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見證萬里主政安徽時的改革魄力

1978年1月16日，《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以顯著位置，以醒目的《安徽大步趕上來了》的標題，對萬里臨危受命領導開展撥亂反正取得顯著成效進行了長篇報道

1977年6月，萬里走馬上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省革委會主任、省軍區第一政委。歷史上，安徽是一個多災的農業省份，又是一個長期受極“左”路線嚴重破壞的重災區。粉碎“四人幫”以后，舉國上下歡欣鼓舞，紛紛揭批“四人幫”的丑惡罪行，清查與“四人幫”篡黨奪權有牽連的人與事，力求從指導思想上撥亂反正，正本清源。可當時安徽主要領導卻打出“安徽特殊論”招牌，不僅不積極發動群眾揭批“四人幫”，還捂了8個多月的蓋子，致使全省廣大群眾揭批“四人幫”的積極性一再受到壓制，揭批運動搞得冷冷清清，工農業生產也停滯不前。為此，鄧小平與黨中央緊急從遼寧營口召回萬里，決定讓他去揭這個燙手的蓋子。萬里當即參加了中央關于解決安徽問題的會議，并聽取了安徽省揭批“四人幫”運動和省委領導工作的情況匯報。

萬里帶著中央關于解決安徽省委領導問題的指示，一上任就開始大刀闊斧地開展工作。他批派性、建班子，大膽地撥亂反正，徹底解決“文化大革命”遺留的問題，并有針對性地采取了幾項得力、果斷的措施。很快，安徽的情況逐步有了好轉。到1977年底，開始趕上了全國的前進步伐。

這一引人注目的可喜變化，受到全省及全國人民的歡迎和稱贊，也引起了《人民日報》的極大興趣與關注。1978年1月16日，《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以醒目的《安徽大步趕上來了》為標題，對萬里臨危受命領導開展撥亂反正取得卓越成效做了長篇報道。

《人民日報》的報道提到，萬里根據中央指示，針對安徽存在的問題，采取了幾項行之有效的措施：一是妥善地把“文化大革命”中到安徽“支左”仍留在地方的軍隊干部調回部隊。由于省委領導工作得力，態度誠懇，思想與組織工作及時，團結工作做得扎實，僅用了5天時間，全省近千名“支左”的軍隊干部就全部撤出。二是大力發動全省廣大干部群眾深入揭批“四人幫”，搞清安徽省與“四人幫”篡黨奪權有牽連的人與事，并在此基礎上，把被“四人幫”及其追隨者顛倒了的路線是非、理論是非再顛倒過來，肅清其流毒和影響。萬里帶領省委新的領導班子，經過深入調查研究，抓住幾個重量級的典型，旗幟鮮明地支持群眾揭發批判。這樣，全省各級領導干部很快解放了思想，積極帶領群眾開展揭批運動，從而迅速揭開了被捂了8個多月的蓋子。三是建立健全各級領導班子。在解決各級領導班子問題時，萬里強調要以身作則，深入實際，搞好調查研究，認真貫徹落實黨的政策。半年多的時間，他先后走訪了全省的大部分地縣。總體上，對“文化大革命”中靠邊站的原地（市）縣的主要領導干部，只要不是刑事犯，先官復原職。對地（市）縣兩級領導班子中的“群眾代表”或“大聯合”時的造反派頭頭，除個別工作稱職、群眾滿意，報經省委批準后可繼續任職外，其余一律不再任職，何處來回何處去。對于那些造反派頭頭，無重大問題的，舊賬可以不算，有錯改了就好；對于問題嚴重、仍不改悔、繼續拉幫結派胡作非為者，要予以堅決打擊，新賬舊賬一塊算。萬里強調，一定要注意根據政策區別對待，等等。

后來，萬里不無感慨地說：“這事關全國大局的‘老大難’問題之所以能夠得到迅速解決，關鍵是有中央的‘尚方寶劍’。解決安徽問題有‘中央發電’和‘中央領導關于解決安徽問題的指示’這個‘尚方寶劍’。‘尚方寶劍’是黨中央的正確領導和正確決策，是中央的支持。中央政策對頭，廣大群眾積極支持，這是迅速解決問題的關鍵。”歷史已經證明，在肯定萬里以上謙恭之言的同時，不能不對他在其中發揮的具體、正確的領導作用寫上一筆。

