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心靈之窗

窗戶，黑暗和光明的橋梁。人類發明窗，是為了替渾黑的房間帶入光線，同時把內外兩個世界接通，就像語言。為了讓相互了解更加多姿多彩，人們發明了各種語法和華麗的詞藻。

尋常人家會掛上白紗窗簾，繡滿花鳥魚蟲，或擺上數盆艷麗的鮮花，訴求著自己對美好自然的渴望。強大的宗教勢力更會用盡其極致，如巴黎圣母院那幾片絢麗的玫瑰窗，高高矗立在人的高度所不能及的墻體上，把外面世界的陽光幻化成炫目的色彩，投射到石室黑暗冰冷的地板上，猶如天堂傳送到人間的福音使者。無論是否有宗教信仰，都很難不被這片詩般的華麗所折服。

在當代建筑中，我們已經很難再看到這種圣詩般的裝飾門窗。取而代之的是更有個性，更加帶有個人主義色彩的表達方式。現代建筑的巨人勒·柯布西耶在他的薩伏耶別墅中首次提出了水平帶型窗的概念。白色墻體像被一刀劃開，室內-室外兩個空間突然被最大面積地相連。起居室不再像從前充滿神秘感。一切都是光明和開朗的！這亦是柯布西耶由始至終的信念：尋找最自然的語言。這位對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大師在隨后的不斷旅行和探索中似乎逐漸改變了慣用的幾何模數手法，甚而在他的晚年創造出充滿狂野意味的朗香教堂，但是對自然元素的崇拜和熱衷卻始終如一。

隨后，多不勝數的建筑大師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涌現，當代建筑語言亦進化得更加直白和科技化。

窗戶已不再是墻上開洞這么簡單。法國前總統密特朗建造的法國圖書館形如四本打開的書本。這四座耗資80億法郎（約100億人民幣）的“書本”通體為鋼化透明玻璃，中間是一個下沉的庭院，種有法國特有的針葉大樹。這個項目無論在建造中還是建成后都背負著連連罵聲，主要是針對它的勞民傷財和對巴黎景觀線的破環。盡管如此，這座圖書館仍然帶有它的歷史意義。在圖書館項目開始的時候，電腦已經普及化。電子出版物和網絡閱讀對傳統的圖書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文人為拯救紙質書本紛紛奔走。密特朗圖書館的建成則如一個巨大的容器，把信息、科技、電子視聽和印刷文獻統統包容在自己體內，并把它們統一。在館場建筑上，窗，同時也是墻。所有的功能就如科技信息般透明，辦公室、閱讀室、公共交流空間一目了然。在室內，由于沒有墻體的遮擋，閱讀者得到了最大面積的光線。地面塔樓部分，四本大圖書本身就是館內的藏書庫，代表了數之不盡的法蘭西文化；下沉閱讀空間則 面向茂密的針葉林，閱讀也成為了歸于大自然的 一部分。唯一可惜的是，當時的建造技術沒有很好解決玻璃幕墻帶來的光線污染問題，大量的陽光對書本儲存帶來破壞。最后建筑師Dominique Perrault在所有的玻璃墻后加上可轉動的木板。透明的“書本”變成了無數的金色“頁面”。

隨著時代進步，窗，這個對話元素被賦予越來越多的語意。通過窗戶能看到什么樣的風景，或者窗外人能通過窗戶窺探出哪般乾坤，就猶如打開眼睛與外界接觸，始終還是取決于明眸后面自己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