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獨秀與陳炯明,一個是曾經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赫赫有名的民主斗士,一個是手握重兵、權傾一時的粵系軍閥,兩人雖然立場、地位迥異,但卻曾為發展廣東教育事業這一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成為彼此信任、相互支持的朋友;后來,由于政見不合,陳炯明炮轟孫中山總統府,而同情孫中山的陳獨秀遂與陳炯明公開決裂,走向其對立面。兩人的這段歷史交往,客觀上反映了20世紀初中國那紛紜復雜、變幻莫測的社會現實。
一
陳炯明原名陳捷,字贊之,又字競存,1878年出生于廣東海豐。陳炯明自幼思想激進,傾向革命。他于1909年加入同盟會,次年參與了廣州新軍起義的聯絡工作,后又參加了辛亥革命,逐漸成長為一名著名的反清志士。1917年,孫中山發起維護臨時約法、恢復國會的護法運動,曾要求陳炯明與其一道,率“海琛”、“應瑞”兩艦離滬南下廣東,共同開展反對北洋軍閥獨裁統治的斗爭。到達廣東后,陳炯明被孫中山任命為援閩粵軍總司令,率部擊敗福建督軍李厚基后占領閩西南的汀州、漳州、龍巖等地,建立了“閩南護法區”,所部發展到2萬余人。從這時起,陳炯明成了孫中山的親密戰友,他的粵軍成為孫中山依靠的一支主要革命武裝力量。
1920年10月22日,陳炯明率部打敗盤踞在廣東的桂系軍閥,占領廣州,被孫中山任命為廣東省省長兼粵軍總司令。他隨即以廣東省省長名義致電陳獨秀,請其來廣州擔任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興辦教育。
陳炯明之所以邀請陳獨秀出任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并不是看中陳獨秀五四運動后與日俱增的聲望,而是因為自己對陳獨秀的新教育思想產生了強烈共鳴。陳獨秀認為,新教育的方針應貫穿“現實主義”、“惟民主義”、“職業主義”和“獸性主義”,主張“教育要趨向社會”。他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教育只是為了給社會增添一兩個好人,這并不能使社會變好;除去一兩個惡人,也不能夠使社會變不惡。前代的隱者,現代的新村運動及暗殺,都是個人主義教育結果的表現。前二者想拿個人或一小部分人做改革社會的先驅或模范,后者是想除去社會上惡的一部分,好達到改良社會的目的,其實都是妄想。因此,改革教育的重點在社會不在個人了。”陳獨秀的這些關于教育的思想和觀點,都與重視教育、立志發展廣東教育事業的陳炯明不謀而合。
接到陳炯明的來電后,同樣重視教育事業的陳獨秀,謝絕了友人讓其繼續留在上海編輯《新青年》的建議,回信給陳炯明,提出他出任廣東教育委員會委員長的3個條件:一是教育獨立,不受行政干涉;二是以廣東省收入的十分之一撥充教育經費;三是行政措施與教育所提倡之學說作同一趨勢。
看到陳獨秀這么快就回信了,陳炯明非常高興,他爽快地答應了陳獨秀的條件,并懇請陳獨秀盡快來廣州就職。
12月16日晚,在李大釗的支持下,陳獨秀同維經斯基、李季、袁振英等人一道,從上海趕赴廣州。到達廣州后,他和維經斯基一起面見了陳炯明。陳炯明與一般軍閥完全不同,他頗有文采,廉潔自持,不蓄私財,在生活方面相當嚴謹,因而,初次見面即給陳獨秀留下了“意志堅強,很能自控”的良好印象。但政治嗅覺異常靈敏的陳獨秀卻在與陳炯明的談話中,察覺出了他對孫中山的不滿:陳炯明在談話中認為孫中山是“理想家和脫離實際的人”。
初到廣州時,陳獨秀住在大東酒店。但由于他領導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而獲得的巨大聲望,每天去拜訪他的人絡繹不絕。為了避開這些迎來送往,他遂搬至距離江邊不遠的泰康路附近的回龍里九曲巷1號“看云樓”。但令陳獨秀沒有想到的是,自從搬到“看云樓”后,在省長陳炯明的宣傳下,來拜訪自己的人反而更多了,尤其是廣東各高校校長,以及各校的學生代表,常常令他應接不暇。
