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權財富基金的國際地位和作用

近年來，新興市場經濟體在國際金融市場中的地位日漸上升，全球金融市場后臺支撐體系出現了明顯的重新整合趨勢。主權財富基金正成為穩定國際金融市場的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并在頻繁的大公司并購和股權交易中顯示出相當的實力。主權財富基金的興起使得新興市場經濟國家從發達國家的債務人轉變成為資產所有者。

一、對傳統外匯儲備理論的突破

2008年1月，在瑞士達沃斯召開的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專門設立了一個分論壇，討論主權財富基金問題。之所以主權財富基金會成為全球討論的熱點，主要是因其來源于國家政府的外匯儲備，這種外匯儲備的投資更具有主動性、進取性和官方性。

主權財富基金是指一國政府通過自然資源收入和國際收支盈余等方式積累形成的，并由政府控制與支配的一種以外幣形式持有的公共財富。主權財富基金是一種由政府設立、管理和運作的專業投資基金。

外匯儲備是持有國的資產和財富。傳統的外匯儲備理論認為，這些資產的使用和功能主要是：滿足進口付匯的需要、確保外債償還能力以及保持本幣幣值的穩定。因而，對使用這些外匯儲備而進行的投資增添了多種約束。使用外匯儲備資產投資，選擇的投資品種不應以營利為目的，而要以安全性和流動性為主。投資產品一般都是政府債券和其他高級債券等。在20世紀中后期的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外匯儲備持有國將這一理論作為制定其相關政策的重要依據。

隨著國際經濟和金融格局的不斷變化，傳統的外匯儲備理論的缺陷日益凸現。傳統外匯儲備理論過分強調外匯儲備投資的安全性和流動性，而對于如何使用超額部分的外匯儲備資產，沒有從理論上做進一步闡明。這就意味著，這部分外匯儲備資產長期處于一種低收益，并且得不到有效利用的狀態，外匯儲備的持有國將長期蒙受這一巨大損失。

在此背景下，持有超額外匯儲備的國家突破傳統理論的束縛，探討超額儲備管理的新模式，謀求超額儲備投資的高收益則是必然的、合理的，而主權財富基金模式的出現更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目前，政府擁有和控制的主權財富基金的投資領域很廣泛，并且已開始涉足高風險投資領域。隨著基金規模的增大，已從最初被動型“沉默的股東”向積極的進取型投資者轉變。

為了追求更高的投資收益，其投資模式日趨多元化，由最初傳統的政府債券的投資轉向包括股票和其他風險性投資在內的全球性多元化投資組合，并開始涉及到經濟發達國家的一些重要行業，如銀行、港口、股票交易所、大型跨國企業、房地產和商品期貨等非傳統性投資類別，成為各類股票、債券及各種金融衍生工具的買家。主權財富資金的日趨膨脹，增加了對資本市場產品的需求，推動了全球各類資產價格的提高。主權財富基金投資形式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所采用。有些國家為了促進本國特定產業的發展，主權財富基金還對境外重大產業中的某些企業進行控股，進行有利于促進本國經濟發展的戰略性投資。

二、主權財富基金發展的規模與特點

（一）基金數量快速增長，市場擴張方興未艾

20世紀70～80年代，第一次和第二次石油危機期間，大量石油美元涌入石油輸出國，面對不斷增加的政府財政盈余和超額的外匯儲備，沙特、阿聯酋、科威特和卡塔爾等國都研究開拓外匯儲備管理的新模式，設立了數量和規模不等的主權財富基金。這是主權財富基金形成的第一次高潮。進入21世紀以后，新興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快速發展，經濟實力日趨強大，外匯儲備日益增多。特別是中國、印度、蘇聯、韓國和新加坡等國紛紛利用政府財政盈余，設立了各類主權財富基金，這無疑增強和擴大了主權財富基金在全球的規模和影響，掀起了設立主權財富基金的第二次高潮。

據IMF統計，1990年全球主權財富基金大約為5，000億美元；2007年，已發展到接近30，000億美元，相當于全球外匯儲備的一半，全球對沖基金的2倍；有人預測到2011年，將會達到65，000億美元。

