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山,集世界自然、文化遺產和世界地質公園三頂桂冠于一身,舉世矚目;粟裕,中國人民解放軍十位大將之首,素有“常勝將軍”之譽,中外聞名。然而,鮮為人知的是,早在70多年前,粟裕就與黃山結下了不解之緣。
那是在1934年12月,黃山東麓的譚家橋成了以粟裕為參謀長的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將士浴血奮戰的戰場。對粟裕而言,那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戰斗,先遣隊損失之重為北上以來之最,他刻骨銘心,終生難忘,以至于在自己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之際,仍留下遺囑將自己的骨灰葬在那里,永遠陪伴犧牲在那里的戰友。
揮師北上
1933年10月,蔣介石糾集100萬軍隊,向各個革命根據地發動了第五次大規模“圍剿”,其中以50萬兵力重點進攻江西中央蘇區。由于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領導,紅軍反“圍剿”戰斗節節失利,到1933年底,中央蘇區已由原來縱橫近1000里縮小到300余里。
面對日益嚴峻的軍事形勢, 1934年7月初,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以下簡稱中革軍委)調回長期在中央蘇區東線作戰的紅七軍團,組建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由軍團長尋淮洲、政委樂少華、政治部主任劉英和參謀長粟裕率領,立即向閩浙贛皖等省出動,宣傳中共抗日主張,推動抗日運動發展。而當時,中央派出這支部隊更加直接的目的,是希望以這一行動威脅國民黨統治的腹地,吸引和調動一部分“圍剿”中央蘇區的敵人,配合中央紅軍即將實行的戰略轉移。
1934年7月7日,紅七軍團帶著中央蘇區趕印的160萬份《為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宣言》等文告,從瑞金出發,先后轉戰于閩中、閩東、閩北、浙西、浙皖邊和皖贛邊。10月底,遵照中革軍委電令,沖破敵封鎖線,抵達方志敏領導創建的贛東北蘇區。
當紅七軍團抵達贛東北時,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已率中央紅軍主力長征,中央蘇區成立了以項英為首的中央分局和中央軍區。11月4日,中革軍委來電,命令紅七軍團與閩浙贛蘇區的紅十軍合編為十軍團,七軍團編為十九師,十軍編為二十師,組成更強有力的先遣隊。由原閩浙贛軍區司令員劉疇西任軍團長兼二十師師長,樂少華任軍團政委兼二十師政委,尋淮洲任十九師師長,聶洪鈞任十九師政委,劉英任十九師政治部主任。同時,對閩浙贛蘇區黨政領導干部也作了調整,方志敏由閩浙贛省委書記改任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兼軍區司令員,原七軍團中央隨軍代表曾洪易任省委書記兼省軍區政委,粟裕調任軍區參謀長。軍團整編后的主要任務是:十九師出擊浙皖贛邊,創建新蘇區;二十師留在閩浙贛,保衛老蘇區。來電還決定,閩浙贛省委、軍區及新組成的紅十軍團統受中央分局和中央軍區領導。
