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花開下的寶藍

盛夏五月，當你來到鄉下田野時，偶爾會看到那淺綠深翠的莊稼地里，竟有那么一塊或者幾塊閃著亮藍亮藍光的地塊，有經驗的人就會說：那是胡麻花。那種藍，不像深秋高遠天空的蔚藍，也不像前些年人們常穿的中山裝那種深藍，那種藍啊，簡直薄得快要透開了，像蟬翼，像夢幻，簡直叫人無法形容，難怪青海“花兒”里說：“進去小峽陽溝灣，胡麻花開下的寶藍。”“寶藍”是啥顏色？誰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寶石一樣的藍吧？“菜子花開時滿地黃，胡麻花打藍傘哩”，把胡麻花比作藍色的涼傘，以形狀作喻，又給人以無限的遐想。反正看了胡麻花的那種藍，讓人覺得清爽、愜意，回味無窮。

胡麻，就像胡椒、胡琴、胡籮卜一樣，因名稱中帶有“胡”字，表明原產地不在中國。據說，胡麻原產于印度，在植物分類學上，屬于亞麻科、亞麻屬，一年生草本植物。胡麻是我國五大油料作物之一，據統計，種植面積達1000萬畝，年產約40萬噸。由于它耐旱而對土壤的肥力不挑剔，所以往往種在貧瘠的山坡地里。胡麻一般莖高50—70厘米，長著長橢圓形披針葉，如果土地肥沃、雨水豐沛，能分蘗，一株就是一墩。枝頭又分叉，所以一株胡麻的枝頭就像雜技節目中的“頂碟”一樣，頂著若干朵藍瑩瑩的花，花謝之后，枝頭又挑著一粒粒碗豆大的蒴果。成熟的蒴果里有許多顆扁平而呈水滴形、淺咖啡色的胡麻種子，如你想抓一把，油晶發亮的種子就會在你的手里滑動。

胡麻全身都有用途。胡麻油作為干性植物油，在工業上可當食品添加劑、化妝品原料、醫藥原料；作為食用油，它清純味美，炒菜烙餅，遠比菜籽油強，自有一股清香。在我們小的時候，沒有電燈，金貴的胡麻油燈曾伴隨著我們度過了童年。過去農村缺醫少藥，人們把胡麻嚼碎后涂在布上，像膏藥一樣敷在瘡癤上，具有消腫、清瘀的作用。女人們又煮成胡麻水，用它泯頭，因里面含有6—10%的胡麻膠，可以說是純天然的美發定型劑，《花兒·王哥拔胡麻》中就說：“八月里到了八月八，我和王哥拔胡麻；王哥一把我一把，拔下的胡麻泯頭發。”胡麻蒴果的殼，人稱“胡麻衣子”，可以當豬飼料，河湟谷地多少人家的豬，曾經是吃它長大的；上世紀生活困難的歲月里，它曾作為一種“代食品”，上過人們的餐桌。

胡麻也是一種麻，每當秋天到來的時候，頑皮的娃娃們有時會跑到莊稼地里玩，但胡麻地里是玩不成的。搖晃中的胡麻蒴果就會互相纏絞在一起，柔韌的莖桿就像絆馬索一樣，會使你一步一個跟頭，難怪娃娃們捉野兔時，往往會設計將兔子往胡麻地里趕。有人說，胡麻的麻就是亞麻。過去，在我們青海農村老家，因為信息閉塞和缺乏技術，碾去胡麻籽后就叫“胡麻草”，除了當作柴火外，人們只能將經過粗加工（捶去莖中木質部分）的麻團成一團，用來塞窖口和伙房天窗，再多就是編成粗壯的長繩，俗稱“草轉轉”，盤繞起來，像前些年所說的“土圓倉”一樣，用來屯積糧食。而在民和縣新民鄉的山區里，人們卻將它捻成麻線，編織成長口袋，用來裝糧食、面粉，還用它來馱家糞。據說胡麻口袋結實耐用，一條能用十多年。怪不得那兒的男人們在冬日干冷的墻根下，人人胳膊下夾著一團麻，不停地捻動著捻線桿。知道胡麻草的這種用途后，真使我驚訝不已，而貢巴臺的農民卻說，這有啥稀罕的？我們還用它織成衣服穿，那真是牢得很，只不過捻的線更細罷了。后來又聽說，東鄉族還用它編織成麻鞋呢。而現在，用亞麻制成的衣服遍及各大商場，而且價格不菲。青海“花兒”里說：“四月里到了四月八，小峽的口兒上種胡麻；種下個胡麻者做什么？我給尕妹妹買手帕。”在我們視野中漸漸消失的胡麻啊！你的用途阿門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