滁縣地委《關于落實黨的農村經濟政策的調查情況和今后意見》的報告，引發萬里率省委一班人深入農村數月調查研究，繼而推出了《中共安徽省委關于當前農村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簡稱《六條》）指導農村工作。為此，1978年2月3日，《人民日報》頭版顯著位置發表了題為《一份省委文件的誕生》的通訊

萬里不負中央的信任與重托，一切從全省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在輕車簡從深入老區、災區，巡行皖南3千里后，決心以農村工作為突破口，集中致力于農村改革。他多次深入農村調查，了解到許多基層的真實情況，逐步把握了農村工作的主動脈。萬里認為，要搞好農村工作，必須首先制定正確適宜的政策，調動廣大農民的積極性。

在深入農村進行3個多月的調查研究、反復醞釀討論的基礎上，1977年11月中旬，省委制定出《中共安徽省委關于當前農村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簡稱《六條》），經全省地（市）、縣委書記會議討論修改后，于11月下旬下發全省各地農村執行。這份文件突破了許多禁區，提出了幾條大膽的切合群眾利益的新規定。它一經面世，就受到了廣大農民群眾的熱烈歡迎。《人民日報》和新華社都作了相關報道。1978年2月3日，《人民日報》在第一版顯著位置發表了題為《一份省委文件的誕生》的通訊。

原來，1977年7月底，萬里看到了滁縣地委一份《關于落實黨的農村經濟政策的調查情況和今后意見》的報告。他對滁縣地委的求實精神大為贊賞，認為這份報告十分有價值，當即就批轉給全省各地、市委。他在批示中指出：“滁縣地區組織力量深入群眾，對農村經濟政策認真進行調查研究，這是個好的開端。這個問題，很值得引起各地重視。報告中所提的意見，可供各地參考。”

與此同時，萬里為全省各級領導指明了今后工作的具體方向：全省各地市和有關部門領導，在抓緊搞好清查和整頓領導班子的同時，要把工作重點逐步轉移到以生產建設為中心的軌道上來。在認真調查的基礎上，研究當前農村影響農業生產的主要問題，并針對問題所在，提出具體解決的意見和辦法。

隨即，萬里與顧卓新、趙守一等省委領導，深入到農村進行認真的調查，3個月后出臺了這份引人注目的農村經濟政策文件——省委《六條》。

這一文件在安徽具有的歷史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它針對當時農村政策方面存在的幾個嚴重問題，勇敢地闖了許多禁區：搞好農村的經營管理，允許生產隊根據農活建立不同的生產責任制，可以組織作業組，只需個別人完成的農活，也可以責任到人；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減輕社隊和社員的負擔；落實按勞分配政策，糧食分配要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的利益；允許和鼓勵社員經營自留地和家庭副業；干部參加集體生產勞動等。

為了及時了解文件傳達的真實情況，萬里派人到六安、滁縣地區實地考察廣大農民對《六條》的反應。通過派下去干部深入考察及其他渠道得到的眾多信息，萬里準確掌握了真實情況。他不無欣慰地總結說：“生產隊自主權是當前農村中存在的一個大問題。強調尊重生產隊自主權，是反對瞎指揮。它對農業生產影響實在太大！我看只要尊重自主權，除掉瞎指揮，就可以增產10%以上。不是說不要指揮，但與其瞎指揮，還不如不指揮。這一條，原來是在經營管理那條里提了一句，我覺得這個問題太重要了，就把它分出來單獨寫了一條。現在看來，很多人可能還沒真正理解它的深遠含義。尊重生產隊自主權的內容包括：生產的自主權、分配的自主權、勞動力支配的自主權等。作為基本核算單位的生產隊，它種什么，生產什么本來自己有權決定，現在卻要由上面來決定，生產的東西甚至吃多少口糧也要由上面來支配，那它還有什么積極性？自主權的實質是要生產者真正當家作主。這既是企業經營管理的一個最起碼的條件，也是尊重農民權益最基本的內容，沒有這個，還談什么獨立核算？還談什么經營管理？還談什么調動積極性？現在很多人對這個問題不太懂，更不理解它的深刻含義，所以應當很好地進行宣傳報道。”