11月18日,紅十九師在尋淮洲率領下,從江西懷玉山和德興東北通過敵封鎖線,向浙皖贛邊進發。同日晚7時,中央軍區來電,命令紅十軍團全部出動,“堅決地爭取運動戰中消滅敵人,以創造皖浙邊新蘇區”。“為了領導十軍團與創造新蘇區,決以方志敏、劉疇西、樂少華、聶洪鈞、劉英5同志組織軍政委員會,并以方為主席,隨十軍團行動”,同時調粟裕任軍團參謀長、劉英任軍團政治部主任。24日,方志敏、劉疇西率軍團部及二十師離開閩浙贛蘇區首府葛源,進軍皖南。
12月10日,率先出發的紅十九師突破敵軍圍追堵截,與紅十軍團部及二十師在黃山南大門湯口會師,先遣隊8000將士士氣高漲,軍威大振。紅十軍團部在湯口程氏祠堂門前召集群眾大會,方志敏即席演講,揭露國民黨反動派賣國反共的真面目,號召群眾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斗爭。會后,紅軍鎮壓了民憤極大的惡霸地主,并把沒收的糧食當場分給貧苦農民,群眾無不拍手稱快。一批正在修筑大(渡口)巖(寺)公路的青年民工,紛紛報名參加了紅軍。紅軍宣傳隊在村頭散發抗日宣言,刷寫革命標語,并教唱革命歌曲。如今,“行動起來,打土豪,分谷子”等標語在湯口仍清晰可見;《宣言歌》《當兵歌》等紅軍歌曲,一些老人仍記憶猶新。
血戰譚家橋
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在湯口會師,使敵人驚慌起來,稱“方志敏首創之武力,乃由分而復合,其勢頗猖獗”。12月11日,蔣介石急忙調整部署,除在浙西、贛東和皖南加強堵截外,另編組“追剿隊”,委任浙江省保安處處長俞濟時為總指揮,統轄第七師二十一旅李文彬部、第四十九師伍誠仁部、補充第一旅王耀武部、浙江保安第一縱隊蔣志英部,約11個團兵力,專事“追剿”,企圖以南北夾擊,將紅軍圍殲于黃山地區。
俞濟時受命后,急設指揮部于皖南歙縣,調遣駐太平縣城仙源(今黃山區仙源鎮)第七師二十一旅“即向譚家橋扼要堵截”,補充第一旅集結歙縣巖寺,第四十九師由婺源北上休寧,并出動飛機進行偵察、轟炸。
12月13日,紅軍先遣隊一部翻越黃山,到達譚家橋,分駐譚家橋街上、文雅、西潭、留杯蕩等地。同日,紅十軍團指揮部隨同主力部隊,從湯口沿大巖公路向北轉移,經烏泥關進入譚家橋地區。
譚家橋,地處太(平)旌(德)歙(縣)3縣交界,自古扼守徽(州)寧(國)兩府交通要道,正在修筑的大巖公路自北而南穿境而過。村莊較大,約有千戶人家。環村東西兩面皆高山,東為鵲嶺(與旌德分界),西為黃山,中間是平坦的山谷和由南而北的麻川河,南有烏泥關山隘口和石門崗、蛇形山制高點,烏泥關以北一路小山坡,森林茂密,地勢險要。
先遣隊進駐譚家橋時,敵軍正分3路尾追而來,中路之敵補充第一旅由俞濟時率領,已孤軍突進至湯口。該敵是蔣介石嫡系部隊,共3個團,外加浙江保安縱隊第三團1個營,裝備精良。先遣隊2個師,兵力與敵相當,但槍械彈藥不足,予敵迎頭痛擊把握不大,若伏擊,則有一定勝算。紅十軍團首長判斷敵軍將沿公路尾追,決定利用烏泥關至譚家橋公路兩側有利地形,以伏擊手段,爭取殲滅該敵大部。
根據軍團首長的決定,粟裕提出了以下作戰部署:從烏泥關起,先遣隊沿公路兩側自南而北,按十九師、二十師的順序設伏。十九師戰斗力較強,配置在上峰,除以1個連兵力控制烏泥關制高點外,主要兵力部署在烏泥關以北,與二十師陣地銜接。二十師以1個營構筑工事,堅守譚家橋正面。軍團教導團在公路兩側布設“挨絲炮”(土地雷)。軍團指揮所設于鐘鼓山麓一幢民房里(今屬譚家橋鎮中墩村前門組),后勤機關設于西譚至留杯蕩一線,在麻川河東側一線高地部署警戒和掩護部隊。待敵通過烏泥關,全部進入設伏地域后,即行封鎖烏泥關口,斷敵退路,阻擊援敵。二十師會同十九師部分兵力,迅即對敵攔腰出擊,將其大部殲滅在公路上。