當時,廣東高校很多,青年學生本來就容易接受新事物,他們對領導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的陳獨秀早已神往多時,此刻聽說陳獨秀到廣州來了,便都想一睹他的風采,遂要求各自的校長邀請陳獨秀來做講演。再加上省長陳炯明對陳獨秀的夸贊和宣傳,各校校長也怕學生罵自己無能,便紛紛來到陳獨秀的住處,極力邀請陳獨秀。還有一些社會組織也慕名來請陳獨秀去演講。一時間,陳獨秀住所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陳獨秀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人,更何況此時面對的還是他一向鐘情的教育事業,以及被他視為“未來國之棟梁”的青年學生,他便毫不推辭,一一答應下來。
1921年元旦剛過,陳獨秀便應邀去廣東高等師范學校做了《新教育是什么?》的演講。他的演講并沒有什么固定的內容,演講稿也多是根據演講對象而臨時準備的,因而這次演講更似教育委員長的施政演說。在演講中,陳獨秀再次詮釋了他的新教育觀點,即同“個人的、教訓的、主觀的”舊教育相比,新教育是“社會的、啟發的、客觀的”。后來,陳炯明在獲悉陳獨秀演講的主要內容后,認為陳獨秀的演講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便勉勵陳獨秀盡力去實現其宏大的教育理想。
二
1921年1月中旬,廣東省長公署設立廣東全省教育委員會,陳獨秀出任委員長,主持一切教育行政事宜,總攬全會事務。在陳炯明的支持下,陳獨秀開始了具有進步性的教育改革。
他先是針對廣東當時相對混亂的教育現狀,提出了一套較為系統全面的教育模式。在與陳炯明研究商量后,為實施其內容龐雜的教育改革,陳獨秀按著模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創辦宣講員養成所,“以培養具有馬克思主義思想的人才,使之能夠進行向廣大工農群眾宣傳革命思想,傳播馬克思主義”,“功課的內容為反帝反封建、社會主義、群眾運動、階級斗爭、宣傳的方式方法等,新文化也要講”。二、首倡男女同校。陳獨秀力排眾議,在陳炯明的支持下,任用袁振英為省立一中校長,“一中帶頭實行男女同校,招收女性插班生”,這其實是陳獨秀女權教育思想的外在表現。三、創立注音字母教導團。四、開辦工人夜校。陳獨秀認為:“工人的知識,比較缺乏,故求知識,是今日工人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在他的倡導下,成立了機器工人夜校,教育了工人,提高了其思想覺悟。五、開辦俄語教學。這一系列措施既體現了陳獨秀的新教育思想,又反映出他的社會主義教育觀。在陳獨秀的努力下,廣東高校的學習風氣煥然一新,混亂的教育狀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看到新教育實施不久即取得如此大的成果,陳炯明非常高興,他再次贊揚了陳獨秀。

1月19日,陳獨秀應邀在廣州公立法政學校做了關于社會主義問題的演講。在演講中,陳獨秀主要回答了為什么要講社會主義、為什么能講社會主義、應講何種社會主義等3個問題。要講社會主義,是針對北京的胡適;能講社會主義,是針對上海的張東蓀;講何種社會主義,是針對廣東的黃凌霜、區聲白。這篇演講后來被刊登在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主辦的《廣東群報》上。當時,法政學校的學生大多初步接觸社會主義宣傳,對陳獨秀的精彩演說聽得津津有味,外界也有不少人慕名來聽陳獨秀演講。他的演講獲得了極大成功,對廣東地區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傳播產生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稍后,陳獨秀還相繼在廣東省立女子師范學校、廣東女界聯合會發表演說,指出:“中國的家庭,家姑壓迫媳婦,小姑壓迫嫂嫂等事情非常之多,女子在未婚時服從父母,既婚之后,服從丈夫,丈夫死了,還要服從所生的孩子,都是不正當的人生。”他的每次演說都聽者如云,在社會上產生了巨大的轟動效應。