1978年2月16日，《人民日報》將《生產隊有了自主權，農業必增產——安徽省定遠縣改變農業生產落后狀況的調查》，專門加了“編者按”，刊登在了頭版頭條。而且還把原稿中省委領導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單獨拿出來作為“本報評論員文章”，配合調查報告同時發表

1977年，受旱災影響，安徽全省各縣市農業幾乎全部減產，唯有全省掛了號的窮縣定遠、當涂兩個縣增產。原來，這兩個縣的縣委執行了“在國家計劃指導下，生產隊有權因地制宜地進行種植，采取增產措施”等政策。縣委還號召大家緊急動員起來，抗旱搶種，有水栽水稻，無水種旱糧，種什么，什么時間種，都由生產隊自行決定，力爭不誤農時，將所有空田全部種好。縣委還對過去隨意抽調生產隊勞力、財物的情況進行清理，宣布凡是不符合現階段黨的農村經濟政策的一切加重生產隊負擔的“土政策”一律無效；非法平調來的生產隊勞力和物資必須退還。這樣，廣大基層干部和社員長期受壓抑的生產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全縣男女老少齊上陣，爭分奪秒抗旱災，大干了20余天，將70余萬畝空田全部種完。

1978年1月中旬，萬里聽取定遠縣情況匯報后，頻頻點頭，面露微笑。他說：“這個問題抓得好，很典型，很有代表性，很能說明問題。”他就此進一步說道：“尊重生產隊的自主權，實質上是尊重群眾的問題。種莊稼，搞農業，要講究因地制宜，因時制宜。不同類型的地區、不同的自然經濟條件，這面坡或那面坡，這塊地或那塊地，適宜種什么，怎么種，什么時候種，都必須從實際出發。誰最了解實際呢？當然是天天和土地、莊稼打交道的基層干部與農民群眾。他們最有發言權，他們的意見應當受到尊重。尊重生產隊自主權，說到底，是一個對待群眾的態度問題，是把群眾當作真正的英雄，還是當作‘阿斗’的一個原則問題！為什么一提到尊重生產隊自主權，就有那么一些同志顧慮多端，憂心忡忡，又是擔心自己的指揮不靈了，又是擔心影響農田基本建設了，又是怕生產隊搞自由種植了？主要原因是這些同志缺乏群眾觀點，官僚主義嚴重。我們中有些人不懂或不大懂農業生產，又不了解實際情況，還要生產隊聽他們的指揮，不出問題才怪呢！他們用以唬人的不就是一個‘計劃種植’嗎？其實他們卻連計劃是從哪里來的恐怕都搞不清楚。生產隊的生產自主權，是生產隊的權利，必須予以堅決保護！那種不負責任的瞎指揮，必須予以堅決抵制。我們不僅要看到瞎指揮是侵犯生產隊權利的行為，而且也要看到它的危害，號召廣大農民要為保護自己生產自主權利不受侵犯而斗爭！”

下到基層了解情況的人員向他匯報說：由于豐收，市場繁榮，集市上蔬菜和農副產品豐富多樣、應有盡有、價格便宜，沒見到有什么討飯的人，總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萬里聽完，十分喜悅，興致勃勃地想去親眼看個究竟。

萬里輕車簡從來到定遠。當他走進縣委時，正在開會的縣委書記帶著歉意說：“哎呀，萬書記，我們不知道您來，沒有準備。”

萬里平靜地擺擺手說：“沒有準備才好，可以看個實在。”萬里微笑著掃視一下在場的各位，接著說：“你們繼續開你們的會，該干啥還干啥，不打擾你們。”然后從兜里掏出一篇記者采訪定遠時寫的調查報告說：“我來主要是請你們好好看看這篇稿子，有沒有什么問題，逐字逐句地加以核實，盡快退給我。”

