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從體育本質看體育教學》一文的相關論斷提出質疑,指出該文的邏輯起點存在錯誤;論述自相矛盾;言語自我標榜;認識及說法上存在偏頗等,并就體育科學研究應遵循的態度及應承擔的責任提出了看法。
關鍵詞:體育本質;體育教學;邏輯起點
中圖分類號:G8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7116(2008)12-0006-04
Issues about physical education essence and physical education teaching
——A discussion with the author of Physical education teach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ysical education essence
XI Ming-qiu1,ZHAO Xiao-fei2,ZHANG Xiao-yi3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Changchu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angchun 130012,China;
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enan University,Kaifeng 475004,China;
3.Graduate School,Beijing Sport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
Abstract: The authors queried relevant conclusions made in Physical education teach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ysical education essence, and pointed out the followings: as of the said article, its logical start point is faulty; its expatiations are self contradictive; its words are self flaunting; its understandings and expressions are partial. The authors put forward their opinions on the attitude and responsibilities which should be taken for scientific study of physical education.
Key words: nature of physical education;physical education teaching and Learning;logistic start point
育與科學》2008年第2期刊登了《從體育本質看體育教學》[1](簡稱《從》文。以下引用之處若無特別注釋,均出自此文)一文。此文從體育本質出發,對體育課程改革進行了時勢點評,對體育概念的要素進行了論述,對藝術的特征進行了挖掘,對體質的現狀進行了判別,認為體育教學應為強化體能服務。此文的觀點有獨到之處,但存在的問題也較多。
1邏輯起點存在局限性
《從》文認為“體育的本質是永無止境地強化體能”。從哲學角度來看,這種觀點是把“目的性”作為規定體育本質屬性的種差,屬于一種簡單判斷,因而在一定程度上顯得論據不充分。從人類認知體育的歷史來看,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人們對體育的認識主要停留在生物科學的層面上,一般是從人的生長發育過程去理解體育的社會價值,認為體育的本質是增強人的體質。但是,“當我們用人文學的眼光來縱觀體育的過去和未來,就會發現如果用靜態局部的眼光來看動態擴展的體育,難免陷入生物學的低層次……”[2]生物觀“嚴重地阻礙了體育應給學生帶來的興趣和快樂。健康、體育美學、體育價值觀等在實踐中幾乎是空白”[3]。因此,在“永無止境地強化體能”的過程中,雖能增強學生的體質,但同時也失去了對學生精神和意志品質的培養,因而學生的全面發展無從談起,以人為本亦無從談起,這難免會使體育教學淪為增強體質的簡單操練,而在這種操練中學生將會丟失自己的思維和情感,使體育教學成為一種生物學的改造,進而變成頭腦簡單、毫無情感、四肢發達的生物人,導致體育“無人”的現象。體育的存在,應主動表現對人類生存意義及價值的終極關懷,因此體育不僅僅是“育身”,而且要“育心”,由此可見,“體育的本質是永無止境地強化體能”有其局限性。