陳獨秀為實施新教育而采取的措施和發表的一系列演說,使得廣州保守勢力異常恐慌,他們開始醞釀“驅陳”。3月8日,政學會機關報——上海的《中華新報》載文,稱陳獨秀“開章明義即言廢德仇孝,每天各校演說,必極力發揮萬惡孝為首、百善淫為先之旨趣,青年子弟多具有好奇模效之性,一聞此說,莫不傾耳諦聽,模仿實行……凡社會上囂張浮浪之徒無不樂聞其說,謂父子為路人,謂奸合為天性!……聞現時廣州各校學生多因仿效此等風氣,家長父兄甚為惶恐,飭令子弟退學者絡繹不絕”,對陳獨秀進行誣蔑和攻擊。
不久,廣東高等師范學校守舊派給省長陳炯明呈文道:“陳委員為人,其道德學問已為職教員等所熟知,若任令操縱廣東教育之權,廣東教育前途,必不堪問……如不收回成命,必全體辭職。”其在呈文中所謂的陳獨秀道德問題,是指陳獨秀在北大任文科學長時的嫖娼事件。當時,陳獨秀嫖娼事件一度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北大內部保守勢力聯手驅陳的導火索,并最終迫使陳獨秀離開了北大。此刻,廣州的守舊派又故伎重施,企圖借此來攻擊陳獨秀,逼迫陳獨秀離開廣州。
為了回應反動勢力的攻擊,4月,陳獨秀在《新青年》8卷6號“什么話”欄轉載了上海《中華新報》的謠言,并聲明從沒有說過這類話。陳炯明十分信任陳獨秀的所作所為,他對高師守舊派的呈文擱置不理,對一些別有用心攻擊陳獨秀的人還給予堅決打擊。
陳炯明擔心陳獨秀為流言和誣蔑攻擊所累,放不開施行新教育舉措的手腳,特意在一次宴會上勉勵陳獨秀說:“高師風波,我和古應芬意見,堅持原議,委員長盡可放心。”古應芬當時是廣東省財政廳廳長。陳獨秀說:“怕沒有那么容易。”陳炯明說:“要不,增加教育委員,避免反對派集矢于你?”聞及陳炯明此言,一向重感情的陳獨秀眼角一熱,他強忍著沒流下淚來。這一刻,自己在廣東施行新教育以來受到的所有辛酸,以及反對派誣蔑中傷所帶來的悲哀痛苦,都隨著陳炯明的理解和支持而煙消云散了。
后來由于種種原因,陳獨秀在廣州的教育改革僅持續了不到一年,但即便如此,他在廣州的教育演講,卻對廣州的教育界產生了重大影響。陳獨秀在廣州開辦宣講員養成所及俄語學校,沖擊了保守、沉悶的教育體制;他尤其重視對學員的馬克思主義教育及社會教育,客觀上宣傳了馬克思主義,培養了革命的后備力量,為馬克思主義在廣東的廣泛傳播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三
隨著廣州革命政府力量的不斷發展壯大,作為內務總長兼陸軍總長的陳炯明與大總統孫中山之間的裂痕也越來越大。陳炯明希望政治改革是“改良的”而不是“革命的”,是“由下而上的”而不是“由上而下的”,認為中國地大人多,只能實行分權自治,才可養成“民治精神”,建設民主。因此,陳炯明不贊成北伐,他主張聯省自治,建議把廣東這個南方省份作為模式推廣到全國,這與力主北伐統一全國的孫中山的主張有很大差異。
陳炯明與孫中山的矛盾也讓陳獨秀等共產黨人在進行革命活動時多了一層顧慮。在最先討論加入國民黨時,由于涉及陳炯明與孫中山的關系問題,林伯渠表示:“我們應該支持孫中山,他反軍閥、反吳佩孚的態度是堅決的。”張太雷同意林伯渠的意見,說:“陳炯明與北洋軍閥有牽連。”譚植棠不同意,說:“我們犯不著與孫中山聯合去得罪陳炯明,陳炯明在廣東有威信,也有實力,要依靠他的軍事力量。”譚平山也說:“陳炯明治粵有功,他提出聯省自治,也不完全錯。”看到大家意見不統一,陳獨秀最后說:“大家的意見差距很大,我提個建議,暫時不形成決定,等我們再觀察一下孫中山與陳炯明的矛盾再說。”陳獨秀剛到廣州時就敏銳地看出陳炯明與孫中山之間存在著矛盾,此時他雖然跟陳炯明是朋友,但卻沒有偏向陳炯明,而是持謹慎的態度客觀地處理與孫中山及陳炯明的關系問題。
1921年6月,陳炯明被孫中山任命為援桂軍總司令,進軍廣西,隨即率部攻占廣西全境。占領廣西后,醉心于聯省自治的陳炯明再次破壞孫中山的北伐計劃,阻撓孫中山到桂林設立北伐大本營。一時間,陳炯明與孫中山的矛盾尖銳起來,他的這一舉動也受到陳獨秀的強烈譴責。
為了搞好內部革命力量的團結,孫中山和陳獨秀等一再勸說陳炯明,希望其回心轉意,共同進行北伐。但無奈陳炯明的聯省自治觀念根深蒂固,數次勸說均沒有取得任何實際效果。鑒于此,贊同孫中山進行北伐并對陳炯明聯省自治主張早就不滿的陳獨秀毅然決定,不顧與陳炯明的朋友之情,向陳炯明辭去廣東省教育委員會委員長的職務。他于8月17日向陳炯明呈遞了“胃病嚴重,需回上海養病”的辭呈。當時,陳炯明正在桂林指揮粵軍與陸榮廷作戰,他接到陳獨秀的辭呈后,立即于8月24日復電說:“仍望以教育為重,當風獨立,我做我事,不萌態為妥,至于一切障礙,我當能為委員長掃除之。”但兩人迥然不同的政見,已使陳獨秀堅定了去意,他最終辭去了廣東省教育委員會委員長的職務。