定遠縣委抓緊時間認真核實，沒過幾天，將稿子退還到萬里的手里。萬里決定把定遠縣的有效做法推廣出去。

1978年2月16日，《人民日報》將《生產隊有了自主權，農業必增產——安徽省定遠縣改變農業生產落后狀況的調查》，專門加了“編者按”，刊登在了頭版頭條。而且還把原稿中省委領導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單獨拿出來作為“本報評論員文章”同時發表。

實踐證明，萬里抓尊重自主權是抓住了農村改革的要害，后來的包產到戶，可以說是這一思想的延伸和發展。從更廣闊的范圍看，不尊重自主權，同樣也是包括城市在內的計劃經濟的通病。所以，萬里率先開展的農村改革首抓“尊重自主權”這一條，是相當有價值的，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之后便帶動和促進了其他領域的一系列改革。

根據萬里要正確對待先進典型的意見，記者針對大寨和學大寨中的一些問題，寫了一篇《抓點的學問——介紹當涂縣委抓點帶面促進農業高速度發展》的6000余字的內參。1979年1月12日，這篇內參在《人民日報》二版頭條摘發

每當人們談起安徽農村改革，都深感包產到戶是一場十分尖銳的斗爭。萬里曾說：“安徽的農村改革是在頂著巨大的壓力，冒著政治風險，掙脫著沉重的精神枷鎖的情況下進行的，步履十分艱難！”這番話一點都不夸張。

1977年冬天，萬里在安徽開始抓農村改革時，“四人幫”雖然被粉碎了，但“兩個凡是”依然禁錮著人們的思想。“以階級斗爭為綱”、學大寨、普及大寨縣、按照建設大寨縣“六條標準”解決“五種人”的問題、向大隊所有制過渡，依然是農村工作的指導思想和方針。1977年11月16日，中央召開普及大寨縣工作座談會，討論包括向大隊核算過渡在內的12個問題。會后，中共中央發布了專門文件，指出“向大隊核算過渡是大勢所趨”，要求各級黨委“采取積極的態度”，“今冬明春，可以再選一部分條件已經成熟的大隊，例如10%左右，先行過渡，進一步取得經驗”。在這些方針指導下，一些地方經過層層動員，敲鑼打鼓，爭先恐后，轟轟烈烈地刮起了學大寨、向大隊核算過渡風。

安徽的包產到戶正是在這樣一個外部環境下起步的。中央普及大寨縣座談會及有關文件下達后，萬里召開全省農村工作會議。會議根據本省農村實際，制定出《關于當前農村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簡稱《六條》）。此規定與中央文件有多處不同之處。其中最突出的是：中央文件強調“窮過渡”、“大概分”，而《六條》強調的是尊重生產隊自主權，搞好按勞分配，允許并鼓勵社員經營家庭副業、種好自留地等。

安徽的這些做法受到了廣大群眾的熱烈歡迎，但是也激起了持“兩個凡是”觀點的人，特別是當時中央主管農業一些領導人的不滿和反對。于是，他們指使一些人針對安徽進行批判。1978年5月13日，《人民日報》一版，發表了題為《昔陽調動農民社會主義積極性的經驗好》、長達6000余字的長篇文章，署名“駐大寨聯合報道組”。

萬里得知情況后，面對如此大的阻力，他十分鎮靜和自信地說：“對于我們安徽的做法，是有不同看法的，有人說我們‘右傾’，搞‘資本主義’，也有人贊同我們，但不敢公開表態。我在北京開會期間，一些同志要我在會上介紹一下情況，我一言沒發。我們干我們的，人家愛說什么說什么，讓群眾去做結論，讓歷史去做結論吧！大隊核算、‘窮過渡’、‘大概分’，你這些東西我這里沒法學，學不了，難道還要強迫學？你可以不要自留地，不讓社員養豬，不要集市貿易，我們這里可不行。當然，大寨過去那些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好思想、好作風我們可以學，但不能什么都要別人學，不要動不動就說人家不學大寨，動不動就給人家扣上個‘反大寨’的帽子。各地有各地的具體情況嘛！你認為以生產隊為核算單位太小了，我認為生產隊自主權是個大問題，我們強調這個問題，是反對‘瞎指揮’的，是要依靠群眾的。我看只要去掉‘瞎指揮’，就可以增產10%以上……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這是我們的行為準則。今后不管誰管農業，符合我們的實際情況的就執行，不符合的就不能聽。只要各自能頂得住，他們錯誤的東西就貫徹不下去。”