“強化體能,就是體育概念的一大種差。”按照邏輯學的闡釋,所謂“種差”是指反映對象特有的、區別于其他事物的本質屬性。體育的作用對象是參與者的“自身自然”,體育活動參與者既是活動的主體(實施者),也是活動的客體(被實施者),體育作用對象是人自己,體育改造“自身自然”的實現過程是主客體高度統一的過程,正是這一過程反映出體育實踐的本質特性。因此,改造“自身自然”才是種差。而所謂的強化體能,只是改造自身自然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唯獨強化體能才是體育特有而別無染指的目的”是錯誤的。既然是錯誤的,那么,由此種差推演出來的體育的定義“旨在強化體能的非生產性肢體活動”也就是錯誤的。
2論述自相矛盾
《從》文中的自相矛盾主要體現在“強化體能”與“運動技術傳習”的關系上。
自相矛盾一。《從》文中多次強調“體育本質是強化體能”,“從強化體能的角度來看體育教學,首先就要從根本上否棄所謂‘體育與健康’、‘體育與健身’、‘體育與保健’之類的將‘體育’與‘健康’、‘健身’、‘保健’按因果關系并聯起來的流行說法。”按照作者的邏輯,體育教學就應為強化體能服務,體育教學的主要任務就是強化體能。但《從》文中又提出“體育課要以運動技術的傳授與學練為主旨,舍此便既談不上體育也遠離了課程。”“體育教學,就應當是在體育教師與普通學生之間展開的運動技術傳習活動。”“體育教學的主旨始終應是知識傳承……”如此說來強化體能豈不是成為體育教學的副產品了?作者一邊說 “強化體能”,另一邊說“運動技術的傳習”,這是明顯的自相矛盾。
自相矛盾二。《從》文中提出“從體育本質看體育教學,……體育教學的主旨是運動技術之有序傳承,其客觀效果則是為強化體能提供了手段保證。”這句話跟作者強調“在體育活動中……一旦丟失了‘強化體能’的追求,所有那些榮譽、價值、作用、精神等奇珍異寶便統統無可存留”相矛盾。
按照作者對體育本質和體育教學的理解,強化體能應該是體育教學的唯一效果,不應該是客觀效果。要在技術傳習中去強化體能,按照作者的邏輯思維,這是舍本逐末,因為“體育,作為一種文化活動,必須要有自身的單質純粹性,那就是,所做只為所做,此外便沒有其他實用目的;因為一旦另有所圖,這種文化活動就會蛻化變質,最終成為其他事項的附庸。”因此,體育教學應有其純粹性,不應追求其它的東西,否則會丟掉體育教學的本質啊,會成為其它事物的附庸啊。可見,作者的前后說法矛盾。
自相矛盾三。按照強化體能來看待體育教學是一回事,而按照運動技術傳習來看待體育教學是另一回事。強化體能完全可以不需要借助技術的幫助就能完成,在強化體能的過程中也不需要技術的傳承,在體育課上只要圍繞運動場“永無止境”地跑就是了,只要在運動器械上“永無止境”地練習就行了,很多運動項目,特別是技術性強的運動項目完全可以取消。若是以運動技術傳習為主,那么體育課的一切安排都要有利于學生對運動技術的掌握,在此過程中可以完全弱化體能的練習,可見,以體能為價值導向的體育教學與以技術為價值導向的體育教學之間,有著天壤之別。而《從》文中一方面要“永無止境地強化體能”,另一方面又要“運動技術之有序傳承”,這說明《從》文存在價值取向上的自相矛盾。
3論述缺乏依據
表現一。在《從》文中,作者認為自建國以來體育教學不重視知識的傳習和體育精神的學習,這與實際情況并不
符合:“體育與健康課程目標是體育與健康課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具體目標共包括5個方面:(1)增強體能,掌握和應用基本的體育與健康知識和運動技能……(5)發揚體育精神,形成積極進取、樂觀開朗的生活態度”[4]。因此,根本不存在《從》文中所寫的“什么健康至上、什么安全第一、什么從學生的興趣出發、什么快樂體育園,種種對弱智幼兒的呵護手法竟能夠主導整個學校體育的大勢走向,而知識傳習的本分以及拼搏進取的精神竟被公然排斥于九霄云外”的情況。這些言論是沒有依據的,是不負責任的,對當前中國體育教學改革研究者所付出的努力是一種否定。
表現二。作者所說:“與那些慣于跟風跑的人完全不同的是,我對體育教學改革的研究是從闡明體育本質起始……”,首先的問題是,跟風跑的人是誰?這些人怎么跟風跑了?依據何在?《從》文中沒有交代。其次,對體育的研究來說,若每個人都能把握體育的本質,當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這是沒有錯的,是值得提倡的,但即使這是正確的道路,也并不是說所有的人在研究體育教學之前必須把體育本質搞清楚。“縱觀體育概念和本質100多年來的探討,之所以有如此多的體育概念的出現,有如此多的體育本質的界定,是因為對體育本質的不同認識造成的。人們對體育本質的認識隨時代的不同而有所不同,這說明我們對于體育本質的認識是有時代局限性的,因此,現在要下一個放之四海皆準、一勞永逸的概念是不切合實際的,也是困難的。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現在體育概念中所透射出的體育本質,是一種‘過程本質’。但隨著‘過程本質’的逐步深入,我們會逐步接近體育的本質”[5]。那么,在此過程中,難道我們要停止進行體育教學改革,停止體育課程改革嗎?