12月14日凌晨1時,先遣隊各部進入陣地。6時,敵俞濟時部從湯口出動,向譚家橋方向進逼。
上午9時許,敵前衛部隊進抵距譚家橋約3公里處。因紅軍一新戰士不慎走火,受驚的敵軍立即停止前進,迅速以1個營占領烏泥關東南一帶高地,其余在公路兩側展開,并將情況飛報旅部。此時,紅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猛烈進攻,敵軍陷入混亂,團長、團副均被打傷。但由于開火過早,紅軍對敵未形成完全包圍態勢,加之戰斗中未按計劃將十九師主力配置在石門崗以北,而擺到石門崗以南的烏泥關一帶,地處懸崖峭壁,兵力展不開,未能迅速分割敵軍,戰場形勢逐漸轉為不利。
俞濟時得悉前衛遭伏擊,急令補充第一旅第三團搶占蛇形山西南端高地,同時以第一團占領烏泥關地域策應。敵第三團以1個營固守蛇形山高地,緊靠第二團戰斗;另派1個營從黃獅坦附近爬上石門崗中間的山脊,包抄過來,奪去紅十九師僅有1個連把守的石門崗制高點。同時,布守公路兩側的敵前衛部隊,在其第一團、第三團掩護下,集中迫擊炮、機關槍火力,向戰斗力較弱的紅二十師發起猛攻。紅二十師將士堅守陣地,奮勇反擊,但因新戰士多,不善于正規作戰,十九師又不及增援,陣地最終被敵沖垮。

先遣隊處境險惡,但全軍將士勇往直前,前赴后繼,生死無畏。為奪回石門崗制高點,紅軍接連向敵人發起4次沖鋒。槍械彈藥不足,紅軍便吹起沖鋒號,端起長槍刺刀,掄著大刀,強渡麻川河,沖向石門崗,與敵短兵相接,展開激烈肉搏,當場擊斃敵軍100多人,繳獲槍支40余件。但終因敵眾我寡,陣地未能奪回。
拉鋸戰、消耗戰一直持續到下午5時。連續血戰8個多小時,使先遣隊付出了慘重代價,戰士傷亡近1000人,尤其是領導干部傷亡較多,當場犧牲的有八十七團團長黃英特等,負傷的有軍團政委樂少華、政治部主任劉英、參謀長粟裕等。樂少華、劉英、粟裕是在戰況緊急,指揮部隊反擊時先后負傷的,樂少華胸部重傷,劉英、粟裕各傷一只手;尋淮洲在帶隊奪取石門崗制高點時腹部也受了重傷,后在轉移涇縣茂林途中犧牲,年僅22歲。這一仗,敵軍傷亡亦達220人。雙方精疲力竭,無力再攻,形成對峙。
入夜后,戰場上槍聲逐漸稀疏。先遣隊偵悉敵軍第二十一旅正由仙源火速向譚家橋集結,為保存實力,軍團首長決定立即北撤。敵人雖預料紅軍掩護撤退,但因“苦戰既久,亟須整頓”,又怕夜間再遭伏擊,未敢追擊。至15日拂曉前,先遣隊全部撤出譚家橋地區。
譚家橋戰斗結束了。烈士的鮮血染紅了譚家橋山水,紅軍在此留下了英勇悲壯的歷史篇章。
血戰后的反思
譚家橋戰斗后,敵軍近20個團的兵力,蜂擁而來,妄圖一舉消滅先遣隊。
為了擺脫敵軍的圍追堵截,從1934年12月中旬到1935年1月上旬,先遣隊轉戰于皖南和皖浙贛邊的涇縣、太平、青陽、石埭(今石臺縣)、黟縣、休寧、祁門、屯溪、歙縣、績溪、婺源、開化等地,大小戰斗10余次,多為消耗戰,處境日趨險惡。
1935年1月下旬,先遣隊在贛東北懷玉山地區陷入敵軍重圍。除劉英、粟裕等率800多人突圍,組建挺進師,挺進浙江境內,李步新(先遣隊干部團成員)、熊剛(偵察營營長)等近1000名指戰員被先期留在皖南,開展游擊戰爭外,大部壯烈犧牲或被俘,方志敏、劉疇西等也相繼被俘。同年8月6日,方志敏、劉疇西在南昌并肩走向刑場,英勇就義。
應該說,先遣隊最終失敗,與譚家橋戰斗的失利有直接關系。譚家橋戰斗,是先遣隊重新組建后全部轉向外線的第一戰。正如方志敏指出的:“這一仗關系重大,差不多是我們能不能在皖南站腳,完成自己的戰斗任務的一個關鍵!”
