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一個神奇的地方。它沉淀的歷史像黃土一樣厚重,古樸的民風像黃河一樣源遠流長。那歷盡滄桑的古長城、那質樸大方的漢畫像,那飄蕩在黃土高坡上的信天游,那震撼天地的腰鼓聲……帶著濃厚的黃土氣,翻著壯闊的黃河浪,豪爽、寬闊、坦坦蕩蕩,一直令我心弛神往。
初夏時節,我終于有幸踏上陜北,開始了神往已久的心靈之旅。
神奇的陜北啊,臨行前你是一個悠遠的夢,回來后,你就是一壇濃郁的酒……
米脂婆姨
“千年小城米脂,古稱銀州,因地有流金河,沃壤宜粟,米汁淅之如脂而得名。親愛的朋友們,歡迎你們來到我們家鄉做客!下面由我來帶領大家游覽李自成行宮……”
你健美的身形,齊耳的短發,樸實的臉龐上,一雙眸子閃著熱情爽朗的光芒。在無定河畔、盤龍山下,你手持話筒,揮動手勢,娓娓道來,那質樸渾厚的語音讓人倍感親切。
“我們米脂文化源遠流長,淳厚、樸素。不論是質樸大方、精巧韻趣的漢畫像石,還是甘醇樸實、豪放氣派的民歌,不論是獨樹一幟的嗩吶,還是豐富多彩的民間剪紙,都獨具特色,帶有濃厚的黃土氣息和強烈的黃河氣派。”你一邊引領游客上山,一邊追溯家鄉的淵源,說話時目光流彩,言語間充滿豪氣。
盤龍山氣勢險峻,李自成行宮依山而建,規模雖小,但玲瓏的山石、陡立的石階、巍峨的殿堂,層層遞進,頗為壯觀。你帶領眾人從樂樓順坡而上,過梅花亭、捧圣樓至石牌坊,一路不時駐足,仔仔細細地解說,惟恐哪一位游客錯過似的。二天門臺階高聳,玉皇閣凌空峙立。登階時,有位嬌柔的女作家也許是被險峻的氣勢所震懾,兼之體力不支,有些喘息,步履蹣跚。細心的你就從人群上面轉過身,幾步跨下,很有男人氣地挎起女作家的膀臂。你一襲長裙,登階時卻健步如飛。
登階穿洞,至行宮院內,游覽過富麗堂皇的啟祥殿、蔚為壯觀的兆慶宮,你特意將大家引進一間東廂配殿。佇立在殿內,你顯得容光煥發,聲音朗朗地說:“陜北諺謠曰,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說的是我們米脂的女子美麗賢惠、聰明能干,綏德男子英俊瀟灑。三國時的美女貂蟬就誕生我們家鄉。貂蟬身姿俏美,細耳碧環,步履閑雅,婀娜多姿。相傳貂蟬降生三年間,當地桃杏花開即謝;貂蟬午夜拜月,月里嫦娥自愧不如。故有羞花閉月之說。”
一位男作家出于善意的調皮,打斷你,問:“我們此行,本想一睹米脂婆姨絕世芳容,今行于此,怎么不見美女出現?”你低頭莞爾一笑,繼而指著墻上畫幅,神采飛揚地說:“我們米脂婆姨的美,不僅僅是她們天生麗質,更在于她們內在的美。從戰場上的叱咤風云的女英雄,和平時期德高望重的女領導,學術界成績斐然的女學者,建設中有突出貢獻的女專家,生活中任勞任怨的賢妻良母,我們米脂婆姨的美更在于她們對美的追求,對美的創造!”眾游客無不信服,忍不住為你鼓掌叫好。
你微微含笑,談興更濃:“其實,米脂婆姨還是一個靚麗的商標!”人們順你所指,目光聚集在一幅精美的剪紙藝術上,在一孔半月形窯洞背景上,是一個剪紙少女清秀的側影,那長長的睫毛,娟秀的面龐,充滿靈氣,那艷麗的紅是我們民族喜慶的色彩。
“我們米脂的剪紙藝術不但舉國聞名,而且享譽海外。我們美麗的米脂婆姨杜君,與其祖母遠赴美國,展示中華剪紙藝術,載譽歸國,就正式注冊了這個商標。”
大家無不被你的講解所吸引,不覺大半天時間過去,才戀戀不舍地下山。你這熱情的女子一直將大家送出山門。揮手告別時,夕陽流金,把站在巍峨宮殿下的你映照得無比生動。忽然發覺,你不就是一位美麗的米脂婆姨嗎?誠如斯哉!
大漠風光
黃昏靜悄悄,耳畔卻回響著嘶鳴的風聲,如金戈鐵馬,如邊角號聲。駛出靖邊,長路在莽莽蒼蒼的荒野上逶迤北上。那縱橫交錯的群山峻嶺、那黃土高原的千山萬壑、那逐水而居的蔥綠村莊都在視野中漸漸遠去,只有那連綿起伏的沙丘和斑斑點點的青草甸子橫亙千里。
下了車驀然回頭,只見一輪巨大的夕陽緩緩西沉,將我淡淡的影子投映在沉寂的沙地上。仰望是蒼茫的穹隆,四野是海一樣遼闊的荒漠,天地間寫意成一種凝重的金黃與蒼黛。啊,塞北大漠,你竟是那樣的原始而雄渾!
佇立在莽莽沙丘,心分明被一種撼人的氣勢攫住了。那些矯揉的詩情哪里去了?那些造作的愁緒哪里去了?那些糾纏不休的痛苦紛擾哪里去了?塞北大漠啊,此刻,你敞開無際無垠的胸懷,用高遠深邃的蒼穹、連綿起伏的荒丘、還有那曠古的寂寞,將我徹底湮沒,并還原成一粒沙子。
從毛烏素沙漠吹來豪放的風,將我高高揚起,用蒼涼悲壯的蒙古長調,聲聲歌唱著這塊古老土地上的滄桑歷史,那游牧時的片片羊群、那出征時的滾滾鐵騎,那秦時明月漢時關,那馬革裹尸英雄事……那歌聲從莽莽蒼蒼的沙丘上飄來,蒼狼一樣在荒漠上奔馳,神鷹一樣在藍天上翱翔。那時而激越時而沉郁、時而悠揚時而悲壯的曲調,聲聲不息,一直飄向了那瀚海深處,讓大漠中每一個生靈都挺直了脊背。那些茂密的紅柳、堅韌的沙棗和神奇的胡楊,那四處飄蕩的苜蓿們聽到這遠古的歌聲,都轟然起舞應和,仿佛是迎接祖先的神靈。
把腳印輕輕地留在這松軟的沙地上,我俯身捧起一捧細細的沙土,淺淡的色澤如我的肌膚,勁風一吹,就心事般煙消云散了,只剩下掌心里那種澀澀的感覺。夕陽下,貧瘠的沙土仿佛在無聲地燃燒,生命卻在這里露出堅韌的蒼青色。我用心傾聽每一棵苜蓿的淺唱低吟,生命的激情何處不在,在大漠里卻變得如此慘烈、如此純粹。突然間有一種涌淚的欲望。
真想掬一捧大漠的沙土回去,在滾滾紅塵里,把自己栽植成一蓬紅柳,哪怕僅僅是一棵堅強的苜蓿。