表現三。《從》文中提出“想想看,一位體育教師,每課面對四五十名以上的普通中小學生,每周僅有兩個45分鐘的課時(所謂三課四課的改法,均不過是朝三暮四之戲法),且不說場地器材條件及天氣情況還有多少變數,誰若竟敢承擔甚至承諾變數更大的保健任務,其何止是幼稚可笑,何止是自不量力,分明就是好大喜功、自吹自擂嘛!”
體育課當然沒有這種“神奇功能”,難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實現作者所鼓吹的強化體能嗎?現在的體育課,也沒有如作者所說的“將體育教學引上保健養生之路”,這不過是作者的主觀臆斷罷了,根本沒有依據。另外,作者在文中還強調“所謂學生的耐力素質持續下降,并非體質薄弱所致,而純屬學生的思想問題。”體質測試中的確存在被動接受與主動配合的問題,但將體質下降歸屬思想缺乏依據,而且《從》文進一步闡述“再說學生的健康本來是學生自己及其監護人的事情,何須從外部去為之做出千人一面的什么規定?”若果真這樣,取消體育教學即可,上體育課動員思想就好,把體育課改為思想政治課就好,什么主旨、什么手段、什么保證、什么《藝術哲學》等,統統可以拋到九霄云外。另外,文化課取消即可,因為學習本來是學生自己及其監護人的事情,何必有教育法等之規定?可見,作者這樣的邏輯思路是錯誤的。
表現四。《從》文中提出“且不說這些提法均屬泛指性時政用語,單數數‘文革’之后這二三十年來時政用語的變換已經有多少……體育本質又該如何酌定?難道就悶著頭跟隨時政號令團團打轉?難道三五年左右體育的本質就要變一變?真想不到‘文革’期間空頭政治的流毒竟然會隔代遺傳,而我們這親歷‘文革’的一代人也并沒有普遍做出自我檢點。”
首先應說明的問題是,在作者所謂的“時政用語”背后,體育的本質并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進步、歷史的發展,對體育有了更為豐富的認識,對體育和學校體育的功能和作用有了新的認識,同時賦予了體育新的時代使命罷了,這個跟所謂的“三五年左右體育的本質就要變一變”根本粘不上邊,跟“‘文革’期間空頭政治的流毒”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其次,我們對體育本質的研究,并沒有跟著作者所謂的“隨時政號令團團打轉”,這從近幾年對體育本質的研究成果中可見一斑。相反,作者提出這樣的觀點,讓人感覺是作者這些年在對體育本質的研究上打轉轉了。再說,作者所謂的“時政用語”,跟體育本質有什么關系?作者也沒有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來,只是按照自己的臆想說出的。
表現五。《從》文中提出“根據我們的日常觀察和邏輯推理,近20年來全國學生的體質狀況是明顯地逐年好轉的。不信嗎?那就想想看,關涉體質狀況的主要因素是什么?是生活狀況嘛,其中包括營養水平、遺傳勢能、醫療條件、作息習慣,當然還有第5項即體育鍛煉。”
涉及體質的狀況,就作者所列的,只是能觀察到的一小部分,難道僅僅憑作者所列的5項就能斷定體質好了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學生的營養是好轉了,但營養過剩也相繼帶來了諸如肥胖等體質惡化問題,因此,這種營養的好轉并不等同于體質的好轉。另外,遺傳勢能問題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由于現代生活方式的影響,人類的機能趨于退化,退化后的遺傳難道也能使體質增強?生活方式的變化令體質下降、機能蛻化是顯而易見的,而不像作者所說的是體質增強了。
此外,《從》文中的這句話存在主觀臆斷。一個個體體質是否增強,一個群體或民族體質是否增強,需要進行體質測試,然后對測試的結果進行分析才能夠下結論。通過這樣的手段和方法是可信的,是科學的。而不是用作者所謂的“根據我們的日常觀察和邏輯推理”來進行。若“邏輯”能“推理”出體質是否增強,國家買那么多的體質測試儀器干什么?因此說,通過“日常觀察”的結果進而“邏輯推理”是缺乏科學依據的,是站不住腳的。