譚家橋戰斗為什么會失利?方志敏認為,“主要原因是戰術上的缺點:第一,地形的選擇不好,敵人占據馬路,是居高臨下,我們向敵沖鋒,等于仰攻。第二,鉗制隊與突擊隊沒有適當的配備。我們沒有集中主要力量,由右手矮山頭打到馬路上去。第三,十九師是以有用之兵,而用于無用之地,鉆入陡峻的山峽里,陷住不能用出來”。可以說,戰術上的明顯缺點是譚家橋戰斗失利的直接原因。
若干年后,軍團政治部主任劉英則認為,輕敵是譚家橋戰斗失利的首要原因。紅十九師與敵補充第一旅是老對手:1934年9月中下旬,在浙江江山賀村和大陳、常山縣城、遂安送駕嶺等地,紅十九師與之遭遇,先后打退該旅4次進攻,敵傷亡260余人;同年11月29日和30日,紅十九師又在浙江分水城邊和富家,連續2次挫敗該旅2個團進攻,致敵傷亡約130人。因此,先遣隊將士普遍存在輕敵心理,認為補充第一旅是“不經一擊的部隊,不是我們的敵手”,完全可以打一個大勝仗,作為會師的紀念。其實,補充第一旅名為補充,卻擁有3個整編團,不僅裝備好,而且素質高,軍官多為軍校畢業,士兵多為北方人,戰斗力并不弱。因此,思想輕敵也的確是譚家橋戰斗失利的一個重要原因。
40多年后,粟裕在回顧先遣隊這段歷史時,客觀全面地分析了譚家橋戰斗失利乃至先遣隊失敗的原因。他認為譚家橋戰斗,軍團首長的決心和作戰部署是正確的,戰斗失利既有客觀原因,又有主觀原因。客觀上“是敵人力量的暫時強大”,先遣隊不過數千人,而圍追堵截的敵軍卻有數萬人;主觀上是戰場指揮失誤,主要是地形選擇和兵力配置不當,如將組建不久、戰斗力較弱的紅二十師部署在戰場正面,經受不住敵人強攻;而戰斗力較強的紅十九師被擺在懸崖峭壁一帶,兵力難以迅速展開。
他認為先遣隊失敗的禍根是“左”傾錯誤的戰略決策和干部政策。可以說,這也是譚家橋戰斗失利的根源之一。“左”傾錯誤的戰略決策主要有三大表現:一是賦予先遣隊的戰略任務“沒有實現的客觀基礎”。中央要求先遣隊以其北上行動“促使敵人進行戰略與作戰部署上變更”,不僅要求過高,而且“是一廂情愿”。在中央蘇區第五次反“圍剿”敗局已定時,蔣介石絕不會因中共提出北上抗日號召,出動一支規模并不大的部隊,就抽走大量兵力,放松對中央蘇區的“圍剿”。在當時整個紅軍作戰嚴重失利的情況下,中央蘇區8萬主力紅軍都待不住了,卻要求兵力不過數千的先遣隊深入國民黨統治的閩浙贛皖腹地,最大限度地發展游擊戰爭,“建立新的蘇維埃根據地”,更是脫離實際的臆想。二是未能及時實行由正規戰向游擊戰、正規軍向游擊隊的軍事戰略轉變。主力紅軍離開中央蘇區后,南方數省敵我力量對比懸殊,先遣隊面臨極端不利的態勢,亟須由正規戰轉向游擊戰、正規軍轉向游擊隊。而中央卻把長于打游擊的紅十軍和長于運動戰的紅七軍團合編,組成新的大兵團,要求集中一起打運動戰。1973年12月,朱德在評價這次整編時也曾指出:“編成一個軍團,不編不垮,一編正規戰打不成,游擊戰也打不成。經驗還是要把正規軍變成游擊隊。”三是高度集中指揮使先遣隊行動陷入被動。當時,先遣隊的全部戰略行動甚至戰術行動,都由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直接指揮。這種絕對集中的指揮,自然剝奪了先遣隊軍事首長對戰役指揮的機動權和自主權,也嚴重限制了戰場指揮員主觀能動作用的發揮。