萬里還極有針對性地指出：“既然《人民日報》領導說我們也可以寫文章。他們不點名地批評我們，我們也可以不點名批評他們，各說各的，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

根據萬里要正確對待先進典型的意見，記者針對大寨和學大寨中的一些問題，寫了一篇《抓點的學問——介紹當涂縣委抓點帶面促進農業高速度發展》的6000余字的內參。

1979年1月12日，這篇內參在《人民日報》二版頭條摘發了。

文章指出：“抓點的目的是為了帶面，是讓人家學的，而不是給人家看的。任何一個真正的典型都是在群眾的實踐中產生的，而不是憑‘長官’主觀臆造出來的，更不是自封的。領導者的任務在于發現它，總結和推廣它的經驗，使其不斷發展和完善，以指導和推動面上工作的開展。實踐證明，靠‘開小灶’，‘吃偏飯’，不僅創造不出真正的經驗，甚至會毀掉一些先進單位……先進典型不可能一勞永逸，永遠先進，先進單位應當歡迎別人超過他們，對先進單位也要一分為二等。”

從尊重生產隊自主權的調查，到借地度荒，包產到戶，單項作物包產到人的調查充分證明，農業勞動計酬必須緊密聯系產量。萬里把這看成是農村改革中的一個根本性問題。1979年3月7日，《農業計酬必須緊密聯系產量》更名為《聯產計酬，責任到人》之后，《人民日報》在二版頭條加了個“編者按”發表了

1978年夏秋之交，安徽發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災，大部分地區八九個月沒下雨，全省受災農田達6000多萬畝，400多萬人口地區的人畜用水發生困難，一些農民不得不趕著牲口逐水草而遷移。9月1日，為了戰勝災荒，盡快扭轉被動形勢，省委領導在深入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召開了緊急會議。

萬里在會上提出：“必須盡一切力量，千方百計地搞好秋種，爭取明年夏季有個好收成……我們不能眼看著農村大片土地撂荒，那樣明年的生活會更困難。與其拋荒，倒不如讓農民個人耕種，充分發揮各自潛力，盡量多種‘保命麥’度過災荒。”

根據萬里的提議，省委經過討論，及時作出了“借地種麥”的決定。將凡是集體無法耕種的土地，借給社員種麥種菜；鼓勵多開荒，誰種誰收，國家不征統購糧，不分配統購任務。萬里的這個提議，體現了他的生產觀點和群眾觀點。省委依據萬里意見所作的這一決定，不僅充分調動了廣大農民群眾的生產自救積極性，超額完成了秋種計劃，同時也為實現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奠定了基礎。

有了以萬里為代表的省委的正確領導，又有“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中央精神的鼓舞，各級干部和群眾的思想開始活躍起來了。魏郢生產隊是來安縣煙陳公社楊渡大隊的一個比較小的生產隊。1978年春天，這個隊為了克服生產上大呼隆的弊病，從本隊實際情況出發，參照高級社時實行的“三包（包工、包產、包費用）、一獎（超產獎勵）”的經驗，在作業組實行聯系產量生產責任制。這個意見得到了大隊和公社負責人的支持。于是，他們就制定了“分組作業，定產到組，以產計工，統一分配”的實施辦法。這種辦法有效地調動了群眾的生產積極性。1978年，這個生產隊在嚴重干旱的困難情況下，糧食總產量由上年的4.4萬多公斤增加到6萬多公斤，油料總產量達8.4萬多公斤，糧油都超過了歷史最高水平，人均收入比上年增長了30%。