如果主權財富基金延續近年來的增長趨勢，預計到2015年，其總規模將達到10萬億美元，屆時可能占到全球金融財富總值的4～5%。

目前，全球有29個國家和地區設立了30多支主權財富基金，2007年，中東產油國設立的主權財富基金資本額占全球總額的45%，亞洲占28%，歐洲占18%，澳大利亞和非洲占3%，美洲占2%。

資產規模超過1000億美元的有：阿聯酋（8750億）、挪威（3800億）、沙特（2890億）、科威特（2130億）、俄羅斯（1250億）、新加坡（3300億）、中國（2000億）。另據報道，沙特正在籌建一個規模超過9000億美元的主權財富基金，該基金一旦成立將成為全球最大規模的基金資產。

主權財富基金控制的資產日益增多，且今后仍有進一步發展空間，但從目前的規模看，還沒有達到超強的程度，其現有規模僅占全球投資基金（21萬億美元）的1/7，全球銀行資產的4%。在全球金融資產存量（債券、股票及銀行存款）中，僅占1.6%。但其日后的發展速度以及由此形成的資產實力是不可低估的。

（二）基金發展與資產管理的主要特點

近年來，隨著國際貿易的不斷擴張，設立這類基金的國家逐漸增多，資金來源和投資領域也不斷擴大，基金發展與資產管理呈現出如下幾個特點：

1.國際收支順差提供了豐富的資金來源。由于世界經濟持續增長，拉動了資源、能源類產品價格持續高企。據摩根斯坦利測算，全球石油出口年收入約為2.1萬億美元。未來5年中，以流量計算的全球石油美元將達15萬億美元，但很多石油輸出國難以吸納其全部石油收入用于其國內的建設。由此，部分石油美元將會注入全球金融市場，為主權財富基金提供雄厚的資金來源。現在，亞洲國家外匯儲備已超過了3.3萬億美元。他們現有的外匯儲備超過了保障正常對外支付所需的水平，為了使國家的財富發揮更大的效益，也會將其中部分外匯儲備轉為主權財富資金，注入到國際金融市場，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致力于獲取投資超額回報。

2.明確專業化管理和市場化運作的經營原則。主權財富基金追求的是商業利潤，即長期投資價值的最大化，沒有或基本沒有政治性和社會性的目標，其資金大部分投資于海外資產，多采用健全的公司治理結構，聘請專業投資人，采用市場化和多元化的運作，注重長期投資，謀求較高的投資回報。如果一個國家的主權財富基金缺少商業性以及運作的獨立性，很可能被東道國政府認為是該國政府在利用這筆資金的投資來達到政治的滲入而受到的指控。

3.注重外部專業機構管理。很多國家的主權財富基金大都交由外部專業機構管理，政府不直接干預基金的具體決策，一般情況下，只參與制定基金的投資目標、框架、允許承受風險的等級和道德準則等原則性決策。這些主權財富基金大都選擇世界上一流的投資機構作為其外部管理人，這種選擇，既可以獲得理想的預期投資回報，又可以得到外部專業機構提供的投資研究和市場資訊等專業情報，以及投資管理經驗；同時也可以避免基金本身直接出現在國際市場參與競購資產，以減少其可能面臨的特殊市場風險和政治風險。當然，也有的主權財富基金（如挪威、新加坡）建立了自己內部的專業投資管理機構，較少依賴外部管理者。

三、主權財富基金對國際經濟貿易的影響

（一）有助于增強國際金融市場的穩定性

主權財富基金投資的過程，就是外匯儲備盈余較大的國家向國際收支逆差國家轉移資金的過程。主權財富基金注重長期性和戰略性投資，可為國際金融市場提供持續的流動性資金，對調節失衡的國際貿易格局，增強全球金融市場的穩定性具有一定的作用。

2007年11月以來，主權財富基金先后向美歐銀行累計投資達420億美元，為緩解美國次貸危機帶來的沖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如阿布扎比投資管理局斥資75億美元購買花旗銀行4.9%股權，中國投資公司注資50億美元參股摩根斯坦利，卡塔爾投資局買下倫敦證券交易所和北歐證券交易會的大量股份，主權財富基金利用其迅速調度大量資金的優勢，為脆弱的銀行系統雪中送炭，提高了市場所需資金的流動性，緩解了市場的壓力。

