可再生能源促進政策的國家左右為難。當前我國的風電特許招標定價也受到質疑，有人主張代之以購電法(如電監會，業界專家施鵬飛等)，而另一些人呼吁要實施配額制(李俊峰等，2006)。因此，有必要對這三種政策進行重新評估。本文擬從理論分析角度做出一些改進，方法是，通過將政策運行中相關決策者的信息需求和可能承擔風險納入考慮，來重新評價三種政策的可行性。

二、信息需求和風險承擔

下面以風力發電促進為例，來分別考察政策制定者和潛在投資者在三種不同政策情形下做出決策所需要依賴的信息，以及可能面臨和承擔的風險。

本文對政策的選擇和運行做如下假設：假定風力發電裝機容量目標Q已經由政治程序確定，現在政策制定者面臨的任務是，在購電法、招標制和配額制之間選擇一種政策，并確定其參數，以求實現這個容量目標Q。潛在投資者觀察到政策制定者確定的政策和其參數，決定是否投資和投資多少。

首先假定政策制定者選擇通過招標制來實現這個容量目標Q。那么很簡單，政策制定者首先要做的是發起一個總容量為Q的風電招標，這個參數的確定無需任何額外信息。潛在投資者觀察到這個公開招標信息后，根據自己手頭的項目的估計成本(包括風險成本)參加投標。這里，潛在投資者的信息需求是，與自己手頭項目的成本有關的所有必要信息，這包括該項目的資源條件(包括風況、地貌、地質狀況、交通條件、電網接入點位置等)，機組類型和成本，運輸和建造安裝成本，運行、維護和管理成本，以及資金來源、貸款條件和稅收待遇等。根據這些信息，投資者可以利用標準的風險管理技術(比如VAR方法)，來確定一個符合自身風險承受能力的投標價格。政策制定者根據報價從低到高確定中標者(當然也可加人其它評標依據，比如國產化率)，直到規定容量Q得到滿足。從風險承擔來看，投標者面臨的相關風險，主要與自己對成本水平的判斷有關，如果實際成本高于投標價格。則可能面臨損失，反之，則容易喪失中標機會。從政策制定者角度看，它承擔的風險是中標投資者可能不履行合同項目，不過通過對不履行者設置懲罰，以及要求參標項目必須事先取得審批部門預審同意等，該風險可大為緩解。

現在假定政策制定者選擇購電法這個政策來實現目標Q。那么，它要做的就是，確定一個購電價格P，期望單位電能成本不高于P的可行風電項目的總容量達到Q。這要求政策制定者必須通曉全國所有可行地點的所有可行項目的與成本相關的信息(與招標制相比，這個信息要求高出許多)，有了這些信息，政策制定者就可以大致建立一個關于價格和(成本不高于這個價格的)容量總數之間的關系，于是就可以選擇一個價格P，使得容量目標Q得到滿足。這里，政策制定者面臨的風險主要與其對全國所有可行項目的成本信息的通曉程度有關，定價過高則會導致消費者負擔過重和風電投資過熱，而過低則會導致容量目標實現不足。對于潛在投資者，它只需根據自己手頭項目的成本相關信息估計自身成本，如果不高于政策制定者發布的P，則選擇投資，否則不投資。投資者的風險與對自己手頭項目的成本相關信息的通曉程度有關，如果實際成本高于P卻選擇投資就會導致虧損。

最后假定政策制定者選擇通過配額制來實現容量目標Q。這是一個復雜的決策過程，它需要做的是，確定一個配額比例x，然后期望電力市場和證書市場的同時均衡，對風力發電產生的激勵(證書價格加上常規發電的上網價格)，能夠激發投資者投資的容量達到Q。

為了澄清這里的困難，讓我們先假定電力市場的需求函數Q^D、常規電力供給函數(假設是單位成本C)是已知的，并且假定市場上有一些投資者做出了投資，這些投資機組用集合Z表示。由于風能具有波動性，某年集合Z的發電量也是隨機波動的，用Q^S(Z)表示，它就是該年的證書供應量。那么，根據證書市場和電力市場的同時均衡，可以推算證書得到的價格(也是隨機變量，且由隨機變量Q^S(Z)決定)，用Pc(Q^S(Z))表示。這個價格加上批發電價(即C)，就是單位風電得到的報酬。對于已在市場上的一個特定投資者來說，它在某年實際年發電量也是隨機的，用Q^S_i表示，那么，它得到的報酬就是(Pc(Q^S(z))+C)，Q^S_i，也是隨機變量。這就是說，對于某個項目的投資者來說，即使知道市場將會發生的投資集合，他還要通曉這個投資集合的總發電量的概率分布、自有項目發電量的概率分布，以及前者和后者的聯合概率分布之后，才能估算自有項目收益的概率分布。這里就存在一個決策的信息困境，即即使知道了電力需求函數，常規電力的供給函數，僅僅一個配額制的政策參數x，無法供投資者判斷該不該投資——因為投資者無法事先知道市場將會發生的真實投資，所以無法決定要不要投資，又因為每個投資者都不知道要不要投資，所以，真正的投資容量是不可測度的。那么，政策制定者就面臨政策目標難以實現的風險，投資者就面臨無法估計投資能否盈利的問題。

三、結論

上面，我們從政策實際運行的角度，考慮了三種政策對決策者的信息要求和風險承擔的影響，我們表明，招標制下決策者的信息需求最少，承擔的風險也最小：購電法下政策制定者的信息需求較大，承擔的風險也較大：而配額制對決策者的信息要求最高，決策者面臨不可測度的風險，難以保證政策目標和成本回收的實現。

因此，在沒有找到確切方法來克服配額制的高信息需求以及不可測風險之前，決不能貿然使用配額制來支持像風電這樣能量不穩定的可再生能源發電。其次，在我國當前風能資源調查程度不足、風電技術面臨著更新換代的情況下，由于難以對全國范圍風電的成本和一定成本下可行容量做出準確評估，所以招標制是最適合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