新街公社是天長縣產棉地之一。棉花產量一直很低，平均畝產一般僅一二十公斤。為此，社員普遍不愿意種植棉花。1978年春，這個公社在省委《六條》政策規定鼓舞下，對各生產隊的棉花專業隊實行“六定、一獎、三統一”產量責任制（即定人員、定任務、定產量、定報酬、定費用、定技術管理；達到每畝所規定的產量，超產獎勵，減產酌情扣工分；統一計劃種植，統一技術管理要求，統一使用耕牛、農具和水肥）。由于把計酬同產量緊密聯系起來，對棉花生產實行聯產計酬責任到人的產量責任制（實際是單項作物包產到戶），使社員從切身經濟利益去關心生產成果，從而調動了大家的生產積極性，使全公社棉花大增產。1978年平均畝產由上年的14.5公斤增加到30公斤以上，大旱之年，全公社棉花生產創造了歷史最高記錄。

滁縣地委書記王郁昭非常看重魏郢和新街等3個典型，并派人調查，寫出材料上報省委，向萬里作了匯報。滁縣地委下發專門文件，要求每個縣選一個公社或大隊進行試點。后來，各縣便紛紛跟著干起來，不推自廣了。

從來安縣魏郢生產隊“包產到組”和天長縣新街公社棉花生產聯產計酬“責任到人”的調查中，萬里更加認識到：當前農村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分配上的平均主義“大鍋飯”和生產上的“大呼隆”，它嚴重挫傷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解決農村的問題首先必須實行聯產計酬，貫徹按勞分配原則。萬里把這看成是農村改革中的一個根本性問題。他指派記者寫了一篇評述性的報道——《農業計酬必須緊密聯系產量》，連同魏郢生產隊包產到組和新街公社棉花包產到人的調查報告，于1978年10月10日，在新華社內部刊物發了2萬余字。目的是為了把這個極其重要的問題端出來，首先在內部趟趟路子，造造輿論。

萬里對這件事十分重視。1979年初，他拿著這篇送審稿，請了有關方面人士討論研究，征求意見。萬里知道李瑞環哲學學得好，理論水平高，又對農業和農民情況比較熟悉，就請他看一看，審一審。李瑞環看了之后認為這個問題很重要，表示贊同和支持。考慮到當時中央文件中不許分田單干，也不要包產到戶。于是，在送發前，文章起草者把“包產到戶”這4個字改成8個字，叫做：“聯產計酬，責任到人”。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責任到人了，比到戶還要厲害；不明白的人，稀里糊涂的，以為是責任制，反正不是到戶。改好之后，送到了人民日報社。

1979年3月7日，《人民日報》在二版頭條加“編者按”發表了這篇文章。“聯產計酬，責任到人”，這一包產到戶的變名第一次公開上了《人民日報》。

一些領導干部和一家雜志對安徽的包產到戶頗多微詞，萬里指示寫了長達7000余字的文章《聯系產量責任制好處多》給予反駁，文章清樣碰巧被人民日報社負責人看到了，希望獨家刊用。于是，1980年4月9日，文章在《人民日報》二版全文見報

盡管包產到戶顯示了自身強大的生命力，反映了廣大群眾的迫切要求，然而，不少人仍然固守陳舊觀念，一有機會就對它討伐一番。

1980年1月11日至2月2日，國家農委在北京召開全國農村人民公社經營管理會議。安徽省農委副主任周曰禮和滁縣地委辦公室主任陸子修出席了這次會議。他們根據萬里在全省農業會議上的講話精神，代表安徽省，以《聯系產量責任制的強大生命力》為題發了言。他們在介紹安徽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情況后，著重闡明了以下幾個觀點：一是部分后進地區干部群眾迫切要求包產到戶。安徽全省生產長期上不去的后進隊，大約占生產隊總數的25%左右，這些地方突出的矛盾是窮，生產隊家底空，連簡單再生產也維持不了。二是在生產隊統一領導下的包產到戶，沒有改變所有制性質和按勞分配的原則，應當看成是責任制的一種形式，不能同分田單干混為一談。三是在后進地方，群眾沒有親身體會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嘗到的只是極“左”路線帶來的苦果。在黨中央提出要加快發展農業的號召時，他們對生產隊那樣一種方式搞集體生產沒有信心，希望用包產到戶辦法多收糧食，為四化多做貢獻，這本身就是社會主義積極性高漲的表現，也是生產責任心加強的反映，作為領導應當給予肯定與支持。