表現六。《從》文中提出“作為選手去參賽奪標,體能強勁者便成為民族英雄”。體能強勁者就能成為民族英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能成為民族英雄?在剛剛結束的北京奧運會上,有幾人單靠“體能強勁”奪得獎牌的?要想在比賽中獲得好成績,除了“體能強勁”外,更重要的是過硬的技術和心理素質。《從》文中還說“在這些顯見的積極效應的基底,還蘊蓄著人類立足宇宙的生存權益,當極端的自然災變降臨時,體能就是人類最可自我把握的自我救助之作用力。”此話也不盡然。汶川地震中,體能強的未必能自救,而那些真正自救的,卻是有著堅強意志之人和懂得生存技能之人。
表現七。《從》文用過多的篇幅介紹了丹納的《藝術哲學》,還提出:“體育學人不僅很少能夠通讀《藝術哲學》全書,而且即便有人通讀了也大多屬于一般瀏覽,未必能夠有序接洽此一專論的邏輯鏈環。”“若能認真翻閱丹納所著《藝術哲學》一書,想必可以減少對強化體能之體育本質的誤讀。”事實上,倘若作者稍加調查研究就會了解到:關于丹納的《藝術哲學》,有很多體育人文社會學專業的博士和碩士通讀過,而且有的體育院系的教師在課堂上還進行了專門的介紹,并就此書對體育的指導意義做了深刻的討論。而作者在沒有調查的前提下做出此番言論,正所謂是“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
表現八。“我的信念不僅來自用心讀書,更有著真切的運動訓練和體育教學的實踐基礎。時下一些人既缺乏體育實踐經歷或基礎不夠豐厚,又長期沒有屬于他自己的運動感受,所以他們既無從把握體育的本質特征,也無法判別各種說詞孰賦實價孰為虛構”。這樣的論述,是嚴重缺乏依據的,也有人身攻擊之嫌。難道沒有“真切的運動訓練和體育教學的實踐基礎”就不能研究體育本質了嗎?不搞本專業就沒有發言權了嗎?盧梭并不是一個教師,但是他的教育思想影響了人類一個多世紀;沒有搞過體育就無法把握體育的本質了?周恩來不是搞體育的,但是他的體育思想對中國體育的貢獻是無人能及的;榮高棠不是搞體育的,但是他對中國體育的發展做出了難以磨滅的貢獻;再說說眼前的中國國家隊的金牌教練吧,他們有幾人能夠說清楚體育是什么?恐怕沒有幾人,但這一點都沒有妨礙他們成為世界頂尖水平的教練員,一點兒也不妨礙他們精通運動訓練之道。若以作者的這種邏輯,則只有當過體委主任的人才能夠懂得體育管理,只有犯過罪的人才能夠研究犯罪學。
4結語
“他們可以不講體育本質就研究體育教學和運動訓練,我卻發覺體育本質是邏輯起點,而沒有起點的研究自己實在做不了。于是,就在我獲得碩士學位之后的一年之內,一個邏輯自洽的體育概念體系便構思完成并很快得以公開發表。初始的成果令我欣喜卻并
未讓我見好就收,續后的相關研究使體育概念體系愈加精練亦愈加豐厚。”這些話雖有自我標榜之嫌,但對一個學者來說,對自己的研究成果抱有喜愛之情在所難免,恰如“母不嫌子丑”一樣,本無可厚非,但“那我順勢再問一問:你們知不知道‘體育’的本質是什么? 你們誰曾在什么時候對‘體育本質’有過你們自己認可的言文表白?……如果你們從來就沒有對體育本質做過研究,那你們憑什么對體育教學改革如此自信、如此沖動?難道無知無畏也可以算做治學風格的一種?”這句話著實讓人難以心生敬佩之情。治學之道,要本著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心態來看待現存的問題。難道諸如上述那些自我標榜的言語、言辭嚴厲的批評、高高在上、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態度,就是我們所應遵奉的治學之道?
體育科學的研究,需要針砭時弊,揭露出當前研究存在的錯誤,指出應該注意的問題,以利于下一步的研究與發展。進行這樣的批評、批判與反思是我們進行體育科學研究所需要和歡迎的。但過于犀利的言辭,高高在上、舍我其誰、憤世嫉俗、自我標榜的態度,是不利于體育科學研究發展的;“誰敢立馬橫刀,唯我彭大將軍”、“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也不是一個真學者所為,借論文之名進行人身攻擊更是不應該。作為一個搞體育的后生,說這些話可能讓人感覺有些刺耳,刺耳就刺耳吧。在此引用李力研先生[6]的一句話作為結束語:“我的這些話,就算做令人頭疼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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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壽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