“左”傾的干部政策也“嚴重地損害了軍團的領導”。組建紅十軍團時,受“左”傾宗派主義的影響,把軍團長尋淮洲降職為師長,并把他排除在軍政委員會之外,這不僅是對尋淮洲個人的打擊,也是無視紅七軍團轉戰數省以流血犧牲換來的寶貴經驗。尋淮洲“是在革命戰爭中鍛煉成長起來的一位優秀的青年軍事指揮員”,不幸犧牲“是我們的一個重大損失”。“左”傾錯誤的干部政策,讓方志敏、尋淮洲、劉疇西等紅軍將士付出了血的代價。
血戰后的紀念
1938年3月,根據中央指示和新四軍軍部命令,在浙江南部領導3年游擊戰爭的粟裕,率領由挺進師各游擊隊改編的國民革命軍浙閩邊抗日游擊總隊,再次北上,到達歙縣巖寺(今屬黃山市徽州區)。浙閩邊抗日游擊總隊被整編為新四軍第二支隊第四團第三營,粟裕被任命為第二支隊副司令員。
4月28日,粟裕任司令員的新四軍抗日先遣支隊,從巖寺出發,向蘇南敵后挺進。北上途中,他再次經過黃山東麓譚家橋。放眼望去,群山逶迤,依舊一片蒼翠。側耳傾聽,松濤陣陣,溪流淙淙,仿佛逝去的戰友在歡送他和新戰友踏上新的抗日征程。此時的粟裕熱淚盈眶,感慨萬千。當沿途群眾知道他帶的隊伍就是當年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的紅軍時,好像見到久別的親人,紛紛趕來送行,一些貧苦青年則踴躍報名參軍。此情此景,讓他備感欣慰,紅軍烈士的鮮血沒有白流,先遣隊播下的革命種子已深深扎根于黃山勞苦大眾心中。
彈指間,40年過去了。1978年5月,在安徽省軍區副司令員劉奎的陪同下,時任中央軍委常委、已屆古稀之年的粟裕第三次來到譚家橋。40年來,無論戎馬倥傯的戰爭年代,還是獻身國防現代化建設的和平歲月,粟裕對黃山東麓這片土地的深切眷戀之情都絲毫未改。
默默地坐在譚家橋白亭木竹檢查站左側山澗畔的一塊巨石上,凝望著東南面被晚霞染紅的石門崗,粟裕久久不愿離開。臨別時,粟裕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出了自己的心愿:“我死后,將和戰死在這里的戰友們長眠在一起。”回京后,他對夫人楚青口授遺囑:“我在革命戰爭年代,身經百戰,和我共同參加戰斗的同志中,犧牲的同志有數十萬,可我還活著,看到了革命的勝利。在我死后,不要舉行遺體告別,不要舉行追悼會,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在曾經頻繁轉戰的江西、福建、浙江、安徽、江蘇、上海、山東、河南八省市的土地上,與長眠在那里的戰友們在一起。”
1984年2月5日,粟裕病逝于北京。楚青向中共中央、中央顧問委員會和中央軍委轉達了粟裕的遺愿,中央領導高度評價粟裕的高尚情操,決定尊重他的意愿。4月28日,黃山東麓大雨滂沱。上午10時左右,在中央軍委、南京軍區有關部門負責人和粟裕次子粟寒生的護送下,粟裕的部分骨灰被葬在距白亭木竹檢查站約100米的后山坡上。沒有舉行儀式,沒有宣讀悼詞,只是挖了個小墓穴,放上骨灰蓋上泥土,再栽上幾棵黃山松、幾株翠柏。自動趕來的黃山區干部群眾在雨中肅立默哀,深切表達對將軍的敬意。1986年春,黃山區人民政府撥專款在此修筑了花崗巖墓丘,并豎起了“粟裕將軍骨灰墓”墓碑。
面對石門崗、麻川河,背靠黃山布水峰而安息的將軍,終于和長眠在這里的戰友們永遠朝夕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