1922年5月1日,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在廣州開幕,此時已是中國共產黨中央總書記的陳獨秀,在會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勞動節由來與意義》的演講。會議期間,應陳炯明邀請,他還在陳公博、陳秋霖以及陳炯明秘書黃居素的陪伴下,去了一趟惠州陳炯明的司令部。那時,陳炯明因為拒絕前往梧州與孫中山面商北伐問題,已經被孫中山免去了除陸軍總長以外的其他各項職務,退居惠州。陳獨秀等先乘火車到石龍,然后連夜乘船到達惠州。
在去陳炯明司令部的路上,哨卡林立,除了來來往往的軍人,沒有其他行人。到達司令部后,陳獨秀看到陳炯明的桌上擺滿了軍用電話,墻上掛著一張張軍事地圖,便對陳炯明說:“司令軍務在身,我們不便久留,明天即回廣州。”回到廣州后,陳獨秀對林伯渠說:“陳炯明難以與孫先生彌合,粵軍警備森嚴,久之怕有兵變。”林伯渠點點頭,憂慮地說:“孫總統也有此擔心,(陳炯明)已成心腹之患。”
果不其然,在陳獨秀等從惠州返回廣州后不久,孫中山即于1922年6月12日舉行記者招待會,不點名地指責陳炯明“反對北伐”,而陳炯明亦于6月14日拘捕財政次長廖仲愷,兩人矛盾開始公開化。兩天后,陳炯明的部屬葉舉率“陳家軍”主力回師廣東,發動兵變,炮轟總統府和粵秀樓,企圖殺害孫中山。當時總統府衛士僅61人,拼命掩護孫中山與宋慶齡脫險,但總統府與粵秀樓被夷為平地。8月15日,陳炯明從惠州回到廣州,宣布復任粵軍總司令。
對陳炯明的部署炮轟總統府及陳炯明本人復任粵軍總司令職務的行為,陳獨秀極為憤慨,他多次在演講中和報刊上指責陳炯明“背信棄義”。當1923年陳炯明部被滇、桂、粵聯軍擊敗,余部盤踞惠州、潮汕、梅縣一帶,繼續與國共合作的廣州革命政府相對抗時,陳獨秀又號召共產黨員和工農群眾繼續起來反對陳炯明。在國共兩黨的傾力合作下,陳炯明部最終于1925年被革命軍兩次東征徹底打垮,陳炯明避居香港。九一八事變后,陳炯明派代表參與將美洲致公黨改組為中國致公黨,一度任致公黨總理,與中國共產黨通力合作,為中國的統一和富強積極奔走。1933年9月22日,陳炯明在貧困中病死于香港。
其實,早在兵變發生后不久,張繼即和陳獨秀會晤,希望陳獨秀站在孫中山北伐軍一邊。陳獨秀當場表示立即與陳炯明斷絕關系。不料譚植棠、陳公博、譚平山在廣州報紙上發表文章,公開支持陳炯明聯省自治。陳獨秀遂寫了《對于現在中國政治問題的我見》一文,批判譚植棠、陳公博、譚平山等,說:“武人割據是中國唯一的亂源。”此后,他還代表中共中央做出決議,開除譚植棠黨籍,對陳公博處以嚴重警告,撤銷譚平山廣東支部書記的職務。
針對兵變后胡適發表所謂“陳炯明這一派推翻孫文在廣東的勢力,是一種革命……”的文章,陳獨秀還寫了《聯省自治與中國政象》一文予以反駁。陳獨秀在文中指出:“聯省論是建立在武人割據上面的,不僅不能解決時局,還會增長亂源。”
“六一六”兵變后,孫中山離開廣州到上海。此后,他接受了中國共產黨和蘇俄的幫助,提出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后來,陳獨秀在張繼、林伯渠等陪同下會見孫中山。見到陳獨秀時,孫中山感慨萬千:“我同意共產黨立即加入國民黨。我為國民革命奮斗至今,其中曲折無數,深知靠一黨兩黨,難以取勝。陳炯明要叛離我,共產黨要加入我,足見共產黨的誠意。至于原有入黨方法,完全可以取消。”兵變客觀上加快了國共兩黨傾力合作的步伐。隨后,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國共兩黨聯手合作,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國民大革命,開啟了中國革命史的新篇章。
陳炯明避居香港后,陳獨秀再也沒有與其聯系過。陳獨秀一生重感情,尤其珍視親朋友情。但他與陳炯明,卻從彼此信任、相互支持的朋友,最終反目成仇,這段歷史,讓一生傾心待友的陳獨秀深為心傷。與其說這是陳獨秀與陳炯明兩個人的悲哀,倒不如說是那個時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