(二)有助于改善國際投資現有格局

主權財富基金大量流入到國際投資領域，將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當前以跨國公司為主體的國際投資格局。2008年第一季度，主權財富基金參與的收購兼并交易已達240億美元，2007年為490億美元，2006年為190億美元。中東國家利用“基金”的注入，拓展投資領域，不僅積極參與對經濟發達國家企業的收購兼并，而且還積極參與對中國和亞洲其他國家企業的收購或進行直接投資。迪拜國際投資公司收購紐約高端服裝零售商場和德國工業包裝制造廠以及日本索尼公司的“實質性”股份。該公司還計劃聯合其他幾個中東國家的投資機構設立聯合主權財富基金，對英國石油公司（BP）、美國通用公司（GE）和世界前100強企業實施戰略投資計劃。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在全球范圍內擁有達800億美元的不動產，包括位于芝加哥ATT集團公司中心，東京Shiodome中心和倫敦里爾、林奇的歐洲公司總部，有關專家估計，如果國際原油價格持續上漲，產油國在全球投入項目涉及的金額仍有可能不斷攀升。發達國家輿論認為，主權財富基金已經使國際投資市場的格局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和轉移。

（三）有助于帶動服務貿易的發展

主權財富基金的發展，加大了對各類資產管理和投資服務的需求，從而有助于推動全球服務貿易的發展。主權財富基金可能將全部或者部分資金交給專業基金管理者操作；也可能委托第三方來提供市場分析、投資評估、證券交易、風險防范、法律和會計等資產管理服務。目前，美林、摩根大通和摩根斯坦利等機構都成立了專門的團隊，招攬來自主權財富基金方面的服務業務，不少從事這類服務的企業已從雙方合作中獲得了可觀的回報。

四、政界的敏感和財界的歡迎

在20世紀80年代，主權財富基金因規模有限和設立的國家不多，而沒有引起西方發達國家政界的關注。但現在不同了，“基金”資金的增多，仿佛刺激了西方政客敏感的神經，引起了他們的極大關注。其主要原因是：（1）近兩年來，國際油價高企使產油國獲取了大量的“石油美元”，石油收入的激增促使更多的產油國設立主權財富基金，積極擴張海外投資，他們的投資規模、投資策略和投資路徑時常變化，而且透明度也不夠，沒有設立一個相應的信息披露機制。（2）中國、印度和俄羅斯等國由于經濟的快速發展，外匯儲備劇增，也都陸續設立主權財富基金，參與國際市場實體和虛擬經濟的投資活動。

經濟發達國家政府對主權財富基金的崛起相當憂慮。他們認為，這些國家資本的投入、參與和控制其能源、電力、交通和金融等戰略性領域，可能使其國家產業安全受到威脅；如果這些主權財富基金將西方高科技公司視為并購對象，可能威脅其產業的競爭力，削弱其高科技產業的核心競爭力；巨額資產從美國國債轉移出去恐怕會影響美元匯率的穩定；擔憂基金一旦通過股權或直接投資獲得較好的投資回報，持有國可能放慢對自身匯率和貿易失衡的調整，從而加劇全球經濟的失衡。為此，政界要求由政府對主權財富基金的投資進行設限并嚴格審查，試圖用保護主義措施限制其發展。

美國財政部長鮑爾森公開宣稱，要加強對主權財富基金的監管，制定一個標準性的“主權財富基金指導規則”，促使主權財富基金的持有國成為國際金融系統中一個有建設性、負責任的參與者。歐盟貿易委員曼德爾則提出，為了保護具有戰略性的歐盟公司股權不被主權財富基金收購，可考慮實施“黃金股份”制度，即指政府在公司內持有的帶有特定權利的股份。