會上，除了少數省的代表和一些新聞單位、經濟研究部門的代表表示支持外，大部分人持反對意見，一時形成了對安徽及其同情者的圍攻。當時國家農委的絕大多數領導表示要按現行中央文件規定辦，即“不許分田單干”，“也不要包產到戶”，實際上站在了反對方的一邊。

周曰禮等回到安徽后，及時向萬里匯報了會議情況，并請示如何貫徹的問題。萬里考慮到省委農業會議剛剛結束，下邊正傳達貫徹精神，為了穩定人心，發展大好形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思想混亂，決定對全國農村人民公社經營管理會議精神可暫不傳達。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全國會議剛落下帷幕，一家雜志1980年第二期突然發表了一篇題為《分田單干必須糾正》的文章，公然炮轟安徽一些農村的包產到戶。文章抓住蕪湖地區一些地方在包產到戶過程中出現的所謂問題，猛烈進行抨擊和批判，認為這是方向道路問題，并表示要堅決與之斗爭。該刊編輯部在這篇文章前面，還加了很長的一段“編者按”，責問：“包產到戶到底是集體生產責任制的一種形式，還是實際上倒退為分田單干？……把集體的耕地全部包到戶，由戶自籌生產費用，自負盈虧，到底還有多少統一經營的因素，統一分配是否已經流為形式，還算不算是集體經濟的一種責任制……這樣全盤包產到戶，固然調動了個體積極性，但對農業基本建設、農業機械化和農業技術改革，有些什么妨礙……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接著，這家雜志在第三期又發表了題為《包產到戶是否堅持了公有制和按勞分配？》的文章，并在前面加了“編者按”，針對萬里在安徽省農業會議上講的“包產到戶不是單干，而是責任制的一種形式”，提出“包產到戶到底是集體生產責任制的一種形式，還是本質退為單干？”雜志還將其冠以“大家談”的名稱。

該雜志還組織刊登了一些農村經濟界權威人士的署名文章，用違反《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違反《憲法》上的“三級所有，隊為基礎”兩頂大帽子來壓“包產到戶”。

3月上旬，萬里剛從安徽回到北京，住在京西賓館。當他看過這家雜志的文章后，指示張廣友和吳象針對文章內容，不點名地進行反駁。萬里說，寫文章，要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根據萬里的指示，記者寫了一篇有理有據的7000余字的《聯系產量責任制好處多》。萬里看后，建議用安徽省農工部的名義，發表于《安徽日報》上。

就在這個時候，人民日報社負責人看到了這篇文章清樣，倍加贊賞，希望在《人民日報》上發表。

萬里說：“原來我想對付這家雜志，用不著大動干戈。現在安徽那邊有不同意見，那也就只好如此了。”

于是，在人民日報社領導的支持下，這篇文章4月9日又在《人民日報》二版全文見報了。

文章從四個方面回答了那家雜志所提出的問題：一、包產到戶是集體生產責任制的一種形式，不是分田單干；二、包產到戶是農戶向生產隊承包，實行聯產計酬，有利于調動廣大農民的積極性，搞好生產；三、實行聯產責任制絕不是倒退；四、要采取積極態度解決實行責任制過程中出現的問題。

文章特別強調，要全面正確理解《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的精神實質。中央文件雖然一方面規定不要包產到戶，但另一方面又強調指出：“確定農業政策和農村經濟政策的首要出發點，是充分發揮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充分發揮我國八億農民的積極性。我們一定要在思想上加強對農民的社會主義教育的同時，在經濟上充分關心他們的物質利益，在政治上切實保障他們的民主權利。離開一定的物質利益和政治權利，任何階級的任何積極性是不可能自發產生的。我們的一切政策是否符合發展生產力的需要，就是要看這種政策能否調動勞動者的生產積極性。”

這篇有理有據的文章在《人民日報》上發表后，在國內外引起普遍關注，對反對者是一次有力的回擊，對維護和推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