西方金融界人士和專業投資者對主權財富基金則給予厚望。英國經濟界人士指出，主權財富基金創造的財富不是單向的，而是雙向的甚至是多向的，投資價值鏈上的每一個環節都能得到回報，與其消極抵制和加強監管，不如確定一個寬松的游戲規則，使全球經濟都能分享到主權財富基金所帶來的推動力。眾多經濟學家認為，主權財富基金使全球資本市場更加安全，不必擔心當市場混亂時投資者撤走資金，它們可從長遠出發，幫助穩定其所持有證券的價格。

2007年10月份，7大工業國財政部長與設立了主權財富基金的8國代表會談，雙方同意為主權財富基金制定一個自愿遵守的“最佳行為準則”。歐盟在近日公布的政策文件中，肯定了主權財富基金對維護國際金融體系發揮的積極作用，同時提出了制定涉及基金內部管理和透明度的行動守則，建議有關各方在自愿的基礎上執行。據悉，全球各大主權基金與IMF日前就基本投資原則達成一致，初步確定了24項基本投資原則，涉及法律、組織機構、治理結構、投資戰略和風險管理等多個方面。這些原則的適用將是自愿而非強制性的，IMF將不會對各基金的實施狀況進行監控。這些原則還將征求相應各國政府的意見。預計最終協議將在今年10月中旬的IMF年度會議上達成。

從目前現實情況看，主權財富基金能否創造財富，最終必須依賴于正確的投資決策，也需要高度處理好政治和經濟之間的協同效應，關注西方國家啟用針對性的投資保護措施。同時，也應看到，這種長期投資難以在短期內看到具體效果。

五、防范風險和政策建議

2007年，石油輸出國主權財富基金運作頻繁，投資活躍。與此同時，“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下稱中投公司）在北京正式成立，宣布了中國主權財富基金的誕生。于此前后，該公司開展了一些相關業務，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小步前進。

從目前我國外貿形勢和外匯儲備情況看，可以將部分外匯儲備分流出來，以商業化、市場化運作為前提，謹慎抉擇，準確把握時機，追求一種更高的投資回報，以利提高國家外匯儲備的整體收益率。

當前，國際經濟面臨下行的風險，美國次貸危機導致美歐信用緊縮，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由于資金流動性不足，部分金融機構和大型國際企業出現經營困難。因而，市場準入門檻和投資成本相對較低。我們要充分抓住這一機遇，利用主權財富基金與相關的金融機構合作，適時加大戰略性并購力度，逐步提高我國在國際金融市場的競爭地位。

業內人士認為，中國主權財富基金的海外投資應趨向于高度分散，彼此關聯度較小的資源配置，并追求長期投資回報。當今國際市場不確定因素較多，資源能源等產品價格跌宕起伏不定，經濟發達國家仍占據著市場的主導地位，作為發展中國家在進入市場時，更需要防范風險。鑒此，我們在謹慎抉擇時，應考慮到如下兩個方面：

（一）淡化政府背景，采取多樣化的投資方式

主權財富基金大部分投資于海外資產，原本就存在政治上的敏感性，因而，基金的運作要明確商業化、專業化和獨立性原則。如果缺少足夠的商業性和透明度，著重政府色彩，西方發達國家就可能將主權財富基金視為一國政府政策的工具，而加重投資所在國的防范和恐懼心理，并且容易遭受到他們的刁難。我們要奉行長期投資理念，以體現盈利目的，而決非政治意圖。適時提高透明度，建立信息披露機制，以化解西方的疑慮，最大限度地減少我國對外投資面臨的阻力。向外界明確表示，我國愿意成為穩定國際金融和投資領域的積極力量。

（二）建立雙向風險防范機制

目前，我國不僅是主權財富基金的輸出國，同樣也是其他國家主權財富基金的輸入國。一些石油輸出國的主權財富基金已經從發達國家市場轉向亞洲新興市場。據IMF估計，中東產油國22%的主權財富基金正投向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和非洲國家。在我國資本市場發育尚不成熟，人民幣升值壓力過大的情況下，應密切關注其它國家主權財富基金的流入，對我國經濟安全可能帶來的不利影響；應將維護國家經濟安全，保持核心產業競爭優勢放在首位，在合理運用WTO相關協定條件下，對涉及這些項目的投資比重采取適當的限制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